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莫言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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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诺贝尔文学奖”的十年寓言——莫言的艺术成就(10)

莫言后来看了没,我想看了一些,要不《霸王别姬》和《我们的荆轲》就难以出来。可阅读毕竟有限,特别是当莫言找到“高密东北乡”之后,灵感迸发,写都来不及,那有空看书,最多要翻一翻《高密县志》,以免写小说的时候出讹误。所以,不要去挑作家关于传统文学的毛病,要看看作家有没有自己的话语体系,莫言看什么、听什么都是半吊子,杂糅起来反倒很个别,这跟很多从小接触四书五经、中外文学的人相比,反倒不落窠臼。

至于写小说的速度,莫言解释道,德国作家,或者一些外国作家,他们注重的是思辨,就是说不迷恋故事,中国作家往往看重故事。我想,这跟小说的产生有关系,本来么,就是离奇事,新鲜事,甚至是话本,说书人看看再说说,要不也没有那么多回目了,这本是人家茶余饭后的消闲之物,没故事谁看呢?而国外的小说本来就寄托着很大的思维性,都成为一种艺术,或者是思想潮流的阵地,我国到了“五四运动”才有这种作用,如此看来,小说本就在形成与发展上有着国内外的差别,你又怎么去苛求小说家什么都做到,何况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了解他,知道他的生活。否则,我拿过马克·吐温的小说,说这小说没有中国传统文学的意味,就闹了大笑话了。所以顾彬先生不要一味地批评莫言,要为中国作家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们德国作家要是在中国,恐怕生存不下去,说不定还下大狱了呢?

还有一点,李建军说莫言太“聪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不如很多作家实在,总是不得罪官方。我觉得他实在没有仔细看看莫言的生平,不得罪官方的人还因为《丰乳肥臀》遭受官方的不待见呢?要是得罪了,还有莫言吗?是不是又有一个某国籍华人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不是没有诺贝尔文学奖的华人,200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不正是法籍华人么?所以,李建军应该为中国作家的生存感到担忧,莫言的小说很多地方是触及到底线了,但没过界,过了界的被禁止发表或者删减了。

1995年12月,《丰乳肥臀》第一次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不久被禁了;2003年由中国工人出版社修订再版的时候,莫言加了8万字,责任编辑“侠女”王小平因此被迫辞职,当时她还戏谑,“《丰乳肥臀》啊,屁股、奶子又砸了一个饭碗。”我以为这说不定还不是全本,因为莫言在演讲《在美国出版的三本书》中说,“《丰乳肥臀》里的性描写是我的得意之笔,等到葛浩文教授把它翻译成英文时,你们就会知道,我的性描写是多么样的精彩!”老实讲,在国内的《丰乳肥臀》中,没有多少性爱描写,反倒《十三步》更露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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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流程,首先涉及资格,文学奖的提名人资格是:瑞典文学院院士和各国相当于文学院士资格的人士,高等院校文学教授和语言学教授,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各国作家协会主席。一般而言,跟“诺贝尔文学奖”靠边,就要遵守50年的保密期,50年后,才能说。

也就是说,无论入围者是多大的大咖,都是由18名瑞典文学院的院士,决定的,这些院士多半是精英,精通各国文字。每年9月,会发邀请到世界各地,征求候选人,这种邀请有600至700个,提名人必须在次年的2月1日前送达,包括正式提名信、候选者资料;次年2月,征集完毕后,会对所有的提名人选进行筛选,将不够格的提名者排除,登记有效人员,就有了“长名单”;4月,会进行初选,选出15至20名作家作为初步候选人,就有了“半长名单”;5月底,将候选人筛选至5个左右,组成“短名单”,这5名决选人来自不同国家,甚至不同大洲;6月起,院士们开始放暑假,暑假作业就是阅读这5名作家的全部作品,并撰写评估报告,这5个名字,也只有这18位读者知道。再次来到9月,院士们开始开会并经过激烈讨论,最后由全体院士投票决定当年的获奖者,超过半数的就是得主。一般,每年10月的某一个星期四会公布评选结果。12月10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会举行颁奖仪式,瑞典国王亲自向获奖者颁发证书、金质奖章和巨额支票。

