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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隐喻

一八七五年六月的一天傍晚,一个专门收购遗言的商贩出现在长江平原南部的一个小城。他挑选护城河边的一个小客栈住下。当天午夜,他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张贴了十几张广告。广告这样写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黄金有价,遗言无价。一个人的临终遗言是他留给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本人专门收购遗言,每份遗言十块大洋。欢迎出售遗言,本人服务上门。联系地址:新北门客栈西厢。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小城,在平静的小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首先要核实这一消息的真假。因为这个消息听起来不可思议,居然有人专门收购遗言,而且出这么高的价钱,比废铜烂铁贵一百倍。但是去过新北门客栈的人都证实这不是玩笑,是千真万确的。头上扎着红头布的商贩不仅告诉前来打听的人确有其事,而且告诉人们他这一行当的规矩。不是所有的遗言都可以收购的,必须是即将死亡的人向他口授的遗言,他才收购,他才会出这么高的价钱。商贩还向好奇的人们演示了他手中的拨浪鼓。那是一个神秘的装置。把写有遗言的纸从它侧面的缝隙插进去,旋转几下,就卷进去了,再也打不开。商贩说,没人能打开。但是,善良的市民们在证实这一消息的真实性后,很快发现这个事情有许多可疑之处,甚至是个骗局。首先是他为什么收购遗言?对此,商贩的解释和他在广告上说的一样,他一再强调,人间没有什么比遗言更值钱的了。他会反问你,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比遗言值钱吗?更让人们可疑的是,他出这么高的价钱买遗言,这些遗言他作什么用?作为一个商人,他如何赚钱?他把遗言卖给谁?谁会出更高的价钱买遗言?对这个问题商贩讳莫如深,从不正面回答。不过,他说,不是你们给我钱,是我给你们钱,我骗你们什么呢?

尽管人们对商贩议论纷纷,将信将疑,但有一点人们是坚信不疑的,那就是没有人会出售遗言给他,没有人会为了十块大洋出售遗言给他。何况,一个人的遗言,或多或少会涉及个人及家庭的隐私,人们怎么会把秘密或隐私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商贩呢?

家住城门口的钟表匠,是商贩来小城后,第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钟表匠当初也和市民们一样,觉得商贩十分可笑十分可疑,坚信不会有人出售遗言给他。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突然恳求家人把商贩请来,他要出售遗言。家人坚决反对。钟表匠流着泪说,我临死前就这一个要求,请你们满足吧。家人只好把商贩请来。商贩在膝盖上铺一块红布,用纸记下钟表匠的遗言,看着钟表匠吞下最后一口气,把遗言卷进拨浪鼓,丢下十块大洋,扬长而去。

说起来叫人难以置信,以后小城的人临死前都会把商贩叫过去口授遗言,这已经成了小城人死亡之前不可缺少的仪式。商贩就这样,在小城站住了脚,生意越来越红火。人们永远困惑不解的是,商贩收购这些遗言干什么?他怎样赚钱?为什么那些临终的人都会把商贩叫去把遗言卖给他?

一八七八年七月的一天傍晚,商贩赶着马车离开了小城。商贩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喊道:“收购遗言,十块大洋一份!”小城的人目送商贩,看着商贩手里那个装有遗言的拨浪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晃悠晃悠的。

微型小说需要一定的新奇性和不一般的深刻哲理性来传达出机智的理趣和浓郁的情趣。你错过了鹿群一个猎人带儿子去打猎,在林子里活捉了一只小羊。儿子非常高兴,要求饲养这只小山羊,父亲答应了,将猎物交给儿子,要他先带回家去。

儿子挎着枪,牵着羊,沿着小河回家。中途,羊在喝水的时候忽然挣脱绳子,小猎人紧追慢赶,终于没抓住,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了。

小猎人既恼火又伤心,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后哭泣,不知道如何向父亲交代,满腔懊悔之情。

糊里糊涂等到傍晚,看见父亲沿河流走来了。小猎人站起身,告诉父亲失羊之事。父亲非常惊讶,问:那你就一直这么坐在大石头后面吗?

小猎人赶忙为自己辩解:我没能追赶上它,也四处找了,没有踪影。

父亲摇摇头,指着河岸泥地上一些凌乱的新鲜脚印:看,那是什么?

小猎人仔细察看后,问:刚刚来过几只鹿吗?

父亲点点头:就是!为了那只小山羊,你错过了整整一群鹿啊!

不要因小失大,更不能因错失一次放弃追求一生。错了并不可恼,只要我们不要一错再错,还是来得及弥补的。施舍拉哈布·萨卡尔昂着头,大步地走着。他没带阳伞,对灼人的烈日毫不在意。拉哈布恪守自己的处世原则,他天生一副傲骨,不屈从任何人和事。他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却从不指望得到旁人的任何恩惠,追求的只是一辈子生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拉哈布正走着,一个黄包车夫来到他身边。车夫摇着铃铛问道:“先生,您需要车吗?”

拉哈布转过头,发现那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目光里似乎包含着贪婪的神情。“只有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才会以人力车代步。”这是拉哈布坚定不移的观点。因此,他一辈子连轿子都没坐过一回,认为那简直就是犯罪。他用那粗布缝制的甘地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声说道:“不,不,我不要。”说完继续走自己的路。

黄包车夫拉着车子跟在他后面,一路不停地摇铃。忽然间,拉哈布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也许拉车是这个穷汉惟一的生存手段。拉哈布是个有学问的人,许多概念——资本主义、平等、穷苦人、上帝、劳动分配、农村的赤贫、工业、封建主义等,片刻之间都闪进了他的脑海。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那黄包车夫——天哪,他是那样的面黄肌瘦!拉哈布心里顿时对他生出了怜悯之情。

黄包车夫摇着铃铛,又招呼拉哈布道:“来吧,先生!我送您,您要去哪里?”

“去希布塔拉,你要多少钱?”

“六便士。”

“好吧,你跟我来!”拉哈布继续步行。

“请上车,先生。”

“跟我走吧!”拉哈布加快了脚步。

拉黄包车的人跟在他后面小跑。时不时地,拉哈布回头对车夫说:“跟着我!”

到了希布塔拉,拉哈布从衣兜里掏出六便士递给黄包车夫,说:“拿去吧!”

“可您根本没坐车呀。”

“我从不坐黄包车,我认为那是一种犯罪。”

“啊?可您一开始就该告诉我!”车夫的脸上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拉着车子走开了。

“把这钱拿去吧,它是你应得的!”

“可我不是乞丐!”黄包车夫拉着车,消失在街的拐角处。

有时,施舍亦是一种侮辱,特别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是对他人劳动的践踏。施舍者看似满怀慈悲的慈善家,实质是忽略了别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