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①缚,各本作练,误。《玉烛宝典》引作缚,练(觫)应是缚字残烂后错成的。②烧灰:烧草灰。按:丝麻织品的纤维不容易染上颜色,必须借助于媒染剂才能使颜色固着于纤维上。草木灰含有碳酸钾,溶在水中可作植物性染料的媒染剂,使颜色染上。③五谷:按,作曲原料,有生有熟;熟的有蒸有炒。《要术》的曲,用小麦或谷子,引《食次》的女曲则用糯米,但是酱曲,不是酒曲。这里提到五谷作曲,虽然崔寔早年曾做过酿酒生意,但用五谷作曲,恐不可能,近现代除小麦外,也只有用大麦、豌豆、籼米等作曲,没有五谷都用上的。崔寔的曲,可能品种有不同,可惜没有具体交代。又,馔治:也只能把曲原料簸净,然后入锅炒,不可能蒸,因为次日还没有干,不能入磨。④麦上《玉烛宝典》引有籴字,《要术》脱,据补。按:崔寔规划的是庄园式的经营活动,农产品都是在出产时收进,缺乏时卖出,这里七月是继五月、六月之后接续收进新麦(六月籴麦见《玉烛宝典》)。⑤练,《要术》和《玉烛宝典》同,误。按:八月才开始趣练缣帛,七月应无练可收。前著《四民月令辑释》已疑为缚字之误。后得日本渡部武教授来信,告知日本前田家藏旧钞卷子本《玉烛宝典》此字作缚,但缚在这里毫不相干,显然是缚字抄错。⑥卷五《伐木》附有种地黄法,即用来染色者。⑦正上《要术》原有锄字,无可解释,《玉烛宝典》没有,是衍文,据删。⑧徽,《要术》原误作铠铉,这正是五月解去的徽弦,本月缚上,据《玉烛宝典》引改正。⑨弛,《要术》作弛,同弛,《玉烛宝典》引作施。但施是弛的假借字,不作设施讲。本月正开始习射,要缚上弓弦,字宜作张。又,此句应与遂以习射倒换过来。
【译文】六月。命令女工织双丝细绸和〔缚〕。缚是绢和轻纱、绉纱之类。可以烧草灰,染青色、天青等杂色。
七月。初四日,命令家人整治好曲室,准备好放曲的箔席和曲架,采取干净的艾。初六日,馔治五谷,准备磨具。初七日就作曲。这一月,可以晒经书和衣裳;作干粮;采葈耳。从处暑到重阳节,把旧衣洗干净,添制新衣,作好夹衣和薄绵衣,作为天气转凉的准备。粜卖大豆、小豆。籴进麦。收买细绸和缚。
八月。暑气已退。叫幼童上小学,同正月一样。凉风警戒我们天气快冷了,催促加紧煮练生绸生绢,染上彩色。
河东染御黄的方法:用碓把地黄根捣碎捣熟,加入灰汁调和,搅匀,用手搦挤出黄汁,倒在另外的容器里盛着。把地黄的渣滓再捣,捣得极熟,又用灰汁调和,调成像稀粥一样,然后倒在不褪污的铁锅里,用来煮生绢。多次回转翻动,提起来看,绢里夹着水灌进去的水泡子,绢就熟了。拉出来,搁在盆里,抽出绢头舒展开来。过一会,拧干,取出,把渣滓抖拭干净。拿出去晒到极干。再用白绢滤出第一道的地黄纯汁,〔用火煮〕,趁热舀出盛在盆里,就把熟绢放入盆中去染黄色,急速舒展翻动,让它染得均匀。等汁冷了,拧干,取出来晒干,就染成了。治铁锅不褪污的办法,在卷九《醴酪》篇中。大致三升地黄,可以染得一匹御黄绢子。地黄多时,颜色更好。柞柴灰、桑柴灰、蒿灰等,都可以用。
撕松丝绵,作成绵絮,缝制新衣,浣洗旧衣。趁熟皮鞋又贱又好的时候,预先买下,准备冬天寒冷时穿。收割荻、芦苇、饲料草。天气凉爽干燥,可以上好角弓弩,将坏弓修理好,把歪曲的弓放在校弓器上校正,缚上徽弦,就可以练习射箭。〔缚上〕竹木弓弧的弦。粜卖麦种。籴进黍子。
九月。治场圃①,涂困仓,修箪、窖。缮五兵,习战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存问九族孤、寡、老、病不能自存者,分厚彻重,以救其寒。
