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曾在深夜痛哭,想和你聊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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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度青春(8)

事后调查,鲍哥说那句惊世骇俗的浑话是魏星说的,魏星说是柯依伊说的,而柯依伊和张倩都一口咬定是鲍哥自己说的。我比较相信女生的话,因为她俩那天都没喝酒;而且……鲍哥说出这样的话很符合他的性格。“你敢吗”一直都是鲍哥的口头禅,麻将桌上他经常会念叨“你敢出个二饼吗”“你敢不接我炮吗”。他还有一句口头禅是“你猜”,逛商场的时候他会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一边,“你猜厕所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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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星终究还是不甘寂寞的,几天之后他在网上聊了个女网友,约好晚上8点在学校后街见面。魏星做好了和人家上床的一切准备(借足了开房用的钱和避孕套)兴致勃勃地赶到,只看到一个和“美丽”毫不沾边的姑娘正一脸羞涩地在等他。魏星毫不客气地把那姑娘痛骂了一顿,走之前管人家借了300块钱,而且压根儿没打算还。一个男人可以嫌网友丑而拒绝和她上床,痛骂人家的同时还管人家借钱,这样的男人该有多浑蛋,以及多不可思议啊!魏星这样的奇葩,所有作为都是我们这些小毛孩想不到做不来的,想不成为学校里的传奇人物都难。

那300块钱魏星自己留得并不多,他花了多半在豪都请我们吃了一顿大餐。豪都那顿饭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因为魏星在酒桌上给我们上了网络的入门课。

我建议所有老师都听一听魏星是怎么传道授业解惑的,人家只用了几句话就培养出我们对网络的无限兴趣:

“QQ就是用来聊天的,什么样的女的都有。”

“聊天室我只上长沙的,外地聊天室姑娘全是外地的,费那劲儿干吗?”

“BBS是文学青年去的地方,方鹏,那里的妞都爱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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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网吧还是新鲜玩意儿,不仅环境昏暗而且设备陈旧,所有显示器都几乎是个半球,魏星手把手教我注册了QQ号,并且加了一个长沙的在线女生“咖啡女孩”。那时候的人一碰着网络就智商萎缩,起的网名一个比一个土,以我的文学素养还给自己起了个叫“真诚老公”的破名儿,所以也觉不出“咖啡女孩”这四个字有多俗不可耐。我用右手食指一个个字母按,拼出个“你好”发了过去,不一会儿,咖啡女孩回了消息“你好啊”,三个字就把我激动得小鹿撞怀。

同样是在QQ上泡妞,我和许宁自恃文笔还行,走扯淡耍贫嘴的路线;魏星、小马走的是浪子的路线,尤其是魏星,每次都把线上不爱搭理丫的姑娘骂得狗血淋头;而老二和鲍哥走的是抒情路线,他俩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个叫“QQ宝典”的东西,可以随便复制肉麻语句发给女网友。我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屑,用“QQ宝典”不仅不能提高他俩的作文水平,也不能提高他们的打字速度,我们很快就已经每天上网至少八小时,如果不能在过程中学习点儿什么,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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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学期离期末只剩个把月的时候,我搬出宿舍租房子住了。这事情说起来主要是因为我们班唯一的体育生韩鹏。

“体育生”是学校里很特别的一个群体,他们可以以200多的高考分数进入南湖大学,并且每门课只要考到30就可以拿满学分(选择题多的时候,就算猜ABCD都不止考30分)。所以,他们除了训练以外的大多数时间活得远比我们要潇洒。加上规律的体育锻炼造就的结实肌肉和炫目球技,只要愿意,他们可以泡到学校里几乎全部的女生。事实上,很多体育生也是这么做的,他们除了喝酒、打架和泡妞以外,什么都不干。

韩鹏却是体育生中的另类,他热爱学习的程度在全年级的男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在篮球场边上做高数题。他进入南湖大学是想好好学习努力考研的。当然,我们的学校并不这么想,他们招韩鹏进来的主要目的是替学校去打CUBA——大学生篮球联赛。所以热爱学习的韩鹏很快就跟不上训练的进度,上学期从主力沦为替补,这学期从替补沦为一般人,也就是说校队不要他了。篮球队的队员们都住在体育馆旁的训练楼里,方便每天拉出去训练以及打各种比赛。韩鹏之前也住在那里,可是被球队踢出来以后就不得不搬回寝室,他告别球队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个天大的问题:寝室的床连学校发的席子都铺不开,哪能容得下这一米九六的大个儿呢?!

