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害忠良
周延儒既然得到崇祯帝的青睐,他在朝堂上的砝码无疑加重了。从此,他得陇望蜀,贪心更大了。本来就,不甘人后的周延儒此时便生了觊觎首辅权位之心。祟祯元年十一月,吏部会推阁臣,作为侍郎的周廷儒,暗中以为自己必定会被推举无疑。因为在会推阁臣之初,他即与他的临时同党--礼部尚书温体仁到处活动,与戚宛、郑养性、万炜和东厂的唐文征交好,作为内援。又花了8万锻两的巨资买通内廷,排挤东林党人。作为阁臣首选人物、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等11人被推举,钱位列第一,而温、周两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财以“无素望”,未被列名,大出他们的预料。钱谦益的目的初步达到了,但此举却也加重了朱由检对大臣植党的怀疑。他见会推名单中无周延儒而大疑。而温、周见明的竞争不行,便利用这一点使出阴招--他们散布出流言蜚语,说这次会推枚卜,都是由钱谦益一手操持的。崇祯帝听信了流言,越发怀疑。周、温两人见时机成熟,一拍即合,在政治上搞了一次别有用心的联盟。他们利用崇祯帝的多疑,上演了一出恶人先告状的闹剧。由温体仁首先发难,“鸡蛋里挑骨头”,以钱谦益是否“关节受贿”为借口,旧案重提,集中火力攻击钱谦益,使崇祯帝怀疑他在植党,从而推翻整个会推名单,达到个人肮脏的政治目的。崇祯元年十一月初六日,朱由检召廷臣、科道官及温体仁、周延儒、钱谦益到文华殿,让钱、温对质。崇祯如此大张旗鼓地过问这件事,实际目的是想借此来消弭大臣的植党之祸。
钱谦益听得皇上要在文华殿召见自己,以为是宣布要他当首辅,于是穿戴好,春风满面地来到文华殿,垂首肃立在一边等皇帝开口。没想到皇帝一开口便是关于“关节受贿”的事。周、温这一招攻其不备,来得突然,一开始钱谦益还真懵懂不知所措。其实,天启元年(1621年)钱主持浙江乡试时,对考生假作的“关节受贿”之事一无所知,在发觉此事后又及时向朝廷报告了,最后还以“失于觉察”受到罚俸三个月的处分。审理这一案件时,观听者不下数千人,应该说是很公正的,没有什么疑问了。但在温口舌如簧的诘问下,钱谦益支支吾吾,一副理屈词穷的样子,又由于温体仁装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口若悬河地在崇祯面前陈述,这些表演更坚定了崇祯对大臣扶私植党的怀疑。这就构成了崇祯帝所最不能容忍的罪名,当下他便将替钱说情的大臣章允儒抓了起来。
作为温的帮凶周延儒,在这场闹剧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朱由检最后对大臣们大发雷霆的时候,周便趁机进言道说大凡会议会推,皇上明旨,下九卿科道,以为报公;不知外廷只沿故套,只是一二个把持定了,诸臣都不敢开口,就开口也不行,徒然言出祸随。温体仁观察皇帝的脸色,知道皇帝已经入彀,便装出一副极为可怜的姿态说他自己孤立,满朝俱是谦益之党,自己既然出面,就没有不恨他的人。他自己一人当然不能当众发怒。所以恳请皇上让他告老还乡,以避免惹来不必要的争端。其实这是他在以退为进的同时试探朱由检的态度。朱由检一听,如此之忠臣,哪里去找,于是说他不必离去。听了这些心理十分高兴。在周、温两人的夹攻之下,钱谦益只好“伏地待罪”。理所当然,这次会推的结果被付之东流,周、温两奸的阴谋得逞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延儒本来在群臣之中的评价就不高,这一下矛盾激化了。朝臣纷纷启奏:有的揭露周延儒“生平秽行”、贪污腐化;有的则指责周延儒与阉党冯铨的密切关系,不一而足。但朱由检对此都不屑一顾,而只是从自己心中对结党的厌恶与恐惧出发,一味地认为弹劾周的人越多,周在朝中便越孤立,就越不可能结党营私,于是更加庇护周延儒。