十月。培筑垣墙,塞向、瑾(jìn)户。北出牖谓之向。上辛,命典馈渍曲,酿冬酒。作脯腊②。农事毕,命成童入太学,如正月焉。五谷既登,家储蓄积,乃顺时令,敕丧纪,同宗有贫窭(jù)久丧不堪葬者,则纠合宗人,共兴举之;以亲疏贫富为差,正心平敛,无相逾越;先自竭,以率不随。先冰冻,作凉饧(táng),煮暴饴。可析麻③,缉绩布缕。作白履、不借④。草履之贱者日·不借,卖缣帛、弊絮。籴粟、豆、麻子。
十一月。阴阳争,血气散。冬至日先后各五日,寝别内外。砚冰冻,命幼童读《孝经》、《论语》、篇章小学⑤。可酿醢(hǎi)。籴杭稻、粟、豆、麻子。
十二月。请召宗族、婚姻、宾、旅,讲好和礼,以笃恩纪。休农息役,惠下必浃。遂合耦田器,养耕牛,选任田者,以俟农事之起。去猪盍车骨,后三岁可合疮膏药。及腊日祀炙箑⑥,箑,一作簴。烧饮,治刺入肉中及树瓜田中四角,去菇虫。东门磔(zhé)白鸡头。可以合法药⑦。
【注释】①治场圃:古代场、圃同地,按季节交换,即春种时耕翻场地作为菜圃,秋收时筑实菜圃作为打谷场。最早见于《诗经·豳风·七月》。但直到清初张履祥《补农书》,还说这种春圃秋场同地互换的做法,在浙江湖州乡间还往往可以见到。②作脯腊是十月的另一安排,有人读成从上辛日连贯下来都在这一天是不妥的,因为《玉烛宝典》所引是是月也,作脯腊,所以在酿冬酒句圈断。③析,《要术》各本作柝或拆,《玉烛宝典》又作折,都是析字之误。④白履:白鞋。《仪礼·士冠礼》:素积、白屦。又有黑屦、纁(大红色)屦。在古代,白鞋、黑鞋、红鞋都是常穿的鞋子。⑤小学,《要术》原作入小学,入字衍,据《玉烛宝典》删去。按:汉代的教育制度。八九岁的小孩入小学学识字和计数,十二三岁的大小孩进一步学《孝经》、《论语》,仍在小学;成童以上则入太学学五经,在京都。现在十一月砚台磨墨要结冰了,所以只叫小孩诵读小学,不作书写作业。汉代称文字学为小学,就是因为学童先学文字,故有此称。而且小学已在八月复学(八月……命幼童入小学),学生都已上学,本月再来个入小学就讲不通。⑥炙箑:实即炙脯,参见卷二《种瓜》注释。《本草纲目》有燥肉可治出肉中刺的记载。或释为挂炙肉的竿子,但竿子不能治出肉中刺。箑,各本多纷乱,《玉烛宝典》作,无此字。此从明抄(卷二《种瓜》作萐,字通)。⑦法药,应依《玉烛宝典》作注药。
【译文】九月。把菜圃地筑坚实作为打谷场,用泥涂抹芦苇之类编成的粮囤,修治贮藏种子的箪和土窖。修缮各种兵器,练习战斗和射箭,以防御冬天饥寒穷困的盗寇。慰问同宗族中那些孤、寡、老、病不能自己养活的人,拿出厚实多余的东西分些给他们,救济他们的贫困。
十月。修筑围墙和墙壁,堵塞好向窗,用泥涂封好门缝。北面开的窗洞叫做向。上旬的辛日,命令管饮食的家人浸渍酒曲,酿造冬酒。制作脯肉和腊肉。农业的事已经完毕,叫成童上太学,同正月一样。五谷已经收进来,各家都有了积蓄,可以顺着收敛的时令,整顿埋葬死人的丧纪:就是同宗族中有死亡已久的人,只因家贫还没能力埋葬入土的,现在该纠合同宗的人,大家来办理,按照亲疏的关系和贫富的能力来分别负担,无私公平地分摊钱财,不要相争避多就少,并且先尽自己的力量作表率,来带动不愿顺从的人。在冰冻以前,作干硬的饴糖,煮速成的薄饴。可以细擘麻纤维,缉绩成织布用的麻缕。作白鞋、不借。贱的草鞋叫不借。卖去熟绸熟绢、旧丝绵。籴进谷子、豆子、大麻子。
十一月。阴气和阳气一消一长地相争,人的气血在消散。在冬至前五天和后五天之内,男女要分床睡。砚台里的墨都结冰了,叫幼童诵读《孝经》、《论语》、篇章识字课本,〔不练习写字〕。可以酿制肉酱。籴进粳稻、谷子、豆子、大麻子。
十二月。邀请宗族、姻亲、宾客和外乡来的客户,会集在一起,讲究和好的礼节,加深彼此之间的亲爱团结。让从事农作的人休息,停止服役,对下面的人施恩惠,务必使他们深深地感到融洽。于是就配合修理好农具,养好耕牛,选定胜任农田耕作的人,作为春耕即将开始的准备。收藏猪牙床骨三年之后可以配制治疮膏药。及腊曰祭祀用的炙箑,箑,一本作簴。烧煳用水吞下,治出刺入肉中的刺;〔用棒子穿着〕,插在瓜田四角,可以除去基虫。又在东门斩下白鸡的头,也收藏着。可以配制外用的〔注〕药。
