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机本来就觉得疲乏,一听有吃的立马一跃而起,抢在最前头就要去去夺瑾儿手里的东西,瑾儿也不推脱,径直就把一碗饺子递到哥哥手里,体贴又暖心的问道,“哥,饿了吧?看你们谈了一早上,知道你肯定累坏了,特地给你准备的。”
“哥知道,妹妹最疼哥哥。”
辅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亲昵的拍拍她的额头,自顾端着饺子到摆放着地图的小案几上去吃,饺子热气腾腾的,辅机吃的直吹起,险些把舌头烫起了泡,在这样让人说话都要呵气成冰的季节这样幸福的吃饺子,无疑让旁人羡慕不已。
连那大汉孔武都忍不住赞叹,“南宫将军真是有个好妹妹。若是我的娘子在,一定也给我送汤圆了。”
瑾儿冲着他盈盈一笑,“我煮了一大锅在外面呢,前天不是有人打到一直麋鹿吗?昨天我就去镇上买了些面粉和饺子皮,给大伙儿做吃的,将军不介意小女子的手艺不及你娘子的话,一会也可以去外边吃,刚刚出去的几位大人都在吃呢。”
孔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显然是极喜欢这王妃的,“好好好,说的我现在就要流口水了,王妃的手艺那还能挑剔的,我一会就去吃。”
瑾儿与他笑过便折身走到萧昭面前,辅机正勾着头默不作声的浏览那张早就已经烂熟的地图,好像对耳边的谈话什么毫无兴趣。瑾儿刚要说话,他视线一转,抬起脸脸,明显是装作没有看到她,“孔将军,我们来商量一下这次的攻打方案吧,辅机你先安心吃饺子。”
瑾儿的话语生生被咽下去。
辅机就盛最后半口饺子一口咬在嘴里,急急忙忙的摆手,“现在不能打!”
孔将军立马又不乐意了,大声的训斥他,“小孩子懂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们这样生怕有闪失,束手束脚的能办成什么大事?”
辅机筷子一摔,对着他就大吼,“你说谁小孩子?!”
两人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萧昭赶紧笑着拦下他们,“我就知道你们俩意见难得统一,所以我才单独把你们留下来,争执解决不了问题,两位可否听我萧昭一言?”
瑾儿悄悄走到辅机身边,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推他,辅机脸上立马转了温温的表情,一笑,“你说。”
孔将军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做声了。
“孔将军说的在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兵力的减少,会让我们处于不利的位置上而选择坐以待毙,那我们这么久来费尽心机的养活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也就丧失了意义。”萧昭顿了顿,看见辅机仍旧带着平和的微笑,而孔将军已是满脸的得意之色,心下不由感叹这两人的迥然不同,“辅机说的却也不错,若是我们一时冲动,丧失了部分兵力,又无法达到目的,得不偿失,只能是白白牺牲那么多人罢了。”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脸色都平和了下来,许久之后,孔武才毕恭毕敬道,“属下洗耳恭听。”
萧昭一笑,“其实我心中已有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不会让我们被动,也不会让我们鲁莽。从柏壁到夏县沿途的地势十分复杂,只适合散兵、小部队的游击攻打,而且窦家的军队此刻已经进入最险要的地方,我们现在想要赶过去拦截,只是被动的追击,不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地形上都绝对会吃亏。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去夏县?”
他说着说着已然眉飞色舞起来,“他们冒着危险去夏县是为了他们最重要的补给,粮食,所以他们到达夏县之后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运粮——不管他们是用马车运还是人工搬运,他们运粮的时候,总不是几千人的轻骑了吧?另外,这一路地形十分复杂,他们必然会选择按照熟悉过而且‘安全’的原路返回,那时我们再派出大量的兵力在路上布置好陷阱,变主动为被动,一举歼灭他们,顺便为我们自己补些粮食,两位觉得如何?”
两人听完,还没有说话,倒是辅机身边的瑾儿笑了起来,“好办法,这就叫一箭双雕。”
萧昭脸色一僵,停滞片刻后转过去直视她,“瑾儿对我的这个方法有什么别的看法么?”
