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冯梦龙寿宁民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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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梦中的奇树

朱雅秀

“救命!救命啊……”夜,暗沉沉的,静极了,青烟渐浓。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冯梦龙双眉紧蹙,一颗心悬了起来,循着呼救声疾步走去,来到一个山坳里。他环顾四周,荒草萋萋,迷雾缭绕,怪石林立,夜色朦胧中,依稀瞅见一位紫衣姑娘被困在石缝中正苦苦挣扎,身上伤痕累累,性命危在旦夕。“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冯梦龙焦急地询问。“大人救我,只因龙虎相争,伤及无辜……”“姑娘别急,我来救你!”冯梦龙大步上前,用力搬动,无奈石块巨大,分毫未动,冯梦龙因用力过猛,跌到地上。他一下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一连三天,冯梦龙都做着这样相同的梦。也许梦是一种无声的指引,冥冥之中,真有一个无辜的灵魂在等待解救?可是梦中女子在哪里?说的龙虎相争,又是指什么呢?冯梦龙百思不得其解。他踱步来到院子里,但见满天星辰,闪烁不已。夜风吹过,树梢头传来沙沙声响,冯梦龙不禁吟起南宋民族英雄李纲的《病牛》诗:“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作为寿宁知县,冯梦龙上任不久,目睹城内各处一片破败景象,百废待举。他带头捐俸集资,相继筑城墙,修城门,建谯楼,设司更。他关心民间疾苦,明断冤案,禁溺女婴,解救弱小,破除封建,勤政爱民,在民间留下良好的口碑。他的一颗心,为了寿宁安宁和百姓安居乐业在热烈地跳动。如今,连日来的梦境也许就是一种预示,预示着民间哪个角落的不次日,衙役来报,武曲两村落发生纠纷,村民持械对峙,已僵持好几天了。冯梦龙一听,立刻带上随从赶往武曲。只见层峦叠嶂间青山如黛,碧水环绕,蜿蜒起伏的山峦如长龙似波浪,将村庄轻轻拥在怀中。天空鸟雀成群,岸边杂花生树。村旁阡陌纵横,涧泉潺潺;村中村舍错落,炊烟袅袅。若不是村口聚集的人群和叫嚣声,这真是一处令人流连的所在,一幅神来的写意田园水墨画卷。

临时公堂就设在村头的禅堂里。冯梦龙命两村村民代表各自陈词,讲清事情来龙去脉。原来,两村人同祖同姓,后因繁衍生息,发展成兄弟村落,各自取名龙村和虎村。因村民贫穷没什么收入来源,又想发展壮大各自的地盘和势力,意欲抢占两村相接的一块山地,砍伐山林,纷争由此而起。为了占下地盘,两村村民连夜开挖山地种树栽苗,各自搬来大石沙土堵在自己地盘上作为标记,并聚众备斗,恶语相向,谁也不让谁。

冯梦龙略一沉吟,来到两村人相争的山地上。“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冯梦龙在内心赞道。这是一处开阔的山坳,层峦叠嶂间,云气相接绵延缥缈,幽谷重叠开合如莲。更有左右两峰昂然对峙,左峰傲立如虎,右峰蜿蜒似龙,龙盘虎踞,气势雄伟。两峰间一条飞瀑如玉带倾泻而下,激起紫气千条,雾霭聚合间虹影隐约,云蒸霞蔚处气象万千。冯梦龙环顾四周,突然怔住了:这地方怎么如此熟悉,仿佛梦中曾经来过。对了!这三天来的梦里,自己来的不就是这个地方吗?也是这样的杂草丛生,也是这样的怪石林立,只是梦中向自己求救的紫衣姑娘呢?冯梦龙心念动处,向石堆走去,细细察看,不禁心内一惊。原来,一棵枝叶繁茂的奇树被压在大石堆叠处,枝折花落,伤痕累累。残枝凋叶间凝结的汁液仿佛点点泪珠,紫红色的叶片掉得满地都是。树身在冯梦龙眼前幻化成紫衣女子,正哀伤地看着他,发出细若游丝的求救声。