第二年三月,崇祯帝在文华殿召见周,君臣一直谈到深夜,谈了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但后来没有什么大的政治事件发生,可知这是崇祯帝宠信周,欲委政于他的表现。在这一年的十二月,后金兵从防守薄弱的喜峰口突人关内,直逼京师,朝野震动。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大忠大义”的周延儒成了崇祯帝唯一可以依靠的救命稻草。他被破格拜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机务”,进入了明廷的最高决策层。崇祯三年(1630年)六月,温体仁以同样的职衔人阁办事。生性机警,会耍一些小聪明的周延儒靠着揣摩皇帝的心意,通过一系列的阴谋诡计,终于从普通的一个廷官爬到阁臣,继而又由阁臣升到人臣极位--首辅。曾经为名利而奔忙的周延儒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从此,崇祯朝里乌烟瘴气;从此,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周延儒恰恰是这样一个人。还在他入阁的前二月,为了夺取皇帝的宠幸,进入内阁,他利用皇太极的反问计,做了件落井下石的蠢事。
袁崇焕,字元素,东莞(今广东东莞)人,在蓟辽镇守多年,功勋卓著,富有谋略与胆识。面对日益败坏的国事,他身感责任重大,力图凭着一腔爱国忠君的热血,挽救危局。然主昏于内,哪有将领能建功于外的道理呢?崇祯二年正月到十月间,袁崇焕与皇太极议和,赢得了宝贵时间,修筑城池,整饬兵备,加强了宁锦防线,这是他善于选择谈判时间,取得了主动权的结果,然而事后他反遭崇祯帝的责备。
袁崇焕的存在,使蓟辽边防固若金汤,后金兵无法前进半步,只得绕道蒙古人边侵扰,皇太极气得牙痒痒的,加上袁崇焕曾用炮击死其父努尔哈赤,他更是非要拔掉这颗眼中钉不可。崇祯二年十月,清兵从大安口入关,威胁都城的安全。袁崇焕接到入京勤王的命令后,千里赴援,自以为是有功无罪。但京师里的人突然遭受兵祸,怨言四起,都说是袁崇焕故意纵敌。廷臣因为袁崇焕以前曾与金人议和,所以在不明真象的情况下也说他引诱后金兵来逼迫议和,将要缔结城下之盟。其实他们都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他令人在京师散布谣言,同时又命令士兵在营中就此事议论纷纷,故意让被俘的两个太监听到,然后纵容他们逃走。两太监自以为刺探到了军事机密,回京后立即向崇祯报告。周延儒这时正愁没有机会表现自己,于是他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与温体仁勾结,推波助澜,诽谤袁崇焕,使平庸却又多疑的朱由检马上中了计。
十二月初一日,轻信又刚愎自用的朱由检在平台上召见袁崇焕等人。此前,袁崇焕正在前线调度指挥作战,得到皇帝的诏令,立即赶赴平台。他一到,朱由检便责问他为什么要杀毛文龙及援救、逗留两事,崇焕由于毫无思想准备,未能及时答对,立即被捆绑起来,交付锦衣卫下狱囚禁,最后被温体仁密疏冤杀,他的妻子兄弟被流放3千里。可怜袁崇焕,没有死在敌人刀下,竟倒在自己人的暗枪下。袁祟焕死后,本就人才寥若晨星的边关,从此更无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了。这为清兵今后长驱直入创造了有利条件。
与袁崇焕同难的还有一人叫王洽。他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在这次后金兵入侵中,他急召各部入京,但由于金兵势大,不能抵挡,京师被围。崇祯帝忧心如焚。作为礼部侍郎的周延儒诬陷道:“本兵备御疏忽,调度乘张。”检讨项煜背后捅刀子:“世宗斩一丁汝夔,将士震悚,强敌宵遁。”昏聩的崇祯竟然点头答应,将王洽下狱。第二年,王洽在狱中病死后仍被问成死罪。本来,王洽死后,周、温还想以此为藉口,制造更大的“株连”,只因同党中无人敢出头而作罢。这样,周延儒助纣为虐,自毁长城,驱除异己,在排挤了钱锡龙与成锡命等人之后,终于踏着别久的头颅与肩膀登上了首辅的荣耀权位。权力是一种中性工具,掌握在正义之士手中,可以为天下苍生造福,而一旦被凶险狡诈之徒利用,则后患无穷。
手握大权
周延儒一朝大权在握,自是颐指气使,妄图排斥朝中所有不听命于他的人,他睚眦必报,不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刘宗周,字起东,山阴人。他在崇桢元年时为顺天府尹,对朝廷忠心耿耿,赤减一片,但性格喇烈,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他刚上任便上疏指出崇祯帝“求治之心,操之太急”。崇祯五年,刘宗周“进祈天永命之说”,他写道:“然大君着,天之宗子,辅臣者,宗子之家相。陛下置辅,率由持简,亦愿体一人始生之心,毋驱除异己,鞲朝士以大狱,结国家册党之祸,毋宠利居成功,异人主以富强,酿天下土崩之势。”真是字字切中要害,句句射向大奸臣,其忠肝义胆,昭然若现。