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乡新化山区,手工麻糖已经罕见,早已被工业产品所替代,回想起童年的生活,麻糖留给我的记忆难于抹没,深深的痕迹和甜蜜,丰富了记忆的碎片。
童年生活在不足三公里的小圈,活得有滋有味。每年腊月,我希望能够吃到甜酥的麻糖,可是几次落空,亲戚朋友知道我的爱好,在春节送几块麻糖给我,我把它当作宝贝,分给姊妹品尝。吃麻糖时特别珍惜,每次咬下小口,边吃边回味糖的甜而不腻糙米脆而酥软,犹如一道绝味美食。
家乡的麻糖,是纯粹的手工产品,与工业麻糖的味道不一样。慢慢回忆童年,觉得最甜蜜的还是那些有麻糖的日子,带着它的特殊节日气氛,将我带入年关。麻糖的名字来源于它的颜色和味道,颜色是麻色,界于黄色与黑色之间;吃起来非常甜腻,就像糖一样。家乡的先人根据麻糖的这两个特点,给它取名为麻糖。
地道的家乡麻糖是用农村的剩余产品或杂物做成,味道极其鲜美。
我的童年,饥寒是冬天的两大难题,下雪天气多,粮食有限,家家吃不饱。秋天收割后,田里掉了些落在地上的谷子,我们把它捡回来,洗干净后把谷子煮熟,谷子煮得开花开朵,形状各异,漏干水后,就着秋天的阳光暴晒,几天后谷子干燥了,在打米厂加工去皮,留下米花,用做制作麻糖的基本原料。
白糖是当时稀缺物资,农村只能自己制的红薯糖代替白糖。农村的每年秋天,家家户户都要晒红薯碟子和红薯米,选择一些优质红薯在秋风里风晾几天,糖份分泌出来形成黑点。把红薯洗净,切成红薯片、红薯条、红薯仔等,选择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烧一锅开水,把切好的红薯块倒在开水里,烫到变软,晒到准备好的坪面上。开水就成了一种微甜的糖水,有红薯糖成分。农民为了提炼这点红薯糖,提前准备好麦芽,把一盆小麦洗湿,放在温度的地方,等待麦子发芽,麦子发芽生根后,抱成一个饼,用绳子穿起来挂在火坑的梁上,麦芽越长越青。在红薯糖水里加入麦芽,开水慢慢凉却,等到晚上,把红薯糖水过滤,猛火烧干水分,底下的就是红薯糖。农村习惯叫红薯糖,其实是麦芽糖,暗红色,稠稠的,可以用筷子挑起,拉成很长的丝。
到了腊月,每家每户都要做碟子,准备春节接待客人。顺便炒些芝麻、玉米、花生米,加在麻糖里做辅料。
做麻糖要敲打,农村叫做打麻糖,把豆腐夹放平,到入米花、芝麻、玉米、花生米,搅拌均匀,烧热融化麦芽糖,淋在米花上,麦芽糖慢慢流入缝隙,再包好,用大石头压紧。还要不停的用木棍捶打,让糖分布均匀,米粒压紧,擂上石块压榨几小时,不再粘包袱布后切成豆腐块,再切成小片,放干燥地方储存。
农村比较看重麻糖,多用陶罐储存,在陶罐底放上木炭,用报纸隔开,上面放麻糖,再密封,吃起来非常干燥,很有脆响。
麻糖还衍生一种糖,叫糖片,麦芽糖里加花生米和芝麻,吃起来非常粘牙齿,也特别甜腻,家乡做得不多。梅山深处,有一支会做麻糖的人群,为了谋生,把这些技术带到东北或者新疆、青海、甘肃等地,在那些地方开店制作麻糖,或者选择当地的土特产,用红薯糖做成当地的特产糖,因为当地冬天干燥,花生麦芽糖有韧性又有弹力,非常受欢迎,成为他们淘金的一条捷径。
吃麻糖是我个人的爱好,亲戚见我回乡下,他们常给我送点麻糖尝尝鲜、试试味。
现在深居都市,怀念家乡的每样美味,却很难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