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星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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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学城里有多少个学校?如果有人问我,我只能说什么学校都有。把众多专业融合在一个大学城中,并不是为了方便知识的互相结合,恰恰相反,只是为了证明世界因为专业化而分裂。每一个院校都是一座堡垒,虽然我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一个大学,可是只能欣赏一下里面的风景。

一块荒芜的土地,因为有了大学城而繁花似锦。走在大学城中,到处是欧式建筑,什么巴洛克啊哥特式啊,大概都有,有的房子圆圆的像个球,有的房子像个望远镜,有的房子远远地看,简直是个洲际导弹,尽显创意和豪华。我一路欣赏地走着,看着路上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男女,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有的站在一边拥抱亲吻,水果店里几个穿着睡衣拖鞋的女生在挑水果。我拐过许多弯,走过长长的林荫小道,终于见到了一片破旧的平房,那不知道是谁住的,或许根本没有人住。绕过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平房,然后就可以看到中医学院的大门了。这是一个隐蔽的场所,如果在大学城的商业街问路:“你好,中医学院怎么走?”除非你问的刚好也是中医学院的同学,否则肯定没人知道路。

中医学院的大门破败不堪,也许是为了象征中医的败落,但是我喜欢这个地方。看到破旧的东西,总让人觉得熟悉,那些崭新的事物,总还是缺少磨合。

中医学院里面树很多,走进大门,就能看到一片绿绿的湖,一圈杨柳稀稀落落地将湖包围,湖水并不清澈,漂浮着一层油污,如果把那层油刮下来,估计可以供应学院食堂使用一星期。湖面中央有一块大石头,上面用行书写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许多外面来的人一看大石头,都以为那行字是中医学院的校训。我也不知道学院的校训是什么,好像根本就没有,所以别人这样问,我就只好说确实是校训了。

中医学院的学生看上去都比较朴实,至少没有女生穿着性感睡衣在湖边散步。我的宿舍在湖的对岸,湖并不大,一会儿就绕到了宿舍楼门口。

“哈喽,不器。”同寝室的刘利刚好要出门。

“这么巧,对了,该不是要去和女神约会吧?”刘利长相怪诞,留着一个发亮的光头,一米七的个头,但是严重驼背,看起来也只剩下一米六。他的五官都很小,眼睛甚至给人贼眉鼠眼的不舒服感觉,但是谁都知道他是最老实的。他昨天晚上在寝室宣布要追一个女生,他把那个女生称为女神,我们只是觉得好笑,简直是卡西莫多与艾丝美拉达的故事要上演了,不过也真心希望他能成功。

刘利哈哈一笑:“是的,我先走了,都约好了。”

生活对于我们而言,就像被摩托车碾过的死狗。我一到宿舍就直挺挺地倒下。死猪还在没日没夜地打网游,戴着自带声卡的发烧友耳机,僵尸一般紧盯着屏幕,还好,手指会动。林森则在书桌前翻一本书,刘利出门了,这就是寝室里所有的成员。死猪是豪放的,一丝不挂、足不出户,不过夏天确实是热的,特别对于他那种高脂肪人群。死猪的爱好除了网游,还是网游。虽然每天开窗,但是空气中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臭味,我们都认为是死猪的骚味。最仇恨死猪的是林森,他是个婉约派,江南才子,金丝框眼镜,从不大声说话,永远的谦谦君子,虽然对死猪颇有微词,但是因为本身修养较高,所以也没有和死猪过多的计较。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死猪,可是和他过不去的话,只能给自己的生活增加烦恼。至于刘利,他对死猪崇拜至极,对他猪哥长猪哥短地百依百顺。死猪足不出户,那都是刘利带饭的功劳,我想刘利是有些自卑,所以对死猪这种刚愎自用的家伙,就有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

“看什么书呢?林森。”

“《挪威的森林》。”林森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的书大概已经翻过了一半,边读还边用笔画来画去。

“哦,这书我看过。”

“我发现那两个精神病人可以用中医治疗的。”林森挪过一个笔记本,在上面抄了一句什么。

“你是说栀子和玲子吗?”

“没错,栀子是忧郁症,性冷淡,他男朋友因此自杀,栀子因此更加忧郁,其实喝甘麦大枣汤就可以治,非常对症。玲子第一次发病,是弹钢琴时小指头不能动了,小指头是心经路过的位置,心主神明,所以脑袋出了问题。既然一开始是心经出了问题,如果及时把心经的问题解决,那病情就不会加重。你看她是小指头不能动好久之后才精神崩溃的。”

我听得张口结舌:“有道理,有道理,林森,你看小说居然还想到治病,311寝室就靠你光大门楣了。”

林森笑了笑:“没办法,书是女朋友送的,只好认真阅读了,你看还得在书上多做记号。”

我哈哈一笑:“挪威的森林,林森的威娜,我看这书名有深意啊。”林森的女朋友是个波兰人,名叫威娜,外国人来学中医,韩国人和日本人还可以,我觉得其他国家的学子就算了,但是威娜倒是学得不错,这和林森有一定关系。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威娜会给林森放一天假,因为她要去教堂做礼拜,否则他们每天纠缠在一起,林森白天绝不会在寝室出现。

林森破天荒地抬头看着我,注视两秒,放声大笑:“哎呀,不器,多亏你提醒,否则没发现她的创意,她肯定又要说我脑残了。”

我无奈地笑笑,怎么恋爱中的人都这么疯狂,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关注得无微不至,稍有遗漏,就不称职。

“请客吧,请客吧。”我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走出阳台。夕阳挂在天边昏昏沉沉,楼下是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人们,树林里知了高歌。忽然一群白鸽从不远处的屋顶飞起,将红日遮盖,这是生命与末日的交织啊。我不忍再看,走进房间。

晚上十点多,刘利才兴冲冲地回来,把死猪的饭菜丢在电脑旁。还好,死猪在没断电前都不会饿的,他对眼前的饭菜丝毫没有动心,鼠标依然机械地点击,耳机里传来始终如一的打斗声。我想什么叫催眠,这就叫做催眠。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我看到刘利还带回来一个移动硬盘,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边。

“进展很好啊!我请她吃了顿饭,家常菜,她还陪我在湖边转了一圈。哈哈,最重要的是,她希望我学点意大利语,她说以后她想去意大利,所以如果我想和她一起去的话,就得好好学。她居然还借我移动硬盘,啊!最神奇的是,她一星期只给我一节课的视频,这样的话,我就能保证一星期至少见她一次了。”

我和林森都鼓起掌来,死猪是没有听见,否则他也会为他的小弟欢呼。

“不是吧,你们从太阳还没下山,一直泡到晚上十点钟?你也太会说话了。”我说道。

刘利故作谦虚地笑道:“还好啦,就是东拉西扯,聊聊家里,聊聊宿舍、学习什么的。”

“你该不会把我们都卖了吧。”林森说道。

“她问到了嘛,她问什么我自然说什么啦。”

“什么时候给个照片啊,我们给你参考参考。”林森书也不看了,用一个金色的书签把书夹好。

刘利躺在床上呵呵地傻笑:“会有的,会有的,照片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