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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八王叔代呼面圣主假宫女三祭铁丘坟

十二年来多战场,剪除权佞赖西凉。

君王有道知贤否,功业将成名渐扬。

且说呼守勇与弟守信说道:“俺家世代功臣,是以宋太祖袭封到今。谁想仁宗宠幸那庞妃,僭用正宫的仪仗,俺祖公因为纲纪不可紊乱,反被庞妃唆怒了朝廷,不问是非,就差妃父庞集领了人马,操斩俺一家儿性命,幸喜俺同兄弟逃了,那晓庞家又来四处追捉。”守信道:“哥哥,这是俺弟兄的命里应有这些磨难。”延庆道:“爹爹,如今难星已磨尽了。”金莲道:“闲话少说,要讲我们怎么前去报仇。”延庆道:“只须孩儿同了延龙、延寿两个兄弟,到京去同八王爷商议,请一道除奸的圣谕,就好统兵剿灭。”金莲道:“雄关怎么过去?”延庆道:“这不愁他,原扮西羌进贡的何妨。”金莲道:“不可,倘然被他看破,再惹出事来怎处?你既同兄弟进京,须金龙、银凤这两位公主同去,只说仙山嗟来进贡,那关上才得肯放过去。”

延庆兄弟就同那两位公主上马就走,晓行夜宿,不觉已是雄关。那延庆到关,便道:“谁人把关?快开着,咱家公主过去。”那把关的道:“谁敢大呼小叫?”延庆道:“咱奉仙山寨差送公主到京进贡,快快开咱过去。”那把关的道:“你忙些什么?俺去禀了将军,才好放你过去。”那把关的道:“启上将军:外面有仙山进贡的,可要放他进关?”花总兵道:“你们在关管理出进的人,查验明白,就知道放得放不得。总要查点明白,有几个人给腰牌几块,他们出关去,先验收了腰牌,放他出去。查他没有的,就拿来见俺。”那把关的来到关上,又查问了一番,给了腰牌,注那关册上写“仙山贡使五员,随使家丁八十名”,一个个点放进关。

那延庆道:“今日关上比前番紧急多哩。”延龙便道:“哥哥,若说他紧急,难道我们飞进来的?”延寿道:“前面是三家村了,我们可要进去?”延庆说道:“不要耽搁了。”延龙道:“哥哥,你看这祝家庄如今变了一片荒郊,岂不苦恼?”这教:

关山万里远征人,一望长安泪满襟。

青海波涛空夜月,黄砂碛里似无春。

且说庞集因女儿做了仁宗的贵妃,十分宠幸。“那忠孝王呼得模,自恃宋朝开国的大功臣,世袭食禄三千石,黄金十万两,朝里这些同僚那个不畏惧他几分?动不动就要面圣,弄得那朝里的官僚,个个胆战心惊,就是那龙图阁学士包拯,极也是这般厉害。偏偏那个包文正同他也是一般的,朝廷十分信服,果然他是铁面无私,如今亏得朝廷差他封王去了。”那庞集正想起心事,忽家丁报说:“四虎将到了。”庞集不胜快活。

那牛虎、毛虎、龙虎一齐见了太师,庞集道:“我儿去后,为父的那一日不想念你们?我请你叔父同出关去,也是个打算。他的声名以振四海,那个不晓得他力鼎千斤?不要讲擒那呼家小子,就是那杨家老令公、老令婆,也晓得你叔父的威名。就是你哥哥飞虎,为父的看他将来也是个大将。如今他年纪轻轻,倒也有些大志。”那牛虎道:“爹爹,不要说了。俺弟兄同了叔叔出了雄关,分作四路追赶。遇见一队番民。细细查问呼贼,他说新唐的驸马,闻得人说就是呼延赞的子孙。孩儿们同叔父听了番民的话,不分昼夜,驰追那呼贼。那知赶到金牛岗,探子报说,呼贼就是天定山齐国宝的女婿。叔父同岳鸣皋、安期先生商议,就在金牛岗扎了营盘,令朱尤、俞仁柳一同杀上天定山去。那晓呼贼同一班女将出来讨战,那安先生作了飞砂法,正杀得高兴,那晓这个砂石都飞到自己营里,那里招架得住?只得收兵回营。谁想朱尤、俞仁柳被呼贼擒去,割了耳朵逃回。俺叔父大怒,安先生道:‘不妨。布个五行阵,怕他还不就擒这贼。’岳鸣皋同孩儿们出去诱战,却是这贼的女将,都收在五行阵来。那安先生同叔父又要统兵一齐杀上山去,扫除他的巢穴。谁道山上这个关,好扎实东西,整整打上一天,动也不动。不道一个老将杀出关来,抡起这一把大刀乱砍过来,俺的飞虎哥哥被他把刀一撩就不见了。叔父挺枪同这反贼战了百十余合,也被他砍上一刀,连首级被他拿去了。俺家的五行阵也没有了,擒他的女将也抢去了,安先生同那道童都逃走了。孩儿们看来不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只得带了那二百来个残兵回来。”