“这是什么树?”冯梦龙问。村人禀告,这奇树乃当地野生茶树,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破土而出,汲天地之精华已生长多年,方圆百里异人指点,村民采下树叶熬煮成汤,喝下后不久痊愈。自此,村人常于春夏时节采摘紫茶芽尖,用当地祖传的工夫手法制成干茶,取村口山泉水煮之,不仅生津止渴,还兼具消热解暑、降火明目、消火止痢等功效,为两村村民家中常备之物,既待客也兼药用,有邻近人家慕名前来求购。冯梦龙胸中疑团豁然开朗,心内一动,已有计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避免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冯梦龙当即现场办公,给村民们讲了三国魏时期曹植七步成诗的故事,语重心长劝戒:“兄弟如龙虎,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兄弟手足,如何忍心相残!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冯梦龙又给他们讲了历史上苏轼和苏辙、班固和班超、桃园三结义等兄弟情深的故事,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村民们憣然悔悟,两村村民代表也惭愧地低下了头。经冯梦龙一番调解,山地归两村共有,任何一方不得占为己有,不许私自砍伐山林。搬走石块,将那株受伤的紫茶保护起来,并采下枝条扦插育苗,在山上遍植紫茶,将荒地变为茶山,茶园管理及茶叶买卖由两村共同商议推举能人共同经营,收入归两村村财共有。在冯梦龙主持下,两村签下协议,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不仅恢复走亲访友的习俗,还进行商贸往来。龙虎之争慢慢平息,经历了风雨的龙村和虎村从此呈现一片和谐自然的景象,那座两村相接相争的大山,也被称为“龙虎山”。

夜,暗沉沉的,静极了,青烟渐浓。忙碌了一天的冯梦龙又入梦了。梦中,他恍恍惚惚又来到那处山坳,和风拂面,山花烂漫,只见一棵棵紫红的茶树迎着阳光茁壮成长,昔日杂草丛生的荒山已成了生机盎然的茶园。茶山起伏,紫气浩荡,空气中飘满茶叶清新甘洌的芳香。漫步茶海,心旷神怡间,一位紫衣姑娘飘然而至,向冯梦龙行礼致谢:“感谢恩公相救,紫茶得以重生。紫茶无以回报,赠恩公一把香茗,长伴恩公左右,祈愿恩公身体康健,百病不侵。”说着,紫衣姑娘将一杯茶奉至冯梦龙面前,含笑施施然离去。浓郁茶香中,冯梦龙悠悠醒转,只见桌上一杯茶汤色墨绿兰似麝。冯梦龙追出庭院,但见满天星辰,闪烁不已。“九峰山上紫茶殊,香漫甘回嫩厚舒。他日堂中酬客友,仙茗盛誉满姑苏。”这盒紫茶,冯梦龙视为上天对他的馈赠,一直带在身边,并作诗铭记这梦中的奇事。在寿宁任知县期间,年事已高的冯梦龙每每批阅公文,或下乡调研,难免脑疲神乏,或沾染风寒疟疾,取紫茶一撮,煮茶将茶水饮下,唇齿留香间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紫茶的芳香,伴随着冯梦龙在寿宁度过的难忘时光和往后的离乱岁月。离开寿宁后,冯梦龙回到苏州,还时常梦到紫衣姑娘。每每想念寿宁,他总是情不自禁打开茶盒闻一闻那独特的茶香,并沏一杯热茶细细品味,以解情愁。有朋友相聚,听冯梦龙说起寿宁往事,品味紫茶,朋友们均赞不绝口。

如今,龙虎山已成为一处繁茂的茶园,后人将茶文化发扬光大,“梦龙春”牌系列茶叶因独特的醇香享誉省内外,远销国外。关于冯梦龙与紫茶的故事,也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