韩鹏找到辅导员周老师反映床的问题,可这事辅导员也解决不了,只能向更上的上级继续反映。韩鹏以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憋屈着睡了几天,难得伸一次腿就成功地把自己从上铺蹬了下来,幸亏抓住床把才幸免于难。于是他痛下决心:搬出宿舍租房子住!为了找个人分摊房租,他找到了班上身高仅次于他的我,“方鹏,宿舍那破床你能睡得下吗?”其实我一米八二的身高比他矮出一头半去,睡这床还行,不过我还是决定和他合租,因为“租房子”是我在心里隐藏了很久的梦想,我高中时代看的所有青春小说里,男主角们无一例外都不住在寝室里,他们总有个地方放肆自己鬼混和胡搞,抽烟酗酒玩摇滚乐和睡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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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离它太远了。

我们租的房子是附近居民专门用来出租的小单间,一张大床一套桌椅就是全部的家当,200块一个月,我和韩鹏一人100,床也是一人一半。我们没把被褥全搬过来,为了应付学校时不时的夜查,我们都把自己宿舍里的铺盖留在那里,并且搞得像有人睡过一样。出租屋里只有韩鹏从家里带来的一床大被子和我的两条单人床单,我们垫了很多衣服才让那张木板床没那么硌得慌。可最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原来我们俩都是喜欢裸睡的。在出租房里的第一夜,穿着三角裤缩在被窝里的我,扭头看见脱得只剩下三角裤的韩鹏站在床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我怏怏地爬出来穿上衣裤,“我还是回去睡吧。”

第二天早晨,我刚出寝室门就看见赶回来叠被子的韩鹏。此后的一个多月,他每天傍晚回来把自己寝室的被子搞乱,应付夜查的老师;每天早晨又赶回来把被子叠好,应付检查卫生的阿姨,其中滋味苦不堪言,他不说我也知道。大二开始,我们的宿管阿姨在寝室楼里做起了卖卤货的生意,每天挨个寝室推销她自家做的鸡腿、鸡翅和茶叶蛋。韩鹏坚持每天在阿姨那里买两个鸡腿两个茶叶蛋,从此才不用再每天回来叠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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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鹏协商了一下,达成了协议,每天晚上正常的睡眠时间里,房间归韩鹏使用,其他时间归我使用。理论上讲,我占用房间的时间更长些,可是我还没有想好,除了睡觉,这房间还能干什么用。毕竟我不抽大麻,不玩摇滚,也没有姑娘可以睡。

于是,我打电话叫来了兄弟们。我们六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四面白墙,浮想联翩。又是鲍哥先打破了寂静:“我靠,搞学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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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哥的一句玩笑话点拨了大家。我们把学校门前租书店里全套的《金庸全集》搬进了那间屋子,每天早操之后韩鹏会去教室,我们则全部杀到那间屋子里,床上地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开始看,一直看到韩鹏回来,我们去吃夜宵。每天魏星都会买很多香蕉和饮料带过去,那时已经是月初,他的手头宽裕了就拼命花钱,拦都拦不住。我们挤在那间屋子里闷头看书,除了喝大量的水,谁都不去吃饭,饿了就掰根香蕉。吃到下午通常就会开始轮流出去上大号,尤其是老二,一天可以上两次,每次出门之前都到处要烟,他自己那包早已经抽干净了。韩鹏第一次开门看到正在“学习”的我们的时候,差点儿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呛死。我们赶紧打开所有门窗,一边用手里的书把烟雾往外扇,一边赔着笑脸安慰那个已经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个儿。

韩鹏是个好脾气,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从来没为这事和我们红过脸,而他每次出现时那一阵剧烈的咳嗽,甚至成了我们“学习”的下课铃。他私下里曾经暗示过我,能不能让房间更干净一点儿,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所有房间都应该是窗明几净的。我当然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因为在我的观念里,出租屋里应该是满墙的涂鸦、一地的烟头和避孕套才对,目前这个情况已经够干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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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行为非常不屑,她曾经对小马说,六个男人在一间屋子里同时看武侠小说,这简直就像聚在一起打飞机一样,虽然是各打各的,但性质上没分别。小马把这话转述给我们听时,所有人都大呼齐娜是个“女流氓”,并且勒令小马立即放下武侠小说,回自己的出租屋去缴足了公粮再来。