庞集听了大怒,“俺兄弟东海公庞琦,孩儿庞飞虎,反被那呼贼杀死,这还了得!气杀我也!”牛虎道:“爹爹,休得动气。人之死生,也是个天数。即如孩儿,也受他一枪过的。如今只要多挑几员大将,多选几万人马,待孩儿们一同出关去追擒这贼,也报了叔叔、哥哥的仇了。”庞集道:“既如此,你们也不必出关去,只须挑选三千精锐,牛虎守在鸡鸣关,毛虎你去守了飞石关,龙虎去督守了雄关,各带一千精锐,在关守住。那呼贼不见我们去追他,越发猖獗,必然反要杀到关来,你们逞势开关放他进了关来,就令精锐围将笼来,那时节就好擒了。”那庞集说了,就选精锐三千,那牛虎、毛虎、龙虎各领精兵一千,星飞到关把守,等那呼贼到来,就可报仇哩。这教:

荆山已去华山来,日照雄关四面开。

戎府莫辞迎候远,相公能破蔡州回。

且说呼延庆弟兄同了两位公主上马就走。延龙道:“哥哥,这条绕道我们倒也走熟了。”公主道:“前面什么地方了?”延庆道:“前面是京城了。公主,我们一齐改扮了差官前去。”大家把衣服脱下,换了差官的巾服,来到八王府门首。延庆把手一拱,便道:“老公公,拜烦禀报一声。”内监道:“好糊涂!你也没有名姓儿,又不晓得你来做么,教咱禀报什么?”延庆道:“公公说话不错。俺名姓儿不用说了,你只讲五霸山来的差官,要见王爷。”内监道:“这个话就是了。翦翦绝绝,咱好去禀哩。”

那内监来到宫门,禀道:“老王爷,外面有几个官儿,他说是五霸山来的,要见王爷。”八王听了,再也想不出来,八王道:“他说要见,你去带他来见。”内监走到外边,说道:“差官,来同咱进去见老王爷。”那差官同了内监进宫,便道:“王爷,这五霸山的差官在此。”八王道:“你五霸山来此做什么?”差官道:“特来求见王爷。”那八王把延庆细细一看,说道:“那碧桃、梅仙你可认得么?”延庆道:“这是臣的妹子。”八王道:“如此,书房里坐。”

一齐来到书房里边,八王道:“你们此来有何话说?”延庆道:“千岁,小臣有冤相告。”八王道:“你且说来。”延庆道:“臣祖呼得模,因为贵妃僭了正宫仪仗,臣祖被庞妃谎奏,害臣全家抄灭,杀得鸡犬无存。幸臣父、臣叔先奉祖母命往泰安进香去了,后来晓得庞妃陷害,只得东躲西逃。那晓庞妃仗了太师庞集,他的儿子就是四虎将,同庞妃是兄妹。上年看灯时候,臣同妹子在勾阑院门口,扶了太子,送回千岁府来的。”

八王道:“是阿,俺再也想不起来了。如今你妹子在那里?可喜太子有心相娶,与二位妹妹成亲,不知令妹可有意?”延庆道:“如此,延庆代妹谢过。都在天定山,等臣回去,就要起身到京,送妹子与公子成亲。今臣到来,要求千岁为臣奏请一道除奸的敕命,小臣父子得能报雪大冤。”八王道:“公子,难道你不晓得庞集、庞妃朝廷十分隆重,咱即使奏了,倘然朝廷反去问起他们,非但不准,恐怕再弄出事来,这便如何?”那延庆、延龙、延寿同那两个公主一齐跪倒,说道:“千岁不能代奏请敕,臣祖之冤永世不能伸雪的了。”八王听他如此哀切,便道:“你们且消停几天,咱明日上朝,待看机会是了。”

