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还是灰白色,清晨时分最是寒冷,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街道上空无一人,白若水匆匆忙忙的坐着轿子顺顺当当的进了皇宫,一路十分低调,这儿的人大都是游牧,城市街道很少,皇宫也比不上萧家皇宫的富丽堂皇,守卫倒也森严,可是白若水一路进去,畅通无阻,明显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进入一座名叫“养心殿”的宫殿,立马就有个正在张望的丫鬟迎了上来,手上拿着大衣给她披上。白若水匆匆往里走,一边低声问道,“可汗昨晚在杨贵人那还顺利吧?”
丫鬟颔首,“一夜未归!”
白若水放心的舒了口气,“马上给我梳洗打扮,把我最好的衣裳拿出来,一会早朝后我要去见见可汗。”
“可汗,听说最近南部的萧家又不太平了?”
香气缭绕的宫殿里,突厥的最高统治者,耶律焰懒洋洋的躺在铺着白狐皮毛的躺椅上,他生得十分粗犷,剑眉星目,看起来就是很有威严的样子。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伏在他胸口上的美人乌黑的长发,带着十足的宠爱,惬意的闭着眼睛。美人儿的脖颈上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皮,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晶莹剔透,美丽不可方物。
美人突然小声的问出了这句话,耶律焰立马张开了眼睛,有些紧张的问她,“怎么?若水是怕我伤到你的家人?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全你家人的性命。”
白若水猛然坐起身子,坐在他的膝上,眼里盈盈一剖泪,楚楚可怜,“谢谢可汗。”
耶律焰见着她这个样子愈发心疼,也坐了起来,轻轻把她抱在怀里,“若水啊,我是粗人,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就直接告诉我!”
“可汗,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和你说……”
“你说。”
白若水仍旧是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的开口,“可汗一定听过萧昭这个名字吧?他就是我的哥哥。”
耶律焰微微一皱眉,颔首,“他怎么了?”
“他是我表哥,我与他自幼就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同寻常,虽不是亲生兄妹,却比亲生兄妹还要亲。萧家这一路过来,从无名小卒到崛起,到现在在南方打下一片江山,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甚至,功高盖主。自从他从南方回来后,舅舅更是收回了他手上所有的兵权,逼迫他搬出了皇宫,还多次找借口想要杀他,若不是我表哥福大命大,早就丧生了!我表哥他天天醉红楼月,买醉青楼……”
白若水一边说,一边就要掉下泪来,耶律焰望着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会,“萧昭的功劳和现在的情况我也清楚,你就不要伤心了。你这样说的原因是?”
白若水抽了抽鼻子,“现在舅舅想要收服我们突厥,明知道我们突厥兵强马壮,擅长骑术,知道他们胜算不大,又故意派我表哥来送死!我表哥前几日书信送来给我,说他已经对舅舅彻底的失望了,他现在想要为真正重视他的人效命!他不求多么高的功名,只要能给他一个安定的生活,尽一些微薄之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耶律焰沉吟半晌,“我们突厥也不是小气的国家,我们珍惜人才。让我考虑几天吧,我会给他答复的。”
白若水起身来盈盈一拜,含着泪道,“谢谢可汗!”
萧昭多年征战唤来的极好口碑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发挥了作用。
数日后萧昭无比虔诚的单膝跪在耶律焰的面前,气定如山,嘴角含笑,“誓死效忠可汗!”
“叛变?!怎么可能?!”
瑾儿身子一软就跌坐到了软塌上,呐呐,“少卿怎么可能叛变?”
琳琅见着瑾儿不紧不慢的样子急得要命,“小姐快找地方躲躲吧,估计皇宫里的人马上就要来抄家了,还说一抓到立即关入死牢!其他两个妃子都被自家的人接走避难去了!你也快带着祖儿躲躲!”
“躲?躲哪去?你不知道我没有亲人么?”瑾儿低笑,又迅速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祖儿,“琳琅,你带着祖儿和眉庄马上离开王府,走得越远越好,若是我们还有机会翻身再回来,若是我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知道了吗?”
“那小姐你……”
“我留在这里,他们就不会那么快去追你们。若是我不见了,他们一定马上翻天覆地也要把我早回来。”她抱起祖儿,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递给琳琅,“祖儿,不要怪你爹。琳琅,我的孩子交给你,就要麻烦你照顾了。”
琳琅含着泪不肯走,瑾儿用力推她,大吼,“快走!你难道想要我的孩子死在这吗!”
