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延陵君完全没管他,还是步伐稳健的继续往前走。
“虽然我知道这样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替他们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荣钦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
延陵君对他,虽然只有手下留情,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延陵君并没有应声。
荣钦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急着见自己的妻儿,再不迟疑,转身匆匆奔入夜色之中。
桔红带了马匹等在稍远的地方,延陵君策马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
褚浔阳亲自等在大门口,见他回来,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迎上来,“你怎么才回来?事情都办妥了吗?”
“嗯!都没什么问题了!”延陵君点头,拉过她的手,觉得有点凉,就将她的手掌整个儿裹在自己的手里,亲着她的手往门里走,“父亲那边的情况还好吗?我们的行装都打点好了吗?”
“嗯!自从回来,他就一直守着母亲,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我去把事情都同他说了,他没说反对,应该就是默许了,何况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了。”褚浔阳道,想着之前看到的荣显扬疯魔了一样的表情,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然后想起了什么,就突然又正色看向了延陵君道:“对了,父亲和母亲那里都还好说,师公那里,可能是你要亲自走一趟了。”
“怎么?”延陵君下意识的止步,皱了眉头。
褚浔阳就唯有苦笑了,“还哭着呢!”
这两年,延陵老头儿和风清茉是被关在一起的,大概是觉得风清茉睡了这么久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就是真的没有指望了,所以荣澄昱防范他们也不算太严格,在延陵君终于找到把柄撬开了那管家的嘴巴回京营救之前,两人倒是没受到什么苛待。
那延陵老头儿本来还好好的,可是自从延陵君救了他二人出来,那老头子就开了腔,嚎啕起来,就再没停过。
延陵君这都出去半夜了,没想到那边都还哭着呢。
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打不得又骂不得,延陵君也是无奈,只能和褚浔阳又走了一趟,结果果不其然,走在院子里,就见延陵老头儿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坐在花厅里抽搭,深蓝守在门口,桌上几条遭了秧的帕子。
“师公——”延陵君深吸一口气,举步进去。
“出去出去,谁叫你们进来的!”延陵老头儿一下子就跳起来,大概是觉得在小辈的面前哭鼻子丢脸,就干脆的背转身去。
延陵君知道他是为什么,他自己素有天下第一神医的美誉,但是担着这个名头这么多年,最后倾尽全力,却没能救醒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
这种感觉,已经不仅仅是对自己医术怀疑的挫败感了,而是真的折磨和心痛,试问就算是他有再好的本事又怎么样?救不了自己真正想救的人,这一辈子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个时候,褚浔阳倒是能够明白他那阴阳怪气的脾气到底是为什么了,这种情况下,任凭是谁,压抑了二十多年,心里也不会好过。
“师公,其实你真的不必自责,我知道你是为了没能救醒母亲,又瞒了我和父亲这么久而觉得愧疚,可这本身就不是你的错,母亲当时的那个情况,太医都说是回天乏力了,你照顾她那么久,也给了父亲这么多年的希望,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延陵君尽量的好言相劝,“你的心情,我都懂,你真的不必一直这么样的自责!”
“你懂个屁!”延陵老头儿一下子就爆发了,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的回头一抬手,手指直接就要戳到延陵君的鼻尖,“小茉莉花,那是我徒弟,我这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俩徒弟,我将她当闺女一样,别人都叫我鬼先生,说白了,我就是个屁,多少年了,我连自己的徒弟就救不了,你看看我的脸,你看见我的脸没?”
他说着,就干脆挺着胸脯往上凑,几乎要把延陵君给顶出门去了,“你看我这厚脸皮,这么厚的脸皮我都替自己臊得慌!”
说完就又扭头往桌子上一扑,就又继续嚎啕了起来。
这老头儿撒泼起来的功夫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延陵君和褚浔阳对望一眼,褚浔阳哭笑不得,“现在怎么办?我还以为你能哄好了他呢!荣意那丫头都没这么闹心的,他这样——”
风连晟那边可不是善茬儿,虽然不会明着和他们乱来,但这里到底也是他的地盘,一直滞留下去,可没有好处。
可是延陵老头儿这么不配合——
“不行就只有老办法了!”延陵君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那老头儿一眼,然后就拽着褚浔阳先行离开。
所谓的老办法,就是动强,所以延陵老头儿是被梁五给点了穴道,扛着扔上马车的。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一行人就火速出城,直接南下,奔了麒麟山脉。
马不停蹄的赶路,七日之后重回军营,好在是那边有苏逸压阵,根本没什么事,就是荣意那小丫头,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自己的爹娘,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我行我素,淡定的实在是有些过了头了,不哭不闹,也没见出想念的架势来。
延陵老头儿还是被抬着下的车,扔他进了帐篷里,就还是没日没夜不停的抽搭。
他们的行期,风邑那边是提前就得了消息的,一早就让海绍维算好了日子过来接人。
“父亲!”延陵君还是有些不放心,先让人在帐篷外面等着,他自己走进去和荣澄昱说话。
风清茉的状态比较奇怪,应该还是要归功于延陵老头儿的功劳,她虽然一直没有意识,但是却和其他昏迷不醒的病人不太一样,有人帮忙,是可以进食之类的,所以二十年来,她也和正常人一样,面上逐渐印刻了风霜,也已经是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