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使凌丽大感迷惑的是,这位高官的人生主张,居然跟她服务的那个国度里的人有着许多相似;这使她怀疑,自私自利,这会不会就是人类的一种共性呢?这种无止境的自私和贪婪,又将引发一种什么样的社会结果呢?
凌丽没有食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充分发挥自已善于交际的特长,利用各种渠道,疏通上面的门路;打点破费,滋润下面的关卡,很快过关斩将,帮白凤鸣达到了目的。
白凤鸣上任伊始,首先组织一班人搞了个安居小区开发计划,然后就开始制定优惠政策,放手招揽人才,引进外资。在他的关照下,由凌丽担任副总的阳光集团公司登场,进入龙城市;由白市长亲笔批准,成为小区的开发商。
本来,这种交易场上的投桃报李十分平常,做完这单交易的各方也就不在意过去的事;但因为掺杂了男女私情在里面,也就把这种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白凤鸣本是天生的花花公子心肠,对男女关系看得很平淡;正因为这样,在他担任龙城市市委书记之后,难免要移情别恋,做起别的女人的文章。偏偏这凌丽却对他们的关系认了真,成日里跟踪盯梢,把个白凤鸣看得死死的,弄得他很狼狈。
一天,一个合资公司请白市长吃饭,为了调节气氛,就从市歌舞团找了几名女演员作陪,又是唱又是跳地好不热闹。席间,酒酣耳热之际,贵客佳宾难免就眉来眼去,你爱我怜地搞些小动作出来;然后又是舞场上搂搂抱抱的亲热,打情骂俏的调笑。
就在大家玩兴正浓的时候,凌丽忽然找上门来,她虎虎地往白市长身边一坐,对着那群围聚在白凤鸣旁边的红男绿女翻起了白眼,弄得白凤鸣不尬不尴地下不了台。没奈何,为了消除大众场合的丢人现眼,只好乖乖地跟着凌丽回到家,好话说了半夜,然后又是逞勇斗狠地表现一番,这才博得了美人笑脸。
经过这番风波,凌丽同白凤鸣约法三章:一不许在外面偷女人;二不许上舞厅;三是凡有外事活动,必须有凌丽在场。如果违规,凌丽将会去办公室吵闹,到电视台公开他们的关系。在这般淫威高压之下,白凤鸣只好屈从就范;他自由尽失,风流难再,直如孙悟空加上了紧箍咒,任凭泼天的本事也无法施展出来。
让白凤鸣头疼的还有凌丽对工作的干预。每当他们约会的时候,除了融洽甜蜜的交流以外,凌丽总要弄一堆事让他办。小到孩子的入托、入学,大到干部的提拔、交流,无不毕俱其中,使白凤鸣为之十分恼火。
有时,白凤鸣嫌她烦,躲着几天不见。凌丽先是无休无止地打电话,再就是到办公室堵他,弄得白凤鸣疲惫不堪,只好按着她的要求每周两次定期约会,照常办事;这样一来,纵是牛精马壮的身体,也经不住这轮番儿折腾,几个月下来,白凤鸣早成了惊弓之鸟,对着那个美艳的女人自叹无可如何。
此番,白凤鸣向吴夜生讨教的,正是如何摆脱这女人的纠缠、或者是彻底摆脱她的良策妙计。
吴夜生听他讲罢,觉着遇见这样的事确实也很棘手;况且自己更没有对付女人的实战经验,只好故作深沉地信口说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把事情搞大,只怕会对您不利呢。再说了鱼与熊掌,何不兼而有之?”
白凤鸣说:“我何尝不作此想呢!只是太过烦人,还求先生指示一个既不伤害双方,又可以让敝人获得自由的良策呢。”
吴夜生沉吟半晌,把手指抬起来刚要说什么,就见屋门启动,凌丽扭着腰妖妖娆娆地走进屋来。她也不避嫌,把手臂搭上白凤鸣肩头,娇声说:“甜心,好半天了,你两人还没谈完吗?”