琳琅狠狠一跺脚,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琳琅带着两个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是大队的御林军把安庆王府围了个严严实实,个个都拿着大刀,气势汹汹的到处抓人,府里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丫鬟和家丁吓得乱作一团,哭哭闹闹疯闹不休,搅得王府里更加是鸡飞狗跳。
眼看御林军就从外堂闯入内间,瑾儿坐在屋里,听着外面喧闹的声响愈来愈近,默默的掏出了枕头下的匕首。
这个御林军的行径她是一清二楚的……
若是到了他们手里,自己怕也就毁了吧?宁为玉碎……
她的双手握紧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咬紧牙关,紧紧闭上眼。
少卿,我的灵魂会飞去看你了……
突然,她的双手被用力握住了,男人的声音穿透耳膜,“瑾儿,你做什么?!”
瑾儿惊讶的睁开眼,眼里晃过巨大的震惊——
她看见了谁?!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失声叫出来,“哥!”
辅机一把夺下她匕首,不由分说抱住了她,“瑾儿,你怎么能做傻事。”
“哥,你没死吗?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我以后慢慢给你解释,我们先密道逃出去,如玉拿着金牌在外面帮我们拦着。”
瑾儿这才发现外面的喧哗都安静了,只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在门外说着什么。密道?哪有密道?安庆王府怎么会有密道?
辅机却轻车熟路的钻到了瑾儿的床底下,没一会,一块铺着地毯的地方轰然打开,辅机钻出来,牵过她的手,“别发愣了,我们一起下去。”
瑾儿僵硬的跟着辅机进入密道,进去后里面又有一个开关把地面重新变得完整无缺。他牵着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密道又窄又黑,不知是何时修建的,竟然没有一盏灯。瑾儿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亦步亦趋,感受着久违了的熟悉温度,本来因为这些莫名的叛变、密道、死而复生之类的事变得混乱不堪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安定下来。
“哥……”
她忽然喊了一声,辅机立马停步,回过头来,摸索着抱住了她,“怎么了?”
她趴在他耳边小声,“我害怕,你背我……”
辅机一笑,声音充满了温暖,背过身去,瑾儿立马趴到他背上去,辅机起身,背着她在密道里健步如飞,“少卿真不容易,一个人在这里挖了这么长一条通道,机关设置也很巧妙,真是深谋远虑啊。瑾儿,这回还是少卿告诉如玉,让他时刻注意着安庆王府,要不我真的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瑾儿瘪瘪嘴,“你是想让我不要生他的气?”
“少卿在边疆很惦念你。”
瑾儿低声,“他不是投奔突厥去了吗……”
“很快见到他你就知道一切的真相了。不要怪他,他也是无奈。”
“不要提他了,哥,你是怎么回来的?”
“上次打仗的时候我使了诈,本来我一直在后面收尾,哪知道打到后来发现前面的人撤退的太快,我自己走不掉了,我就把我的衣服换给一个死去的人,自己偷偷躲起来,战争结束后才离开了战场……后来一直就在南方的那一块地游荡,因为战事紧张南北都不能通行,书信也无法送达,直到最近问题彻底解决,我才能通过关口回来,一回来就听见安庆王府出事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原来如此……”瑾儿圈紧他的脖子,把脸紧紧贴着他的背,“真好……”
他笑,“瑾儿一定吓坏了吧?”
她却怎么也笑不出,低低的道,“吓得差点死掉了。”
“傻瑾儿,就算哥不在了,你和少卿也要好好的。”眼前突然没路了,辅机用脚狠命的踹前面的石块,几块石头滚落,前面豁然大亮起来,他高兴不已,放下进而,两人手牵手两人悄无声息的走出密道,发现他们正在一个离王府不远的小树林里。距离虽然不远,但这儿十分偏僻,很少有人出没,相当安全。
辅机拍拍身上的泥土,冲瑾儿灿烂一笑,“马上找一个地方居住,换一身衣裳,现在我们可是朝廷钦犯啦!”
瑾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哥,怎么好像做钦犯你挺高兴?”
辅机嘿嘿一笑,“难得有和瑾儿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嘛,那个少卿总是死死的盯着你。”
“哥!哪有。”
“好好好,不取笑你,走,少卿帮我们把房子也找好了,我们马上过去。”
原来少卿找的房子也是一处偏僻城郊的小木屋,看样子,也是他早就修建好的。辅机去溪边打水,瑾儿便在屋里转悠,房间里面东西一应俱全,生活用具和衣物,居然还有易容用的药水。瑾儿第一次发觉萧昭在生活上也是如此细心的人,在木屋里走几个圈,看见桌上摆着一封信,写着瑾儿亲启,便打开来看。
“吾妻:
很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一回,又要你为我承受莫名其妙的罪名,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亏欠你。
前不久接到辅机还活着的消息,没有告诉你。因为他的‘死’,我们之间拉开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也许,真的应该以他活着回来作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现在你看到了你哥哥,应该会原谅我了吧?
等我回来,瑾儿,我会把这些日子的亏欠都补偿回来。
我爱你。
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