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淑秀
三虎既毙,火患又起。小城县令,梦龙愁矣。诚如冯知县《寿宁待志·城隘》中所写:“城囿万山之中,形如釜底,中隔大溪”,古时寿宁县城坐落在两山之间的狭小山坳里,一条宽阔的蟾溪从北往南穿城而过。但由于南北落差大,水流湍急,溪中蓄水无几,春夏两岸庄稼“望溪兴叹”,到了秋冬季节,百姓连生活用水都十分困难。
当时,寿宁县城百姓住房以土木结构房屋为主,少数稍稍殷实的人家住的也无非是大榴房加雕梁画栋、三合土铺厅堂而已。由于平地少,大多依山而建,房子间距离小,进入秋冬季节,火患连连,令百姓叫苦不迭。
十月里的一天傍晚,冯梦龙正伏案苦思良策。突然衙役匆匆来报:“日昇门方向起火!”
冯梦龙放下笔纸,让衙役击鼓集合,带上桶盆,朝日昇门飞奔而去。只见火焰如一条条火龙张狂肆虐,在风的助力下,向四周蔓延。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县城照得像个大白天,牲畜的嘶叫声、孩子的啼哭声、大人的呼救声混为一片。
有多少百姓毕生的财产都化作灰烬,又有多少人家要露宿荒野!望着熊熊的火光,冯梦龙心如刀绞。
“大人,河里没水了!”“大人,已经烧到上榴了!”
……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多小时,日昇门至上榴十多座房子只剩下破败的土墙和一堆堆灰烬,四十多户群众瞬间无家可归。
真可谓:“家徒四壁壁还倾,啼饥号寒寒相逼。”这已经是入秋以来的第三场大火了,望着东去的蟾溪,冯梦龙明白,唯有蓄水才能得以救急!经过几天的勘察,冯梦龙决定先修复东坝。东坝位于日昇门外,升平桥下,始建时间不详,经过河水的冲刷,唯余河床下隐隐约约的几根木桩依稀可见。
可是钱从何来?此前除虎患,修县衙、城墙、谯楼、仓库,早已将县里所有的银两花光,如何是好?冯梦龙左思右想,将一部即成的书稿卖给老家的书商,求得白银百两。
冯梦龙将银子取出三十两交给县丞,并疾书通告一封:凡蟾溪两岸百姓,每户出男丁一名;凡日昇门附近临溪居民,每户另出良木一株。于次月初八动工,修筑东坝。出工者每日获钱三文,出木材者每株另补十文。
见冯县令再次倾囊修坝,深受用水困难和火患侵扰的百姓,趁着枯水期河道干涸之际,纷纷砍伐良木,出工出力。
打桩、铺木、砌堤坝……深冬的县城滴水成冰,冯梦龙冒着严寒,日日到施工现场查看工程进展,霜花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在阳光里熠熠闪光。坝成了,水涨了,如镜般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人家,像一幅迷人的水墨丹青。
如今,东坝依然静静地横卧在升平桥下,河水日日欢歌,似乎还在传唱着一首在百姓中流传至今的歌谣:
东坝之水清如许,鳌阳百姓心欢喜。春来两岸庄稼青,秋冬不惧火患起。谁说朝中无好官,循吏犹龙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