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谋:皇后无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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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自古勇者难相敌(1)

我的思绪飞速地转着,试图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她,然而却是在刹那间,她忽然转身向外冲了出去,我顿时一惊,大声地喊道:“拦住她!”

我和他相遇,是在四年前的那个夏天。

浔阳城内,有两个颇有名气的蒙面之人,一为何家的二少爷何逸怀,文武双全,常出手救人于危难中,据说还弹了一手好琴,是个谦谦君子;一位翠微居的若碧姑娘,有一副好歌喉,乐器演奏的极好,虽蒙面示人,但是可以确定是个极妙的人。

那时的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及笄了,我天性喜欢歌舞,对于乐器也是来者不拒,琵琶、箫笛还有琴瑟,我统统都会,而且按照师父的话来说,是技艺精湛。

父亲开了一家商号,做些丝绸生意,地位虽不高,家中却甚是富裕,父亲宠我,处处由着我,就连我说去城中最大的酒楼……翠微居表演他都不会拦着我,只是嘱咐我不可以让人知道了我的姓名也不能让人看到我的相貌,这样会有损于我的名声,是以我每次表演时都会在前面垂下曳地白色的纱帘,同时脸上还会蒙上一层轻纱。

几天前,父亲告诉我等我及了笄,便不可以再表演了,他会为我寻一门好亲事,然后开开心心地看着我嫁出去。我问他,到时候我是不是就和娘一样要天天在家里呆着,没有那个男人的允许,是绝对不可以出门的?父亲说是,我于是和他闹了很多天,我不想嫁人,那时的我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我在酒楼中遇到的一样,只会用一种色眯眯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心生厌恶。我的人生不该是被束缚与一方院落中的,不该是一望见底的,我希望我可以活的轰轰烈烈,哪怕经历再多的困难,而这个愿望后来显然是实现了的,我却后悔了,我宁愿折断翅膀,只要他可以开心,可以自由。

那天我正在酒楼中用琴弹着红颜,习习凉风从窗中吹入,拂过我的脸颊,微有些痒。窗外,柳枝随风摇摆,柔柔的,如女子曼妙的舞姿。

我正陶醉在琴曲中,忽然有一个衣着富贵的公子走近了纱幕,他坏笑着,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十分厌烦,当时,我只当他和平常那些人一样,看一会儿便会离开,便也不去过多理会。

纱幕突然被人撩,我有些惊愕地望向他,却见他步步逼近,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最后不得不弃了琴,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向后退。

他看到我的样子,眼眯的愈发厉害,我只觉得他的嘴角处就要能滴下口水。

“小美人,叫什么名字?跟了本少爷我保管你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这里卖艺。”他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得意,似乎料定了我会跟他走一样。

我听后,心中对他更加厌恶了几分,他难道不知道翠微居的若碧姑娘不是卖艺之人吗?翠微居的老板是我父亲的好友,也是因此,父亲才肯让我来的。

只听“咣当”一声,我一低头,看到琴已被他撞翻在地,这琴是我五岁时父亲送我的梨木琴,如今被他毁了,心疼不已,他却浑然未觉,才不会去关心那琴的好坏。

退无可退,眼看着他又欺近了一步,伸手谷欠取下我的面纱,我靠在一个支架处,双手摸索着抱住了身后的一个花瓶,正要向他砸去,只听他“咿咿呀呀”地叫了一声,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衫的男子正抓着他的手,反扣在了他的身后。那男子的半张脸被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露出一双明澈的眸子,弯成一个戏谑的弧度,薄唇微抿,笑得有些讥诮,看得我的心微微荡漾了一下。

“你是谁?敢和我作对,你会死的很惨的!”那个浮夸的公子嚣张地喊着。

那男子轻哼一声,“是吗,死得很惨是怎么个死法?我倒是好奇的很,不如你先演示一个来看看。”说完,手上一用力,便将那公子从窗户处扔了出去。

这里是一楼,扔出去是死不了人的,顶多疼点,想到这一层,我也就安心了,再去看那男子,却只见到了一个背影。他的肩膀很宽,应该是值得依靠的。

听到出了些意外,之前被我打发回屋里的两个丫头纷纷跑了出来,见到我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我摇了摇头,眼睛只是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春桃,去将那位公子请到我的房中。”因为有着父亲的关系,翠微居的老板待我格外好些,专门为我准备了一间房,我累了的时候可以歇在那里。

雪杏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坏了的琴,问我道:“小姐,那这琴……”