白凤鸣用胖乎乎的手拍拍凌丽搭在他肩头的手背,不无讨好地说:“吴先生正给咱算着呢,看来咱这运气还不坏。”他怕吴夜生说错话,便忙着补充说:“这位就是凌总,也是……”
白凤鸣话没说完,凌丽搭腔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俺是他最最忠心的红颜知已。吴先生看他不会变心吧?不过,他要是变了心,我可不会轻饶他。”说着话还在白凤鸣胖胖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又视若无物地格格娇笑起来。
吴夜生看得出凌丽对白凤鸣的痴迷,也看出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绝不会是个好交往的角色;他不愿意对这个女人多说些什么,也无法再把这话题拉下去,于是便淡淡一笑说:“两位阴阳相济,美女英雄,天作之合,自会有不同寻常的结局,何劳下问?”
听他这样讲,凌丽喜上眉头,伸指头戮了一下白凤鸣的眉头,冲着白凤鸣低声说:“听清了吧,咱们可是‘天作之合’,以后别耍花花肠子,要摆脱老娘,没那么容易。”
凌丽说完,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掏出几十张百元人民币来,数也不数,伸手递给吴夜生说:“这就算今天给你的酬金吧!不过,我还想问个问题。”
吴夜生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凌丽有点儿不相信地说:“你要真猜出来,我给你两千元酬金。”
吴夜生说:“小姐给得也不算少了,老实说,吴某人也不是凭着这满嘴胡言乱语挣钱花,也不是那种给多少要多少,贪得无厌之人。我是觉着两位有相生相辅的奇缘,这种机缘实在不多,顺便再讲几句,权当是送你们的见面礼吧!”
到这里,吴夜生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来,接着又说:“小姐提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关于这位先生的前途。其实我已对白先生讲过了。这里,我送二位一个偈子,两位细细参详,日后自然会明白的。”说着,吴夜生把那张纸递过来,却是一首打油诗:
“君德生于木,中有明光照。它乡生明月,皤首悔作迟。”
白凤鸣不解其意,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吴夜生。吴夜生洒然一笑,说:“人生得意须谨慎,登高尤要早回头。两位虽有相生的命格,自成富贵,但乏于自守。老子说‘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请白先生三思。”
凌丽伸手从白凤鸣手里接过那张字条来,看了半天也弄不清意思,便不再去深究,挽着白凤鸣的胳膊走出屋外。
临出门,凌丽转身对吴夜生说:“我以白书记的名义,邀请您到市里一行,顺便看看我们开发区的风水。”
白凤鸣说:“对。就定到下个星期天吧,到时候让小丽派车来接您。”
吴夜生说:“恭敬不如从命,就按你们按排的办。”
因为是一市最高长官到来,又有外宾莅临,今日里香岩寺的活动便显得格外热闹了一些。
门前廊下,除了拜佛烧香的善男信女外,还多了些周围村里来参观的学生,虽然整整齐齐地排着队走,但孩子们好奇的眼神却在东张西望,叽叽喳喳的议论透出一许嘈杂。
佛前殿上,身披了袈裟,轻敲着木鱼的僧众很有节奏地吟着连自已都听不懂的梵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造出一片肃穆祥和;其中还杂了许多附近村里头吃斋念佛的居士,身上披了些佛带,合着双掌,低着眉头,口中念念有词,努力表现着自已的一点点诚心。
白凤鸣在大家的陪同下,先是到人如潮涌的佛殿里烧了几柱香,磕了几个头,把虔诚礼拜的男女感动了一番;接着,又在静尘的陪同下,来到专供贵宾使用的积香厨里开始吃斋。
斋饭很简单,一盘清炒豆腐,一盘红烧茄子,再加上凉拌土豆丝、粉条烧鲜菇,却也是普通僧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盛宴。
白凤鸣对斋饭并不感兴趣,只是象征性地扒拉几口,便由大家簇拥着回到原来算命的屋里,在凌丽陪同下,同净尘大师在密室中说了半天话,便告别大家出了寺门。
在门口,他还专门冲吴夜生打了个招呼,又向送行的人群挥挥手,然后慢腾腾地下了台阶,上了轿车。
轿车驰动,在车后掀起一片蔽天遮日的烟尘来;尖厉的警笛声接连不断,在空寂的山野里丢下一片回声;几辆小车前后相继地疾速驰出山谷,自然神气非凡,引得行走在山路上的游人驻足观望,对着这小车的蛮横无礼,投注出一片愤愤而又无可奈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