柯依伊和张倩对我们的举动就宽容多了,她们给这个破房间起了个非常温馨的名字叫“方鹏家”(虽然这让我们那儿听上去很像卖牛腩面的快餐店),周末的时候她们甚至还会拿着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去“方鹏家”体验生活。我是打心眼儿里欢迎她们过来,因为只要她们一来,男人们就不会肆无忌惮地在我的房间里搓脚丫。小伊她们通常会打开唯一一扇临街的窗户,一个坐在窗户左边,一个坐在窗户右边。我经常会在看完两页翻篇的时候抬头望一眼她们,这对我的视力和颈椎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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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习完《金庸全集》刚刚换成古龙的时候,老二突然产生了巨大的负罪感,这具体表现在他甚至开始便秘了。那天他拿着《多情剑客无情剑》看了没多会儿,就把书盖在地下,摸出支中南海开始抽。抽烟的时候也不看书,只是靠着墙角看着天花板,没多会儿就抽完了一支,又摸出一支奔厕所去了。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以后,老二才推门而入,把手纸往床上一丢,“妈的,拉不出来。”接着点了支烟闷头继续抽,过不多会儿,他突然喊我:“方鹏,咱们也该学习了吧?”

我诧异地抬起头,睁着已经疲劳到满是血丝的双眼,许宁他们也都放下手里的小说抬头看他,“什么?”

“啧,”老二咂了一下嘴,做了个痛苦的表情,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我就是觉得,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什么不踏实呢?”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踏实,心里特空。”老二说。

所有人都闷不作声,房间里只有找不着出路的烟雾丝丝缕缕地飘浮着。半晌,鲍哥说:“是该搞学习了,快考试了吧?”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嘈嘈哄哄算起日子来。“好像是下个月中旬吧?今天几号?”

老二终于看够了天花板,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还真搞学习啊?咱们不正搞着呢嘛!看书,看书!……方鹏,把纸丢给我,我再拉拉看。”

“去你大爷的!”

第二天,老二和鲍哥都没来看书,他们上课去了。第三天许宁也去了。第四天我和小马也去了,因为据老二他们带回的消息,这学期的第一门考试即将于下个星期二的下午闪亮登场,老师会在最后的两节课上给大家划重点。我们五个都是金融学院的,而魏星是会计学院的,我们的课程和考试时间都不一样。那个在白天属于我的房间里,只剩下魏星一个人孤独地吃着香蕉看着古龙。

PS:大学四年里,会计学院的魏星因为和我们五个金融学院的人混在一起,错过期末考试一次,重修考试三次,错过会计学院各类班会、联欢会和学院领导集体训话更是不计其数,却因为陪我们频频参与金融学院的各项活动,成了金融学院里的一张熟脸。以至于每次他代表会计学院足球队上场踢球,金融院队的兄弟们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把球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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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背了四五天,我还算顺利地拿下了这学期的第一门考试。没休息几天,后面的考试又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也是没有用的。我搬回了寝室,找了张白纸,写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八个大字贴在床头,开始了我为期一个半礼拜的熬夜生活。从睁眼就开始坐在床上背书,实在撑不住就歪到一边睡会儿,没两三个小时就会自然醒,然后抓起课本继续背。不认识的人一进寝室,还以为我是个好学生呢。

我只看老师划的重点,哪怕是前言,只要那些字的下面有红色的道道,我都会努力背诵,尤其是那些打五角星旁边写着“必考”俩字的。事实证明,除了那些用来故意浪费你时间的幌子以外,告诉你“必考”的题目还真是必考的。换句话说,“必考”的不一定都考,但是考的一定是“必考”的!所以,如果你时间来不及,把那些“必考”的题目做成小条带进考场,只要能抄到,随便再蒙几道选择题就能得60分。当然,也有个别老师辜负我们的期待,划了满课本的重点都“必考”,这样的科目你干脆就别复习了,那是存心让你挂呢。还有一次,一个老师竟然划了几十道“必考”,结果一题都没考,卷子刚发下来就有好几个人交卷了,被监考老师以“30分钟内不得交卷”为由阻止。我不仅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还在那张试卷上写了硕大一个“SB”。不过没过多会儿我就用涂改液把它盖住了,并且老老实实地蒙完了所有选择题,还在所有大题目下面多少写了几个字……重修也是同一个老师教,这时候就把关系搞砸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