等候的滋味最是难熬,好不容易等来张德子,弯弯绕绕的、来到西北隅一处破败的宫庭院落。走进破败的院门,一阵阴寒的风扑上身来,衣袂扬起,透衣生凉。屋内灯光如豆、袅袅摇曳,更衬得庭院暗黑、荒凉。
踏步进去,沙沙的声响环绕周身、阴魂不散似的缠绕着。但见十来棵高大梧桐犹如幢幢黑影矗立眼前,令人心生恐惧之感。
行至屋前,张德子轻轻叩门:“娘娘,来了。”
吱呀一声,门缝里露出一个中年女子,宫娥服色,将我们让进屋内。
举目四望,屋里极为简陋,应是宫里废弃已久的冷僻之所,常年无人居住。
脚步轻轻,却是踉跄。一抹虚淡的影子挑起帘子迎了出来,轻快的扑近我,耳际的金环宝石耳坠叮铛摇晃,轻响冉动。她握住我的手臂,惊喜的目光锁住我:“阿漫,真的是你么?我等你好久了……”
“姑姑,真的是你……”眼睛瞬间湿润,我紧紧地抱着她——我的亲姑姑,昔日的贵妃娘娘,端木湄。
姑姑双眸泪光莹莹,凄然一笑:“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我婉笑道:“姑姑这是哪里话……”
中年侍女不由得恻然道:“进里屋坐吧。”
姑姑拉着我来到内室,略微枯涩的细手始终握着我的手,有着些许的粗粝。我直勾勾的望着她,哽咽道:“姑姑你清瘦了……”
姑姑睨我一眼,美丽的乌瞳深处凝结着忧愁与伤怀,平静道:“傻孩子,我是老了……”
去岁三月,我离开龙城南下扬州,姑姑肤滑光鲜如白瓷,仅是一年多光景,她端雅的容颜宛如明珠蒙尘、不再闪耀出靓洁光芒,额上、眉心已然镌刻上些许纹痕,不经意间闪露出疲惫与倦怠。
姑姑十七年华嫁与嘉元帝,当时嘉元帝尚未继承国祚,亦只有太子妃西宁莼。嘉元五年,晋西宁氏为皇后,晋端木氏为贵妃。大凌历代贵妃娘娘赐居香露宫,晋封后,姑姑容貌华贵端庄、脾性宽容大度,一直颇得嘉元帝的怜爱与宠幸,诞凌萱、凌枫,与皇后的恩宠并驾齐驱,风光不让。
去岁三月宫倾,一后三妃自缢身亡,而姑姑为何……莫非姑姑私下逃出龙城?压下诸多疑虑,我乖然笑道:“姑姑一点儿也不老,真的……”
宫倾当夜,嘉元帝赐下鸩酒,却让张德子亲自奉着鸩酒与密旨来到香露宫,玉杯中鸩酒已经偷偷换过,只是寻常的**。张德子按照嘉元帝的旨意,秘密护送姑姑出宫,躲于乡下,直至听闻凌枫登基为帝,方才回京。
如今悄悄躲于宫中,怕是有所图谋。
姑姑徐徐道来,悲怆满怀,辛酸满腹,令我油然感动与悲酸。然而,我心中万分雪亮,姑姑此举,大有意味,且听她自己道来。
果然,姑姑殷切的看着我,一双妙目满是对儿子深切的思念:“阿漫,枫儿一定很想母妃的,你能否帮帮我,我想见见枫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