那知不多一会,却有太监梅盛林到来,说圣上请老千岁即刻进宫议事。那八王就同太监梅盛林上马进宫,见了仁宗,八王就促紧眉头,闷闷不乐。仁宗道:“朕因久未与王叔相叙,今日请来,朕要谈讲谈讲,不知王叔为何愁眉不展,使朕忧疑?”八王道:“圣驾征辽去后,朝政委命包文正监察,文武僚属肃清。后来圣上将包文正差去封王,朝政庞集就自恃起来。且如上年的元宵节,那庞妃暗托他哥哥四虎将探听太子出宫玩赏花灯,那四虎埋伏奸细,在途谋命。彼时亏了呼得模的几个孙子、孙女救护了太子,送到臣的府中。臣询问原委,方知呼家的忠心尚在。若说庞集官居极品,不应纵子肆谋。若论庞妃圣上如此宠幸,当思报主,不应肆毒,以刘妃所出之子推河致死。是时若非陈琳救送到臣府里收养,倘陈琳丧心,依了庞妃计害,臣那里晓得?圣上何由而知?幸赖祖宗庇禧,年已长成十八岁了,不然宋室江山,谁做圣上的社稷主?就是那庞集的四个儿子飞虎、牛虎、毛虎、龙虎,不念身受国恩,极图报效,胆敢父子兄妹内外勾通,朋奸害国,我圣上毫无觉察,臣心日夜忧煎。”

仁宗道:“老王叔太狐疑了。朕每试看贵妃的行止,倒也不过如此。若说妃父庞集,也还忠直。就是他儿子四虎将,朕看他的智勇倒也不差。今王叔这般说法,明明是与呼家出头,要算计庞家父子。难道王叔就是昧良的?就使天下的人亦难深信。”八王道:“臣再不想我王如此昏聩,听了庞妃,把个正宫曹皇后平空废他。难道做了个朝廷,也是不晓得的?庞集勾通海东的庞琦,招集那些人马,听了庞妃,反封为东海公,难道我王又是不晓得的?那庞家四虎将交结许多奸细,难道也不晓得的?我王圣明天子,岂以朝纲大事都由嫔妃做主?望我王猛省其奸,当思堂堂一个国后,被唆轻废。好好一个江山,庞家已占过半了。若再不除,不让于武望的了。我若不是宋朝的王子,再也不肯与你讲到这个地位。无奈俺是你王考的胞弟,所以言不惮烦,望我王三思。如谏之不察不行,只好各人自扫堂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了。”

仁宗道:“王叔之言,却是为了宋朝的天下才讲。但朕一时放不下脸,请教王叔怎么可除?”八王道:“果若要除,只须降一道除奸削佞的敕谕,交与老臣,待呼氏子孙报复前仇,果能朝野肃清,忠心不改,复还了他的旧秩。倘有差失,总在老臣身上。”仁宗道:“既承王叔代朕加忧于国,朕心岂有不明?朕今降旨,以除奸敕命一道送到王府,请王叔代朕发判施行。”

那八王出宫回府,排了香案,供奉圣旨。就令内监请出呼延庆弟兄,把那见驾的话,细细说了一番。延庆弟兄一齐跪下叩头,说道:“俺呼家的祖宗在九泉之下亦可出狱,生者蒙恩,死者戴德。”八王道:“俺这札信,你带在身边,倘关津有阻,把这札付与他看,你竟讲奉旨到新唐差使,那关上就不敢噜苏了。”那呼家弟兄领了札付,拜谢了八王叔,即便起程。延庆道:“我们偷祭两番,遭了许多磨折,今日可以到坟拜扫祷告祖宗,然后起行。”延龙等都道:“哥哥所言,正合弟等意思。”遂即一齐策马向前而往。正是:

特奉皇恩雨露新,八王一语重千钧。

力图报国还思祖,忠孝真堪绝比伦。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