这些“长名单”、“半长名单”、“短名单”都是要遵循50年的保密协议,最后投票的详情则是永远的秘密。我觉得不是那么保密吧?早就有风声莫言会获奖,或者获奖的肯定是亚洲人?还有人说莫言当了民族英雄,因为日本人村上春树败在了莫言手上。连莫言家乡乡亲们,在庆祝莫言获奖的时候都在《红高粱》的拍摄地孙家口的石桥上,边喝酒边吃肉,还吟诗高歌,跺着石板说:

“当年咱爷爷们就在这桥上打败了鬼子,今天莫言又赢了一回日本人(指村上春树)。”

这几句话虽是戏谑之语,但里面也有政治。

文学与政治,始终是作品不能避开的问题。关于莫言,大多数反对者都肯定其作品而质疑其政治身份,除了在部队的经历,还有就是中国作协副主席的身份。瑞典学院终身院士,长期出任五院士组成的评选委员会主席(1988-2004)的谢尔·埃斯普马克说:

“我不愿意说,作家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是作为个人的作家在面对自己的良知和社会时自己来处理的事情……政治不是焦点。但文本具有一种间接的政治含义,这是作家的责任带来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

可见瑞典学院在看待文学与政治的时候,把这看做是作家的责任,作家在表现政治的时候,也是一种不可跨越的自然而然。如同龙应台所说,莫言是一扇门,可以把“把中国心灵大门打开”。让世界看看,我们不仅仅有政治,还有文化,有文学,莫言其实是违反“创造与政治”的规律的。龙应台说:

“通常我们会认为,在一个约束很多的社会里成长的人,创造出来的东西也会受约束,可是莫言的想象力,既泥土又狂野,既荒诞又现实。”

可见,莫言用他的文学证明了政治之外的人性真诚,人一旦用想象力穿脱政治环境,把文学变得有人性价值,就显得格外有魅力,龙应台说:

“他多有魅力,一开口就迷倒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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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11日,瑞典当地时间13时(北京时间19时),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彼得·恩格隆宣布,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文学院还有评价:

“通过融合幻想与现实、历史视角和社会视角,莫言创造了一个复杂性堪比马尔克斯作品的世界,同时从中国古代文学和口述文学传统中找到了一个起点。”

近年来,在诺贝尔奖的6个奖项之中,文学奖是热度最高的,授奖词中提到莫言“作品中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是历史和现实的并存。”其实,莫言对于“hallucinatoryrealism”翻译成“魔幻现实主义”颇有异议,他认为翻译为“变形的、怪诞的、迷幻的”更好一些。

莫言把变形、怪诞、迷幻照顾得很好。获奖后,他说自己在一个月里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各种争论如同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他“看到了人心,看到了世态,当然,也看到了他自己。”诚然,镜子里的他有各种变体,镜子本身像是一把怪诞的魔镜,而最迷幻的地方,就是可以看到自己,单凭“看到自己”,莫言就当得起这个奖。

诺贝尔文学奖前评委会主席谢尔·埃斯普马称,这个“hallucinatoryrealism”翻译成“魔幻现实主义”的确过了时,这会使莫言无法摆脱拉美文学,他承认莫言受到了马尔克斯的影响,但认为莫言是“幻觉现实主义”,即从中国古老叙事、传统叙事、神话、民间传说,即如“蒲松龄”作品那样。莫言的写作也会“将中国古老的叙事艺术与现代的现实主义结合在一起”。我感觉,对莫言这样的评价是中肯的,“幻觉现实主义”应该成为一个新的词进入莫言的研究,因为莫言将虚幻和现实结合了起来,莫言将世界上很多地域都放到了高密东北乡,莫言把文学这个微观的世界诠释得很好,或者政治很现实,文学很梦幻,或者现实很残酷,梦幻很个性,总之,我们需要被肯定。莫言就是那个被肯定的人,或者仅仅是那个被肯定的人。

我喜欢龙应台在莫言获奖后的评价,她把莫言看做一个可爱的人:

“他长的很有喜感,胖胖的一团,他常笑……每回读莫言的小说,都会感叹,我不如他。”

是的,仅仅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