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科幻经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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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命实验卷(11)

她抓住竖着的地球仪架,把地球仪转离它的垂直线。“就是这样的。”她说。

尽管作过允诺,但科学家们仍未能抑制住他们的强烈愿望。兰森把摄像机对准地球仪,使它显示在大型屏幕上。被埃莉倾斜了的地球仪仍是北朝上,南朝下,但移动了差不多40度。

丹麦地理学家奥洛夫森满意地注视着,他一直支持有争议的地轴变位说。他认为地球在早期发生过不怎么厉害的移位。但现在这已是个小问题。他是对的,无需再进一步证实,他有了见证人。

埃莉指着列昂诺娃托住的地球仪上的南极大陆,说:“这是贡达瓦。”她把地球仪中轴线斜放过来,使南极大陆移位于南极和赤道之间——温带最热的地区,几乎在回归线上。

“埃尼索,”埃莉诅咒道,在地球仪上寻找着什么,但没有找到。“埃尼索是我们的敌人。”满屋子的科学家都注视着大屏幕上转动的地球仪,“哦,就是这儿。”地球仪停止了旋转。

美洲大陆占满了屏幕,地轴线的移位,使它移到人们不熟悉的位置上:北美洲向下偏,南美洲向上偏。“这儿的地块消失了。”埃莉说道。

她手里握着西蒙给她的教鞭,顶端装有红粉笔的教鞭点在加拿大的最东端,然后移向纽芬兰,画了一条宽阔的红线,这条红线向外延伸,到大西洋中部,然后再折返回来,沿着一条不规则的路线到达南美的巴西利亚最东端。然后埃莉在划出的区域里打上稠密的红线。本来被巨大的海湾分开的两个美洲,被她合成为一块巨大的陆地。它东面凸出部分占据了北大西洋的一半。她放下教鞭,把手放在她刚才画出的大美洲上,说:“这全是埃尼索。”

列昂诺娃放下地球仪,房间里涌出一股新的兴奋潮流。“造威贡达瓦毁灭的就是那场战争吗?”

埃莉回答:“我不知道,科班知道。科班担忧这个……所以他建造了掩蔽所,在那里你们发现了我们。”

“科班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能显示给你们看。”

她从放在她面前的物品中,挑选了几个金圈,像波斯人戴头饰那样戴在头上。把两块小金属片贴在太阳穴上,另一块贴在前额上。她又拿起—个金圈。

“西蒙,你戴上这个。”西蒙转向她。埃莉把金圈放在他头上,用拇指把贴在前额上的金属片弄低,遮住年轻医生的眼睛,说:“放松。”

她把胳膊肘放在桌上,把头埋在手里,慢慢地合上眼睑。每一张脸和每架摄像机都转向并排坐着的埃莉和西蒙。她的肘仍放在桌上。他们在静默中过了—会儿。

突然,西蒙的身体动弹起来。他伸出手去摸桌子,让自己相信仍在现实中。他慢慢地站起来,低声说了几个词,翻译机传出了他的话:“我看见了。”接着,他叫了起来,“我看见了……这是启示……一块大平原燃烧着,石头受热熔化,军人从天而降,武器向他们喷出死亡的火焰。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像蝗虫群一样藏入地下。现在平原从地平线一端到另一端分成两块。地球鼓了起来,又瘪了下去。—个巨大东西从地球里出来,一个怪异的机器,一个钢和玻璃的圆盘,它离开地球,升高了,伸展开来,充满天空!等一下……现在我看见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佩肯。”埃莉呜咽起来,把脸埋人手里。

幻觉突然从西蒙的脑子里消失了。

科班懂。

他懂得好和坏。

他懂得充满天空怪异战争机器的性质。

他懂得创造人们缺乏的东西,从真空中获得食物和住宅。

科班懂得很多东西,但他还能传达他所知道的东西吗?

