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抒阳的脸色蓦然冷峻,眸中怒火升腾,一瞬间又冷寂下来,兴起一抹凉凉的嘲弄:“他的忍耐力非常有限,我的忍耐力——更加有限!”
他俯身下来,罩住我的双唇,婉转缠绵。一川阳光,满城荒凉,只余废墟之上的片刻旖旎;方才的惊心动魄与生死搏斗,悉数融化于两人的动情与晕眩之中,仿佛要印证:我们仍然好好活着。
我勾上他的脖颈,沦陷于他的狂热与温柔,脑中异常清晰:原来,对于世间的男子,我的目光、真的是一种极致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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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王没有食言,立即下令封刀,以安民牌遍告城中百姓:屠城即刻结束。且命令兴兵清理积尸,堆积成高高的尸山,再行焚烧。整整两天,城中到处都在焚烧尸体,腐臭与焚焦的气味弥漫在上空,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烟雾,令人作呕欲吐。
十余万生灵,朝夕之间惨死兴兵长矛、刀下,天地为之震动,鬼神为之呜咽!兴军恶行,人神共愤。
扬州城经此大劫,风流散尽,繁华永逝,仿佛一具腐烂、污秽的尸体,五脏六腑溃烂成糜。城中来往的人,焦头烂额,断臂折腿,刀痕遍体,血渍淋漓,脸上的血块仿佛一行行的蜡烛可怖,活像窜狱的冤魂。
瘟疫开始蔓延,屠城中侥幸存留下来的百姓再次面临着极大的恐慌。二哥、三哥的女儿皆在瘟疫中夭折,仅余大哥的小儿子端木远。而三哥,早于初四夜里得知三嫂的死讯之后,神智失常,痴傻疯癫,谁也不认识。
盛夏的扬州城,天连衰草,烟霭纷纷,断人心肠;灯火已黄昏,孤鸦万点,高城望断,最是伤情处。
凌璇、凌萱自是住在端木府,凌萱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叶思涵,寸步不离;陆府已经灰飞烟灭,陆舒意与西宁怀宇理当住下。
而“烟花慢”酒楼残损不大,绛雪与花媚儿回到酒楼、重新修葺,唐抒阳也跟随她们回到酒楼。他没有跟我解释,我也没有问,只当作是他的习惯了——他向来与绛雪寸步不离的。
初八这日,他离开之时,我坐在风亭的石凳上,聆听着风铃声声,清脆的撩拨着我的心底,那根丝弦扯得紧紧的。
弦月高悬,清辉弄影,冰冷地望我。“烟雨流云”之外,惨绿愁红,枯枝败叶零乱地洒落空阶。假若爹爹见之,定是有所欣慰的吧,毕竟,扬州城唯一保存下来的园林,只有端木府瘦兮湖了。
我孑然一身站在修竹下,夜风破暖,孤瘦修竹风摇生动,似是故人来,无限凄凉;风过处,惊起竹叶簌簌而落,怆然心惊。
爹爹,三哥疯癫、失常,如今只剩阿漫和远儿……爹爹放心,阿漫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昏红的灯笼远远传来暗渺的灯火,突然,一抹拉得长长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漫移在我跟前的地上,我心口一震,僵直了身子,后背冷汗直下……一只粗粝的大手迅捷地蒙住我的口鼻,搂住我的身子,不一会儿,气息滞涩,黑暗袭来,我再无知觉……
悠然转醒,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床榻上,烛火幽暗,照亮了一方布置粗犷的营帐。前方的案几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背对着我,自斟自饮。
心头一紧,营帐?莫非是隆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