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涵低声斥责道:“阿漫,不许胡说!”
陆舒意不恼不怒,只是缓缓道:“思涵知道陆舒意不是那样的女子。”
我仍是很愤怒的样子,其实不是,我是着急、慌乱:“你不是那样的女子,就应该和表哥远走高飞,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无人认识你们,你们可以厮守一生!”
叶思涵拉住我的手臂,瞪起眼睛,冷峻了眸色:“阿漫,不要再说了,回去!”
话音甫落,他强行拉着我离开,陆舒意柔柔地按住了他的胳膊,制止了他,转而抓住我的双手,语气恳切:“阿漫,谢谢你一直为我费心。”
她笑了笑,像是桃花旋转于空中的舞姿那般凄婉:“你知道吗?阿漫,你比我小,单纯、爽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胆识不凡,想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你。说真的,我羡慕你,很想与你一样,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继续道:“阿漫,我这一生,已经无望,我希望你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携手一生,举案齐眉!”
我不屑地转过脸,不想看见她那张显得无比诚挚的脸,心中暗自叽咕:我的如意郎君,即将成为你的夫君。
我很想很想直接跟她说:姐姐,求你不要嫁给西宁怀宇,他是我的,是我的……
一片花瓣掉落在叶思涵的肩上,陆舒意伸出青葱玉手拈起花瓣,低头凝视花瓣,捏着的手指慢慢用劲,指尖便染上了微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思涵,舒意负了你,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愿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
“我明白的,你无需担心,我……不会再打扰你……”
叶思涵静静望她,眼底、心底俱是懂得的,面目温润,笑意祥和。目光却是深的,像是无边的春意,穿透了眼前夜色,迤逦向黑暗的天际。
陆舒意温柔道:“阿漫,我该回去了!”
叶思涵立即接口道:“我送你!”
两个人影扬袂而出,一白一灰,白的飘渺,出尘脱俗,娴雅静美;灰的沉稳,玉树临风,风采翩然。
当真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却要无奈分离,就像我与西宁怀宇,缘是为何?世间情事为何如此无奈?
清风扫过,片片花瓣飘落枝头,扬洒在风中,纷纷扬扬,好一场似真似幻的花瓣雨。满眼娇红,零落成泥,一如泣血。
策动表哥与陆舒意远走高飞的计划,已告失败,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然破灭……我与西宁怀宇的缘分,到此为止么?
三月十四日,当朝吏部尚书西宁望大公子西宁怀宇举行大婚,纳扬州陆氏为正室夫人。
我不明白,陆舒意为何会是正室?西宁氏为何如此安排?
迎亲队伍从东市招摇到西市,长长的队伍一路旖旎,逶迤如欢腾的长龙,吹吹打打,喜乐喧天;镏金灿红的大红花轿,一颤一颤地晃悠着,穿越了整个繁华的洛都;红缨骏马之上,昂立跨坐的,便是新郎西宁怀宇。
他一身大红喜服,红光晓映,素白的脸孔映上影影绰绰的喜气;他身形挺拔,抱拳答谢围观的人群,和笑的眉宇之间飞扬出一种英武气概,令我目眩神迷。
他在笑,他很开心,是不是?
暖暖春光下,他的笑容,如此明媚,明媚得晃眼。我几乎站立不稳,是表哥叶思涵及时稳住了我发软欲倒的身子。
表哥的心情,也如我这般苦涩吧!他是否在想,他喜欢的女子会如何的风华绝代,而她的风华,却不是为他绽放。
那个神姿英发的新郎,是我梦寐以求的新郎,而花轿中的新娘,不是我。我只是街边人群中翘首观望的落寞女子。表哥,亦是一个落寞的男子。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
我无法阻止什么,对陆舒意的恨意,自此刻开始燃烧,炙烤着我曾经单纯的心,一寸寸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一切,或许与她无关,我却只能恨她、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