《范子计然》曰①: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故无道之君,及无道之民,不能积其盛有余之时,以待其衰不足也②。《孟子》曰:狗彘食人之食而不知检,涂有饿殍而不知友,言丰年人君养犬豕,使食人食,不知法度检敛;凶年,道路之旁,人有饿死者,不知发仓廪以赈之。原孟子之意,盖常平仓之滥觞也。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③。人死,谓饿、役死者,王政使然,而曰:非我杀之,岁不熟杀人。何异于用兵杀人,而曰:非我杀也,兵自杀之。
凡籴五谷、菜子,皆须初熟日籴,将种时粜,收利必倍。凡冬籴豆谷,至夏秋初雨潦之时粜之,价亦倍矣。盖自然之数。
鲁秋胡曰:力田不如逢年④。丰年尤宜多籴。《史记·货殖传》曰:宣曲任氏为督道仓吏⑤。秦之败,豪杰皆争取金玉,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拒荥阳⑥,民不得耕,米石至数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其效也。且风、虫、水、旱,饥馑荐臻,十年之内,俭居四五,安可不预备凶灾也?
【注释】①《范子计然》:《旧唐书·经籍志下》五行类、《新唐书·艺文志三》农家类均著录(前者作《范子问计然》),均作十五卷。范蠡问,计然答。书已佚。范蠡:春秋末越国大夫,助越王勾践灭吴者。计然:或说姓计名然,或说姓辛,字文子。曾南游于越,范蠡师事之。或说计然根本不是人名,而是范蠡所著书的篇名,是预计而然的意思。近又有人考证说计然就是越国大夫文种。其书或出后人伪托。②《类聚》卷八五谷引到这条,文句相同(多几个虚词)。③见《孟子·梁惠王上》。注文是节引赵岐注,但役,今本赵注作疫。原孟子之意……是贾氏的申说。④西汉刘向《列女传》卷五鲁秋洁妇条载有秋胡此语。其文曰:洁妇者,鲁秋胡子妻也。既纳之五日,去而官于陈。五年乃归。未至家,见路旁妇人采桑,秋胡子悦之,下车谓日……力田不如逢丰年,力桑不如见国卿……至家……唤妇。至,乃向采桑者也。……遂去而东走,投河而死。没有丰年尤宜多籴这句。鉴于上文讲趁时收籴,下文有其效也的申说,这句姑且看作是贾氏的话。⑤宣曲:其地失考,据《史记》唐人注解,当在今关中地区。任氏,今本《史记·货殖列传》作任氏之先。⑥荥阳:今河南荥阳。项羽刘邦交战时,曾在这里相持抗争。
【译文】《范子计然》说:五谷是千千万万人民的命,国家的贵重财宝。正因如此,没有德行的君主和没有德行的人民,〔就拼命地吃用和挥霍〕,不能在丰盛有余的时候积蓄下来,准备到歉收不足的时候应用。
《孟子》说:猪狗吃着人吃的粮食,却不知自己检点;路上有饿死的人,还不知道开仓赈济,〔赵岐注解说〕:这是说丰年人君养着猪狗,让它吃人吃的粮食,却不知道遵守法纪自己约束收敛;荒年,路旁有饿死的人,还不知道开仓放粮来赈济。〔思勰按〕:推究孟子的用意,似乎是常平仓的滥觞。到人死了,却说:不是我害死的,是年岁不好啊!这同刺死了人,却说不是我刺死的,是刀刺死的,有什么两样?人死了,是指死于饥饿和劳役,这是国君政治腐败造成的,现在却说:不是我害死的,是年岁收成不好害死的。这同用刀杀死人,却说不是我杀死的,是刀自己杀死的,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