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来三匹枣红色的马,三人分别上马。
临行,萧昭突然问道,“对了,若水今日去突厥之事——”
辅机道,“只有等回来再办了。”
“嗯,出发吧。”
路上,辅机把就在刚才造假好的公文递给萧昭查看,萧昭看了十分满意,又给瑾儿,瑾儿一瞧,那是一封近似书信的公文,把突厥入境迎娶白若水之事说成了“来路不明,不知意欲何为”,她略一思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少卿当真是好有心计……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心里在默默的思索着,萧昭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带着商量的口吻,“会不会太冲动?”
“问我?”瑾儿略略一惊,迅速判断他究竟只是询问还是想得到她的意见,最终只是把公文卷好交还给他,只是浅笑道,“相公心里有谱只管去做,瑾儿相信相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相信相公不会让瑾儿这么年轻就做寡妇。”
这样的回答倒让他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眼里依稀有着赞赏。
可是笑过后面色忽地一沉,英气的脸变的严肃,声音也变得沉稳而平静,“凡事都没有绝对,无论日后发生怎样的变数,瑾儿务必好好珍惜自己。”
她淡笑,既然是他的妻子,自然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反而觉得萧昭变得有些踟蹰了。她不再理他,脑里模模糊糊想着以后的生活,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他的心。
道路上的百姓见到这一大队人马都躲闪不及,市集早早收上,纷纷惊叹着又有什么大战要打不成?
乱世持续了数十载,早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满街的黄沙乱舞,将士们麻木的神情,百姓躲闪不及的惶恐,打翻的菜摊,散落一地红色绿色的菜,瑾儿忽然有些伤感。这个乱世带给百姓太多的灾难,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早该,有一个人来收拾。
会是身边这个人么?
“辅机。”眼看就快到晋阳宫门口,依稀已经可以看见巍峨的宫墙和高耸的楼台,金碧辉煌的繁华之感,萧昭突然开口,“萧剑是无论如何也会尽快把我爹带出来的,既然他没有,证明他一定在等待机会下手。没什么好考虑的,一会进去后我立马把那两人的头颅砍下,你随机应变,一切务求迅速,记得保护好我爹和你妹妹。”
辅机略一沉吟,心中定然会觉得萧昭此举太过鲁莽,毕竟,那两人究竟如何他们还不能确定。但是最终仍是点头称是。
晋阳宫很快到了,一座小型的宫殿,零零落落有着三两守卫,是皇帝前来巡逻时特别建造的,不算富丽堂皇,但也称的上精致。皇帝在时用来接驾,不在后就给一些地方官员办公用了。本来萧叔德应该是此地最大的官员了,但他一直住在萧府,晋阳宫的主人便是副手将清明和高守唯。
现在看来,外面的守卫不算森严,感觉起来一片平静,应该还未发生激烈的事情。
“停!”
在离宫门约么五十米的地方,萧昭一抬手,后面行进的队伍立马停下,他和辅机、瑾儿一并翻身下马,三人只身上前来到宫门口。
大队人马的到来让守卫的几个士兵慌了神,纷纷抽出兵器,慌张的大吼,“做什么!”
萧昭恭敬的抱拳欠身,和颜悦色道,“几位大哥别紧张,在下萧家的萧昭,因为爹爹被传召入宫至今未归,我想进去找我爹。”
侍卫见他十分温和,也不由放松了警惕,“大人正在一起吃饭饮酒,打算过了正午再回去。你找你爹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萧昭淡笑道,“他们只是顺路,他们立马就要随我去边疆,临时我想来看看父亲。”
侍卫点点头,“哦——进去可以,但是不准携带兵器入内。”
“好。”
萧昭立马放下手里的剑交给旁人,冲辅机使个眼神,辅机便也乖乖的放下兵器,“几位大哥,就我和这位兄弟进去。”
有人过来搜身,萧昭面色微微一沉,略有不快,“我已经当面把剑放下,还要搜身?”
“算了算了,萧大人的公子也就是晋阳宫的主人,让他们进去吧。”
两人折身往里走去,瑾儿急得简直要跳起来了,“还有我!”
她一出口,原本就清秀,声音又生脆,如夜莺般动人,几人的视线全落到她身上,望着她的明眸皓齿,同时一惊,天下还有这般清秀的少年?
萧昭还以为众人看出来她的女子之身,隐瞒不下去了,干脆道,“这位是舍妹,她就喜欢女扮男装,不过她不习武,大哥也可以放心。”
说罢牵过瑾儿,由一个人指引着,三人一并入宫。
望着三人的背影远去,众人不由暗暗惊叹,原来是女子!天下竟有这般清秀的女子!
走到正殿门口,看见二三十人立在门口,颇有些眼熟,想必正是萧剑带去的士兵。而周围亦没有看守的人,空空荡荡,让瑾儿不由心生疑虑——那可是将士!这宫殿里为何半丝防范也没有?难不成他们还有更深的埋伏?
一切看似最平静……往往最不平静。
瑾儿紧了紧手中的剑,侧过脸去看她的夫君。他早已收敛了平日的任何表情,淡然而镇定的平视前方,眉目一抹英气,又有一抹不怒而威的震慑力。而在她左侧的哥哥眉宇里有着强烈的跃跃欲试。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哥哥不应该上战场,他一定会死在那。
他老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最重要的,凡事他都喜欢冲锋陷阵杀在第一位。
少卿,是不是也这样?
“到了,三位请。”
侍卫退下,三人便自行进入宫殿,一进去就看见一群花红柳绿的女子正在跳着妖娆的舞蹈,翩翩起舞,乐师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而左右摆着案几,父亲、萧剑他们就依次坐在席位上,还有将清明和高守唯,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表演,品着酒茗,说着闲话。
高守唯和萧叔德同坐一桌,沈如玉就坐在隔壁的案几边上,萧剑与他们相对而坐,见着三人到来,悄然使个眼色。
三人心领神会。
萧叔德见着三人的到来十分高兴,他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笑意浓浓,“少卿,你也来了,还不去给两位世伯行个礼。”
“是。”
萧昭和瑾儿一并到高守唯面前,萧昭正要举杯敬酒,瑾儿却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又为高守唯倒满,送到高守唯面前,“世伯请。”
“你是……”
萧叔德皱眉,他也认出了瑾儿,不免恼火。
瑾儿毫不避讳,“小女子瑾儿,是萧家的媳妇儿。相公昨夜染了风寒不能饮酒,就有小女子代饮。”
高守唯心下虽然疑惑女子为何穿男装,嘴上却道,“不错不错,生的秀气。”
一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萧叔德又指指对面坐在萧剑旁侧的男子,“还有那一位世伯,也要去,不能喝酒就行个礼吧。”
萧昭颔首,放开瑾儿独自走到将清明面前,欠身,“世伯。”
将清明站起身,礼节性的扶过世侄,却一眼望见萧昭的眼底强烈勃发的杀意和深不可测的寒气。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却见寒光一闪,那速度是如此之快,他根本躲闪不及,一柄匕首毫不留情的直插将清明的胸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萧昭的手。
瑾儿的神情忽然呆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夫君杀人,毫不留情,残忍,果断,那双染满鲜血却没有半点颤抖的双手,昨夜还曾温柔的抚过她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