周延儒、温体仁见后气得发抖。当时正在祷雨,刘宗周自称患病,延儒便抓住他的这个小辫子,“指为偃蹇”,希望激起崇祯帝的怒火。朱由捡果然“拟旨诘之”,命令刘宗周陈述人才的状况及使兵饷充足的办法,幸亏宗周胸有成竹,从容“条画以对”,两人的阴谋才没有得逞。势倾朝野祸国殃民“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可是心怀鬼胎,经常挖空心思算计别人的人,便害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身败名裂。同时,有极强权力野心的人又想在庙堂上一呼百诺,当然想要培植自己的私人力量,以求树大根深蒂固,好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
为了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周延儒不惜任何代价。他引用大同巡抚张延拱、登莱巡抚孙元化。又使他的哥哥周素儒冒充锦衣卫籍,给了他一个千户的职位。他的家人周文郁平庸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因周延儒得道,他也跟着上了天,被擢升为副总兵,简直是视国家军政为儿戏,将国家大事当家事。权与钱是形影不离的难兄难弟,当初一心一意往上爬的周延儒深知个中三味。居庙堂之高后,他忧的不是民,而是钱包。他上任后就接受巨盗神一魁的贿赂,私囊中饱。在接受他的姻亲陈于泰送的美女、金钱之后,竟将陈拔为廷试第一。他与武弁李元功亲近,借李元功在外招摇收受贿赂。此外,他还包庇刘宇烈等人,当然这也是贪欲对他的作用。周、温联盟事件过后,崇祯并没有从中看到幕后的隐患,反而得出朝廷大臣不忧国事、结党营私、借机报复的结论。他还大发感叹:“朕几误!”一个贪权庸碌之辈,在朱由检的眼光里竟成了有经天纬地、能挽救社稷于危难的人才,这当然使当时的正义之士心惊胆寒。
周登上首辅的位置后,除了能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中整天算计他人、培植私党以外,政治上却将崇祯帝寄予他的厚望抛在脑后,因循苟且,无所作为。在私人生活上,他不但酗酒,而且好色,前所述陈于泰贿送美女便是一例。周延儒五毒俱全,他败坏士风的行为,就是他的同伙温体仁也比不上。温体仁“为人阴鸷,机深刺骨,一言辄陷人于罪”,为了揽权争宠,什么绝情丧义的事他都能干出来,但他还有一点可取:“不纳苞苴是其一长矣。”但“天聪睿断”的崇祯对周的这些行为却一无所知,在朝臣愤而攻之时,一味庇护周延儒,还要“优诏褒答”,可见周在皇帝面前的演技有多高。
窃取高位的周自然要利用自己这棵大树去遮荫他的亲戚子弟,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的奸贪伪诈,一一传给了他的侄男子弟。有他作后台,周氏家族在宜兴家乡横行霸道。他的子弟和豪奴悍仆抢男占女,盘剥乡民,胡作非为,弄得一县鸡犬不宁。由于县官的袒护,当地人告状无门。人们的怒火最终喷发出来,老百姓扛着锄头,“群聚数万人,蜂拥两家,杀其仆而焚其庐”,“发其先垄”,把周家的祖坟也给刨了。挖别人家的祖坟是要犯重罪的,后来崇祯帝挖李白成家的祖坟也是秘密进行的。但众怒难犯,周延儒权势再赫然,地方官与巡抚御史也不敢公开袒护,只好“枷责豪仆以谢诸汹汹者”而不了了之。
东窗事发
“小人之交甘若醴”,但这只是在相互利用时,当双方利益发生冲突后,便会立刻反目成仇,交情破裂。
温、周两位在拱倒钱谦益、诬杀袁崇焕,相继进入内阁之后,他们的同盟也寿终正寝了。周由于资格比温体仁老,所以先入阁,并担任了首辅。首辅这一宝座同样是后入阁的温体仁所垂涎的。尽管温体仁的入阁,周延儒曾“鼎力相助”过,但为了权力,温体仁不惜过河拆桥,取而代之。他一面刻意做得柔顺谄媚,使崇祯被吸引过来,另一面又在周面前表现得屈己谨慎。其实暗中却与内廷勾结,同时刺探周的隐私。最后,他利用一系列对周延儒不利的事件,以四大理由对周弹劾:第一是包庇刘宇泰、陈于泰,放纵孙元化,第二是接受“巨盗神一魁贿”,第三“使游客李元功借势威人”,“招权罔利”,第四是“目陛下为羲皇上人,语谆逆”,唆使其党羽向周延儒发起轮番攻击。周山穷水尽,最后只好“引疾乞归”。震怒的崇祯帝在周延儒被千夫所指的情况下,仍“赐白金,彩缎,遣行人护行”,使周体面地回到了家乡。周愤愤不平地回到家乡后,便主动与东林党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