瑾儿含笑凝望着他,眼里慢慢的都是肯定和相信,落落大方的开口,“一,既然不准备在他们去的时候拦截,那就应该彻底的让他们相信我们是没有这个实力去与他们搏杀,让他们产生我们的军队已经濒临断粮和缺人的双重困扰之中,要装,就得装的像样。二,拦截的时候同样没必要派出打量的兵力,当然,少卿的考虑在于保险,而我的考虑在于打游击的方式虽然时间耗费的长一些,但是对我们来说损失更小,粮食的安全也更有保证。”
萧昭在这样的眼神里,心下一阵暖意,刚刚的醋意也忘了个干净,只是若有所思的颔首,“瑾儿说的有道理。那么,我现在来部署,辅机,你率人去假装偷袭,再假装惨败,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然后,他们回来的时候的拦截,就有辅机和孔将军一同率三千轻骑与他们游击攻打,记住两点,一,尽力笼络人心,能把窦准带来见我更是大幸,我很欣赏他;二,确保粮食的安全,那又可以够我们与他们耗上好几个月。两位意下如何?”
辅机颔首,“我没意见。”
孔武也只有点头。
萧昭拍手,“那就这样定下了。辅机和瑾儿先去我的帐篷里等我吧,我还有些小事要和将军说呢。”
辅机和瑾儿相视一眼,没有问一句话,双双走出帐篷。
他们俩一出去,孔武就忙不迭的毕恭毕敬问萧昭,“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萧昭笑笑,“孔武呀,我把你招来陪我一路行军,你每仗必冲锋在前,奋勇杀敌,神勇盖世,都没有让我失望过。坦白说,若不是你老道的经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让这么大一支又没粮又没士气的军队管理好,我对你,真的很感谢也很欣赏。”
孔武脸上的表情有些高兴,但没有说话,他知道,萧昭的重点决不是这个。
“辅机是我的小舅子,也是我非常倚重的人,而撇开小舅子和战友这样两层关系来谈,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在我屈指可数的几个能以‘朋友’的称呼来呼唤,却不仅仅用朋友二字能够形容的人。他,真的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我的眼光,孔兄也是很清楚的吧。我想,深交的话,他一定也会是一个让你喜欢的朋友。”
孔武心下明白了萧昭的意思,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对你们俩,我绝对没有偏袒。你素来是金戈铁马,行军打仗,你是我们的前辈,我们都很钦佩。辅机饱读兵书,心思细腻,处理事情周全稳当,在谋略上又比我们俩更胜一筹,你们俩都是我的左臂右膀,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的不愉快。我知道你也是一个非常喜欢有才干的晚辈的人,你可以想想近几次,几乎所有的部署都是辅机一人一手操办,他的才干,也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你说是么?”
孔武十分真诚道,“殿下宅心仁厚,希望下属之间没有芥蒂,属下知道。只是那辅机,老是看不惯属下是个粗人,只懂厮杀,每次我上战场之前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叮嘱,属下觉得他是看不起我。”
萧昭一拍他肩膀,哈哈大笑,“孔兄,你这可就说错了。别看辅机和瑾儿现在风光,辅机少年时命途十分坎坷,家父死后辗转好几家亲戚都无人肯收留,一度落魄的与妹妹——也就是我妻子沿街乞讨,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却是在亲戚家做苦力,这样的人生经历,他深知民间疾苦,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位份比他底的人。你若说他对你有轻视,实在是大大的误解啊,辅机只是还没有与你正式的合作过,等这回你们俩一起领军,你就会知道他是怎样一个聪明绝顶又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了。”
萧昭花了老大功夫才说通孔武,匆匆忙忙又赶回去,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刚刚让辅机和瑾儿一齐去他的帐篷等他,他们俩……他们俩不会做什么吧?
萧昭啊萧昭,你真是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他甩甩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大脑,快步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不管,我要吃酸梅!哥,你就去帮我买嘛,骑马过去镇上就是半天的事情呀,这里又不是半天没了你就转不过来了,是不?哥,你看你妹妹在这军队里又没吃又没喝的,营养跟不上,连想吃个酸梅都吃不到,好可怜好可怜……”
辅机的声音无奈又宠爱,“好好好,下午就去给你买,你别撒娇了,这里人多着呢。”
辅机哗的一声撩开门帘,黑着脸,“南宫辅机,这里是军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明知道现在军情火急火燎的,我们一个闪失就要败给人家,可是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别人不能了解,你还不能体会?你就不能先把个人的这点小事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