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黄沙飞舞的比一路沿途过来还要严重,在人的脚步有力的踩踏下,这里的地面都变得十分的坚硬。但是仍有从外面吹拂进来的黄沙滚滚,每个人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黄沙,看的触目惊心。
沈如玉突然递上一块面纱。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沈如玉淡淡的望着外面的黄沙,似乎不是在和她说话,可是分明有只有他们两个人,“你的哮喘受不得这么多风沙,还是把脸蒙一下比较好。等会不要说太多话,尤其是不要在户外说话,小口呼吸,自己的身子自己要懂得照顾。”
她一怔,接过面纱,慢慢把脸蒙上。确实,若不是沈如玉提醒,她几乎要忘记她根本受不得这样的气候了,万一哮喘发作,到时候难受的是自己,还拖累其他人。
他真是好细心。
她感激的望他一眼,又把脸转向窗外。走得比先前更近些,她几乎能模糊的看见大队大队正在操练的士兵,整齐嘹亮的口号,坚定有力的步伐,瑾儿心里忽然有一瞬间的热血沸腾——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萧家已经从最初的数千人的小势力发展成将近十万兵力的一支军队。
她深居闺中,却也知道这些日子萧家的声望是如何与日俱增,各路势力蜂拥而至想要投靠,发展势头迅猛得让人不敢相信,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这里面……有很多,是她丈夫的功劳罢?
她应该为他骄傲的,可是为何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压抑的无法呼吸,而没有丝毫的愉悦。
马车放慢了速度,人群越来越近。
心头忽然有些许无法抑制的激动,她不由捂住了胸口紧张的望着他们。
她能强烈的感觉到死寂的心似乎在慢慢的复活,平息几个月的心跳似乎重新在她的胸膛跳跃,一声一声,震撼着她的耳膜。某种在这几个月一直压抑的感情几欲喷薄而出——
少卿。少卿。
她突然发现她好想立马呼喊出这个名字!
她在心里已经无数遍呼喊过这个名字!
他们出行之前就写了信告知少卿他们会在这几日到达,而且一踏入军营就有人去通报,靠近些,就发现有熟悉的面孔正在迎接他们。模糊的一个人影,哥哥。她的视线再一转,已没有任何人存在,心下不由失望到了极点。
不过,看见哥哥,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挑开帘子,瑾儿人未下车就欢喜的叫了起来。
“哥!”
她亟不可待的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扑在哥哥怀里,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撒娇般的娇声,“瑾儿好想哥哥……哥哥有没有想瑾儿?”
辅机笑着不语,一脸宠爱的轻轻摩梭着她的发梢,一手用力抱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拥在怀里。
沈如玉意味深长的望着这一幕,恰好撞见辅机投来的眼神,两人同时一怔,微微颔首。
瑾儿在辅机怀里伏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十分十分的怀念小时候哥哥的怀抱,尽管现在也是如出一辙的温暖和安全,却总是忍不住浮现另一个人的脸,想念另一个人的拥抱……许久她才抬起脸来,轻声问道,“少卿呢?”
“少卿他——”辅机顿了顿,似有踟蹰,“正在战场上。”
瑾儿刷的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惊讶无比,“他不是重伤了吗?!公公不是不让他带兵了吗?!”
辅机想要牵过她的手,柔声,“瑾儿,我们进去慢慢说。”
她却一把甩开了他,眼里有着犀利的光芒,“不要!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辅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震惊,最终泛起些苦笑,“少卿确实受伤了……将军也确实不让他领军了。但是他以人头担保,向将军要了三千精兵,决定趁夜偷袭西河郡,誓死要把西河郡攻下——”
瑾儿的声音开始颤抖,“对方有多少人?”
辅机面色微微一沉,开口,“五万。”
瑾儿险些昏厥过去,实力这样悬殊,他就算三头六臂也无法胜利啊!他不明摆着去送死?
“你就容他去送死?!”
这句话一出,辅机脸上神色更加异常。
沈如玉平静的望着这一幕,心里不免感叹,这个傻丫头——就这样伤了她哥哥还不自知。
“这是唯一的办法——”萧剑眼眸一转,又恢复了平静,“让他失去上战场的机会与杀了他没有任何不同。近来自上一次败仗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屡次和将军求情才获得再次领军的机会,无论是谁都拦不住的。”
她气得直跺脚,“他怎么这样意气用事!打仗是好玩、争面子的事情么?西河郡是哪个方向?”
辅机微微一惊,“你想做什么?”
“告诉我!”
手没指,视线却不约而同的瞟向了一个方向。
瑾儿拉过哥哥身后的马匹一跃而上,策马往那个方向奔去!
“你疯了!”
辅机未有片刻迟疑,冲上前把马车上的马扯了下来,一跃上马,双腿狠狠一夹,马儿吃痛,领着他一路狂奔,终于追上瑾儿,大声,“瑾儿!没用的,你去了也找不到他!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趁夜攻城,不可能轻易让人发现!瑾儿,别闹了,听哥的话,快停下!”
“现在天还没黑,我赶过去还来得及阻止他!”
“他是以人头担保,军令如山,被你阻止了,他回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公公不会舍得砍下他的头!只要我能劝回他!可是他去打这场战一定会死——哥,你先回去!”
辅机咬咬牙,“我与你同去!”
她吃惊的望着辅机,“哥……”
“你在哪哥就在哪,哥不会让你一个人。”
瑾儿
少卿,等我——
“二少爷,什么时候发起攻击?”
西河郡的城门口有一大片天然的屏障——一片很广阔的黄沙地,让守城的人视野十分宽广,轻易窥视下面的一举一动。而掠过黄沙地有一片蔓延数十公里的灌木丛,刚刚的声音就是从灌木丛里发出,隐没在一片灌木丛中,有人明亮的眸子却似乎能闪闪发光,如同夜里的一只猫。
询问没有人应答,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士兵自己也觉得突兀,缄口不言。反正,二少爷一定有他周全的计划和想法,否则他不会让这么多人陪他一起来送死。二少爷做事他们都很放心。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但灌木丛里的光线远不如外边,连周围的人只能模糊的看见彼此的轮廓,但是每个人都保持着最机警的状态,虎视眈眈的盯着西河郡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