医生发现科班上半身及手臂上有许多病灶,下半身较少。他们猜想这是冰冻造成的,表明男人对寒冷忍耐性要比女人差。但当他们揭开他的防护面具,发现他的头发、眉毛及睫毛都已烧尽,因而他的脸及皮肤上的伤痕不是冰冻留下的,而是烧伤的,或许是两者共同留下的。

他们询问埃莉科班是怎样被烧伤的,她不知道。当她睡着时,科班在她身边,好好的,没有受伤。

医生用抗坏死绷带从头到脚把科班裹扎起来,这种绷带不仅可以防止皮肤恢复常温时受损坏,而且还能促使皮肤生长。

懂得很多的科班,现在仍只是一个用黄色襁褓布裹着的冰冻的木乃伊似的人。两根透明的软试管插入他的鼻孔,十多根彩色电线把一组仪器与插入他身体其他各部位的黄色终端连接起来。医生让他身体温度慢慢升高。

金球入口处现在装上了敏感的仪器,仪器上两根导线跟两颗炸弹相连,任何人没有得到同意走近入口处都会引发炸弹爆炸。要想进金球,得先向守卫报告。守卫打电话请求复活手术室的监护医生。只有监护医生切断引爆线,人才能进去。

埃莉有点心不在焉,她让科学家检查金圈。布里沃试图寻找电路、发射机,或什么可以解释他们交流信息的东西。但什么也没找到。两个金圈及他们固定在太阳穴的金属片和可移动的前额金属片是用纯金属制造的,看不见有别的构件。

布里沃和他的同事研究了半天后,他的助手贡塞林便戴上了发射金圈。屏幕上显示出不连贯的零碎图像,偶尔也有精确的图像,这不稳定的精神显像犹如孩子手中的干燥的沙泥一样。贡塞林困惑地把金圈从头上取下。

“你不能竭力去‘想’。”埃莉劝告道,“脑子里的思想总是不断形成的,不断消失。即使你没有意识到,脑子也在记录东西。你必须依靠记忆,设法去回忆形象。你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回忆某个特定的形象,接着其他的形象就会接踵而至。”

他们按照埃莉的忠告又尝试了一次,果然成功了。

神秘的钥匙

在另一次工作会议上,布里沃坐在埃莉身边,他操纵一台比四分之一奶酪块还小的复杂装置。这台装置顶上有一组人的手指头那么长的昆虫触角般的复杂天线。这台装置与贡塞林面前的控制板相连接,控制板上有一条电缆通往兰森的工作室。

“第三次战争持续了一小时。”埃莉说,“埃尼索畏惧了,我们也如此。战争停止了,8亿人死亡,大多数在埃尼索。贡达瓦的人口少了,幸存者躲藏在掩蔽所里。大陆表面已空荡无物,只存在着致命的放射线。”

“放射线?使用了什么武器?”

“地球炸弹。”

“你知道这种炸弹吗?”

“这种炸弹是用地球的金属制造的,爆炸后可危害一个地区很长时间。”

翻译机的声音补充道:“按贡达瓦语的直译是‘地球炸弹’,但以后我将使用对等术语‘原子弹’。”

“我出生在五号掩蔽所,”埃莉说,“当我7岁时,我第一次来到地球表面。在那以前我不能上来,因为我没有拿到我的钥匙。”

“请问,”胡佛说,“这到底是什么钥匙呢?你用它作什么?”

兰森把二号摄像机对准埃莉戴在手指上的钥匙。这微小的锥形物被显现在大屏幕上,渐渐扩大,占满了整个屏幕。它是用黄金制造的,上面刻有可见的不规则细条纹。

“这是开启一切的钥匙。”埃莉说,“当一个孩子出生时,它的钥匙模式已确定。所有的钥匙从表面看来都一样,但实际上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是各不相同的。它们内部的构造……”

“词库中没有收入最后一词。”非人格化的翻译机说道。

“闭嘴!”胡佛咆哮道,“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否则……”他停住了,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责骂一台电脑。“不管怎样,不要让我们陷于焦虑之中。”

“我是一个翻译机。”翻译机反驳说,“我不是土耳其浴室。”

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胡佛也忍俊不禁,他转身对卢科斯说:“祝贺你,你的女儿有个智慧的头脑,但她太爱挑剔,是吗?”

