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里喜气洋洋。
正值初春,原本就是花红柳绿,城里最大的碧泉湖两岸的垂柳纷纷抽芽,嫩绿中带着些鹅黄,鲜嫩水灵,煞是好看。堤坝的青草浅浅没过鞋底儿,踏上去柔软舒服,此刻,迎亲的队伍正从岸边经过,新郎倌让人把前行的速度放慢了些,自己竟饶有兴趣的调转马头独自去欣赏湖光山色。
他一停,后面长长的一列吹锣打鼓的队伍立即乱了套,连夹在中间新娘的喜轿也停了下来。
管家追上来,“二公子,你这样、这样不大好吧!”
男子坐在马背上,背脊挺的笔直,眉清目秀,灵动无暇,偏生眼眸里又透露着一股深沉,淡淡的悲色,开口,说不上凝重也说不上轻佻,只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让他们先走,我看风景,会与你们同时赶到府第,放心。”
“这、这……”
他为难的叹口气,却又了解少爷的脾气。回首一望,新娘轿子的帏布正好放下,想必也是知晓了情况。他跑回行列的队伍里招呼继续前行,浩浩荡荡的一行队伍又移动起来,他的心中却暗自思肘着,好歹也是南宫家的小姐,二公子这般不给姑娘家好脸色,她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呀!一日的劳顿过后,南宫瑾儿终于被陪嫁的琳琅丫鬟送入了洞房,扶到床沿边上坐下。房间里布置的很喜庆,窗外剪的十分漂亮、精致,家具的摆设也样样显示一个官家的奢侈——纹绣月季纱绸屏风把宽敞的房间分割成一大一小两个部分,小间里摆着一方檀香红木桌,桌上一方铜镜,还有一些女人用的精巧玩意儿一字排开;大间则是常用的家具,香几、喜床、橱柜……屋子里熏着淡淡的香料,馥郁而不浓烈,十分清雅。
“小姐,您饿吗?”
她摇头。今日一日都蒙着盖头,她不光没有见到夫家的脸,连他的指尖也没碰到,两人拜堂的时候,不知怎地,她没有抓到他的手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刚刚倒不觉得,现在想起,那可是很不喜庆的事儿。
顿了半晌,她问道,“他什么时候来?”
这回轮到琳琅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大概陪客人喝了酒就回来吧。小姐,他们怎么连个丫鬟也没给你呀,我们主仆俩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连个问话的也没有。”
南宫瑾儿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温婉如水,“琳琅,辛苦你了。”
琳琅亦握住她的手,“小姐,琳琅不辛苦。您待琳琅如亲姐妹一般,琳琅生死都要随着您,只是萧家这般冷淡,我怕他们对小姐有什么不善呢。”
南宫瑾儿手微微一抖,她并不是没有察觉他们的冷淡,却又好生安慰琳琅,“不善?这是舅舅和爹定下的婚姻,怎么会不善?况且我哥也说萧昭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我哥不可能骗我。琳琅,他们也许只是太忙,没顾及到,以后在府里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但不管今后如何,瑾儿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琳琅喝清粥。”
琳琅心一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小姐,你就是太善。”
南宫瑾儿拍拍她的手背,“好琳琅,你陪我嫁过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琳琅感动不已,“小姐,我们以后就相依为命。”
“好。”
闲话说了半日,外面的喧闹也渐渐平息。府里的吵闹声沉淀,夜分外静谧,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发出极大的响声,南宫瑾儿蒙在盖头下的脸变得困倦不堪,打发走琳琅,自己斜靠在床榻上也昏昏沉沉的入眠,但又不敢睡熟,醒醒睡睡,喜帕滑落地面,朦朦胧胧窗外的月色大好,月华如水,一个人影便在这样的朦胧中披星戴月而来。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她的心就突突的跳了。慌忙坐起身,她可不能让他看到他的新娘子如此样子。喜帕?!她突然想起这样重要的一件事,俯身去摸索着,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男子的声音温柔无比,“瑾儿。不用盖喜帕了。”
她泛起淡淡的失落,直起身,又坐回床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