我低头,看到那已经被磕坏了一个角的琴,心中仍隐隐的疼,微叹了口气,我说道:“罢了,我自己来吧。”说着,我抱起了那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除了断了两根琴弦,磕坏了一个角以外,琴体没有受到其他太多的损坏,我心中暗暗算着时日,看要用些什么将它修好。

抱琴回了房间,没一会儿春桃就将刚刚那公子带到了。看到那抹绛紫色挺拔的身影,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微微有些泛甜的感觉。

其实刚刚我也没有什么把握能请到他,因为我听说一般侠客都是来去无踪,不被凡事所牵绊的,平常人很难请到。刚刚心中始终有些忐忑,害怕他不肯受邀,此刻看到他,心中踏实了许多。

我闻到杏花淡淡的香气,透过微开的窗户,传进屋内,心中涌起一股甜意。微微一笑,我礼貌地说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下颚的弧线柔和而美好,他轻声一笑,颇不以为然地说道:“姑娘言重了,我只是怕看到些让我难以下咽的东西,徒然浪费了一桌好菜罢了。”

没有想象中的谦逊与温和,我一时愣在了那里,从来都只有人夸我,第一次被人生生地扣了一盆凉水,透心凉。

一赌气,我狠狠地拉下了脸上的面纱,速度快的让春桃她们根本来不及阻止,我对自己的长相是很有自信的,不说是倾国倾城,但也绝对不会是他所说的那种倒人胃口。

“小姐!”耳畔传来雪杏的惊呼声,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勾起一抹笑,我挑衅地望向那男子,问道:“那现在呢?”

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啧啧地叹着:“秀色可餐。”

我会心一笑,然而笑还没舒展开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他的视线越过了我,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正望着我身后置于高脚桌之上的那把残琴。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回头望向罪魁祸首,只见他正浅笑盈盈地望着我,见我恼怒地望向他,轻笑着说道:“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点。”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和我原来的设想完全就是大相径庭!

一块糕点下肚,他轻拍了拍手,满意地说道:“味道不错,就当是酬劳了,以后再见,我们互不相欠。”说着,拿起折扇就要离开,忽然又一回头,冲着我邪恶地笑了一下,“哦,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把你的样貌画出来,在下个月的百花展上展出,浔阳城两个神秘的蒙面人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了,不错,不错!”说着,“唰”地一合纸扇,双手抱拳,“告辞”。

他转身便要踏出房门,我一急,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给我站住!何、逸、怀!”何逸怀那三个字我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用嘴把他撕开。

他果真停了下来,回首对我灿然一笑,“怎么,姑娘还有事?”

我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极为认真的问道:“你是男的吗?”

“你看呢?”他笑的有些揶揄。

我甚是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瘪了瘪嘴,摇着头,“我觉着不太像……”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颇为无奈地看着我,“若碧姑娘,外面可有人在看着你呢!”他别有深意地说道。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确实发现了几个正在偷偷看着我的人,想起父亲的嘱咐,我急忙冲回了屋里,戴上了面纱。

“何逸怀,你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我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哦?是吗?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搬得起花瓶,缚鸡不要命,一花瓶砸下去可就一命呜呼了!”

他是在说我刚才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我是个悍妇。

“本来还想再听你弹会儿琴,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琴是有灵性的物件,通人性的,你弹出来的琴音定好听不到哪儿去”,他说着,啧啧弹出声,“真是可惜了那把好琴。”

我挑眉,冷笑一声,“真看不出来,你这种人还懂琴?”何逸怀,浔阳的大才子呀,有多少姑娘拖媒婆想要嫁给他,他一个都没看上。据说弹得一手好琴,使闻着听之谷欠泣,不过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谣传,谣传而已!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不懂琴,只懂我自己。”

我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可是渐渐地,我明白了这里面的含义。琴是死物,而人是活的,若说人懂琴,那是假的,连琴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们所知道的,不过是我们自己想要借助琴表现得情绪或画面。

我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公子,请问小女子可否有机会听您的琴音?”

他并没有再挖苦我两句,而是十分温和地点了点头,“可否借小姐的琴一用?”

我向后退了半步,让出一条到来,抬起手指向屋内,“公子请便。”

他又一次走进屋内,只是这一次身上带了一种谦然的气质,文雅、温和,他走到琴桌前,动作极轻地搬起那把残琴,移到了桌子上。我看的不由有些吃惊,即使是我,也从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一把琴,琴坏了,我会心疼,因为这是用父亲的血汗钱买来的,然而在我看来,琴音好坏,完全在于弹者的技能,我爱弹琴,并称不上爱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