“她很细致,这是她的职责。”

埃莉静静地听着,并不试图了解其中的意思。她想这些野蛮人就像她那时代的孩子在地下掩蔽所里沙滩上玩弄贝壳一样玩弄词藻。让他们去笑去骂,或者发脾气吧——对她来说这全都一样。当他们要求继续开会时,她表现出同样的冷漠。她解释说,钥匙上刻着一个人所有的遗传特征。当一个孩子出生时,对他的全部描述都被输送到中央计算机里。计算机据此设计他的钥匙,把它分类。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每6个月修改一次,7年后,钥匙完全成型了,然后就要作选择。”

“选择是怎么回事?”列昂诺娃问。

“中央计算机有贡达瓦所有活着的人的钥匙,也有对我们祖先遗传特征的描述。我们戴的钥匙是计算机里的原型复制品。计算机把所有7岁左右的儿童的钥匙进行整理,在男孩中寻找那些可以满足我的需要和希望的人。在那些男孩子中,有一个是和我相匹配的,我也是他需要和希望的人。

“这男孩和我就像砸成两半的一块卵石,分散在世界上所有的碎卵石中。计算机把两个半块找出来,再将它们合二为一。”

“那么再把这两个小孩怎样呢?”

埃莉神情仍然冷淡,不看任何人,接着说:“他们轮流在双方家庭里抚养,培养起共同的情趣和习惯。他们一起学会欣赏事物,一起了解世界,了解女孩和男孩。当他们性器官成熟时,他们就结为夫妻,这时他们就成为完整的一个整体。”

“好极了!”胡佛说:“总是这样有效吗?你们的计算机从来不会出差错吗?”

“计算机不会出差错。在偶然情况下,男孩或者女孩会不朝着预期方向发展,这样这对人将不再是彼此适合,他们将分开。”

“那些在一起的人都幸福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的。有些夫妻只是满意,有些夫妻感到幸福,有些夫妻非常幸福,还有一小部分夫妻的选择甚为成功:他们美满姻缘是命中注定的,‘幸福’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他们,他们是……”

翻译机用各种语言说明道:“刚才说的最后一个词在你们语言中没有对应的词可以翻译。”

“你本人。”胡佛说,“你满意,幸福,非常幸福,或者更甚……你把它叫作什么……无法形容?”

埃莉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不是我,是我们!”

“你这个乡巴佬。”西蒙对胡佛说,“别问她的私事!”

“我不过是问她是否幸福。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列昂诺娃叫了起来。“你就想找麻烦。”

“你不会礼貌点儿,把嘴闭上吗?”说完西蒙转向埃莉,让她说下去。

“好吧,”她回答,再次显出满不在乎的神态,“我这就向你们说说选择的结果吧。那样的仪式每年都要在各个阶层的树镜下举行。我被选择在第五层,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她将跟前的金圈捡起,放在自己的发际上。

兰森关上相机,拉了拉平台上的电线,调整好翻译机的音量。埃莉双手蒙住脸,闭上了眼睛。

一阵强烈的电波冲击监听器巨大的屏幕,接着而来的是一股橙黄色的火焰。然后出现一个模糊的图像,跳动的波纹将它挡住了。屏幕变成一片红色,并开始颤动。埃莉抬起头,依旧闭着双眼,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又恢复原来的姿态。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孩子的形象。他们的脸可以通过对面的一面大镜子反映出来。那面镜子还反照出一棵树。树上树下,围着一群人。镜子正面几码远的地方,有40来个上身赤裸的孩子,身上佩戴蓝花扎就的花环,青一色的蓝裙蓝鞋。耳垂上、脚趾上插遍闪光而柔软的羽毛。

处在前面最突出位置的是一个比谁都漂亮的女孩子,她就是埃莉。尽管与现在不完全一样,但依然认得出来。她的脸显得多么安详而快活!她正看着站在身边的一位男孩。他金发碧眼犹如阳光下已经成熟的麦子。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与埃莉那对蓝蓝的眼睛对视着,嘴角挂着微笑。

埃莉开口说话,翻译机译出:“如果选择正确,两个孩子将即刻相识。”

小埃莉和那男孩还相互望着,心里都很高兴,都显得很美。相互打了招呼,没有半点仓促与焦虑,毫不迟疑地走到了一起,心里既惊喜又平静。

其他孩子和他们的家人都等在后面。褐色的树干矮矮的,但十分粗壮,最低的枝条几乎触及地面,那些高大的树枝则形成一个顶篷。夹着红色斑纹的树叶稠密得藏得下人。许多人坐在树枝边,或伸开手脚躺着。孩子们像鸟儿似地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树枝。大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有的全身上下穿戴整齐;也有的只遮住腰部到膝盖那一部分,男的女的都是这样;有几个女子全身一丝不挂。人群中并非张张脸都很美,但每个身躯都健壮而优雅。他们的肤色其实都一样,头发的颜色却因人而异,有金黄的、浅黄的、黄褐色的,等等。许多成年夫妻还手拉着手。

一个穿红袍的男子走到埃莉跟前,她在镜子里望着他。他向她微笑,站在她背后,查看了托在右手的一个圆盘,然后将左手放到埃莉的肩上说:“你母亲给你起了埃莉这名字,今天你被选上了。你的号码是3—19—07—91。跟我重复一遍。”

“3—19—07—91。”小埃莉说。

“现在你可以收下钥匙了。把你的手伸到前面来。”她伸出左手,摊开手掌,指尖碰到了镜子中那影子的指尖上。“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3—19—07—91号,埃莉。”

镜子中那只手的影子颤抖着张开,漏出一丝稍现即逝的光芒。一件东西落入张开的手掌中,这是一个戒指,其形状如一个磨去了棱角的角锥,论大小还不到大埃莉所戴的那枚角锥形戒指的三分之一。红袍男子拿起戒指,将它戴到她右手的中指上。

“别脱下它,”他说,“它将随你一起长大。”

然后他站到男孩身后。埃莉睁大眼睛看着那男人和男孩,端庄的脸上明显地闪烁着信任的光辉。

那男子看了看他的圆盘,将左手放到男孩的左肩上,说:“你的母亲给你起了佩肯这名字——”

一团红光冲击屏幕,破坏了图像,淹没了小埃莉的脸和她天蓝色的眼睛,连同她的希望与欢迎也被淹没了。屏幕变黑。舞台上的埃莉正巧抓住头上的金圈。

胡佛抱怨说:“我们还不知道这钥匙是做什么用的。”

埃莉说,钥匙是一切的关键。科学家和记者涌入会议室,随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埃莉重新恢复了自我控制力,她向他们重现了她和佩肯一起成长的生活。

经历了一小时的战争后,贡达瓦的人们就一直躲在地下。防空洞发挥了作用。尽管制定了兰帕和约,但谁也不敢说战争不会再次爆发。智慧又一次告诫人们,应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重建家园。

地下的坑道越挖越深。越挖越大,以至挖掘出了地下天然洞穴、湖泊、河流。宇宙能源的运用使得人们能够发挥无限的力量,这种力量能以各种形式出现。

地面不再住人,但却被更好地利用了。没有损坏的小块地区像保护区一样被精心地保护起来,安置上各种设施,作为娱乐场所。有一片森林重新住进了动物,河流两岸郁郁葱葱,还有山谷、海滩。年幼的一代已把去地面看作是一次伟大的历险。

地下的生活有条不紊,既有理性又不失乐趣。人们需要的一切都由工厂制造,工厂静静地工作着,既不排放污水,也不污染空气。分配制度的依据便是钥匙。

居民们每年一度领取一份物资分配信用卡,这种卡片被储人中心计算机,它保证每人能维持生活,还留有余额以享受一定的奢侈品。如果一个贡达瓦人需要一些新东西——例如衣服、旅行、物品——他可以用钥匙付款。他把钥匙插入一个专用的锁眼,中心计算机就根据他所买物品的价格减去信用卡上的存款。

某些职位较高的显赫人物有一分额外的信用卡分配物资,但实际上这对他们用处不大,在贡达瓦很少有人能用完他们的年薪。每年年底,未用完的信用卡自动销毁,以此防止财富聚集在某些人手中。贡达瓦没有穷人,也没有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