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深夜故事集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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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吞噬鱼 葬礼(2)

我退开几步,马菲尔德小姐牵起安德烈朝自己家走去,金毛猎犬踩着沉重的步子,在即将被白雾吞噬的时候回头望着我,它的眼睛就像幽深的黑夜,里面却没有一点星光,我胸口发闷,好半天透不过气来。

但我只能拖着步子回到车上,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才拨转方向盘朝镇上的医院开去。

给我看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夫,虽然之前我并不认识他,但是看得出他很细心。我坐在大夫面前——他姓卡特——听自己的CT检查报告。

“恭喜您,林肯先生。”满头银发的大夫对我说,“您的大脑很正常,没有肿瘤、没有出血、没有梗塞……什么也没有。你说您头不痛?”

“对。”

“只是一点点局部的失忆?“

“……是的。”

卡特大夫摊开双手:“现在从我们的检查来看您的脑部不存在病变,按道理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可是它出现了。”我没好气地说。

大夫笑了笑:“我建议您在心理疾病方面考虑一下,林肯先生,有时您不在意的小细节也会发展成心理障碍,包括对自我的认定……”

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医院,把诊断报告丢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十一点三刻的时候索菲来了个电话,提醒我下午葬礼的时间。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好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和大衣,不用再特地去换了。

我没心思吃午饭,只想去墓地看看,于是撒谎说自己在公司用过餐就去十字路口等她们母女俩,然后把车开到教堂后面。

浓雾早就散开了,只留下淡得几乎觉察不出来的清冷味道,现在不但没有太阳,更糟的是居然下起雨来了。虽然雨势不大,可空气又冷又湿,皮肤上被附着上了一层讨厌的水汽。云聚集成一片无边的深灰色海洋漂浮在天空中,矮得好象贴近头顶,这让我非常疲惫,有种被压弯了脊梁的错觉。

现在突然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异常茫然。

教堂的尖顶矗立在灰色的云层下,威严、肃穆,墓地里没有一个人,静得只能听到雨点儿落到草地上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墓碑错落排列在墓园中,有悲伤温柔的天使、有传统规整的十字架,还有朴素得没有一点装饰的方形石碑……一些浮雕已经被岁月腐蚀斑驳,有的却鲜亮簇新。在东北角的空地上,已经挖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墓穴,棕色的泥土堆积在草地上,散发者潮湿的味道。

这里是死者的国度,寂静一片。

我朝那个新挖的墓穴走去,沿途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萨尔纳·休伊特,92年去世,一个尽职尽责的教堂执事;克拉克·丘奇,我小时候常常吃他店里的曲奇饼;艾米莉·马奎尔,可亲的花店小姐,她只活了19年;赫尔伯特·林肯和玛丽亚·林肯葬在一起,我恩爱的父亲和母亲……最后我来到了新的墓穴旁,望着接近八英尺深的地洞,几个小时后沃伦太太就将永远躺在下面,狭窄的棺材箍着她的身体,沉重的泥土压在她上方,只剩下冰冷、黑暗和孤独。这就是死亡。

我膝盖发软,按住胸口退了几步,不得不靠在旁边的一个墓碑上喘气,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是的,我敬爱沃伦太太,可我能肯定自己不会因为她的死亡而出现这么大反应。

雨水混合着我皮肤上的冷汗朝下流,我闭上眼睛命令自己振作。在深呼吸了几下以后,我站起来,用袖口擦了擦脸。

“抱歉……”我苦笑着对墓碑说,希望它的主人不介意我的无礼,但脸上的肌肉却在这一刻僵硬了——我原本以为这该是沃伦先生的墓碑,因为他们夫妻俩决定长眠在一起,但是现在墓碑上却刻着另外一个名字:乔治·洛克伍德,1970。4。2~1986。11。15。

我脑子里立刻电光石火地想到了中学年鉴上模糊的半张照片,还有那灿烂的金发和模糊的蓝眼睛。这就是我那位神秘的同学吗,一个我完全没有印象的同学?原来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二十年了。

“……现在我们怀念这位女士,仁慈的长者、尽职的教师,她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现在她在主的身边,但我们仍然可以为她祈祷,这纯洁的灵魂已经获得了永生……”

牧师庄严地念着悼词,四周寂静一片。我和众多的来宾一起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朵白玫瑰。

雨已经停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更加浓烈。索菲靠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当悼词结束以后,我们共同为沃伦太太送上手中的花。

“宝贝儿,不要再难过了。”索菲温暖的手指头摩挲着我的掌心,“每个人都会死,我们记住那些幸福的时光就够了。”

“是的,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看着沃伦太太的棺材逐渐被放进墓穴,工人们开始朝棺材上填土。

“如果说我其实并不害怕,你相信吗,索菲?”

“当然相信。”她微笑着对我说,“但是为什么呢?”

我环抱着她的腰,低声说:“看看沃伦太太,她是个好人,但是她走得多么孤独,在临死前只有一只狗在她身边。我不会像她那样,我有你,还有莎拉。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死,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一点也不害怕。”

索菲的表情很奇怪,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但是嘴角却带着微笑。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身体紧紧地贴着我。

我看着周围的人最后朝沃伦太太划了十字,然后渐渐散去,其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索菲,亲爱的。”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马上就要放学了,你可以单独去接莎拉吗?我得去找乔·苏利文,我得问他一些事情。”

“哦,好的,马修。”我的妻子吻了我的脸颊,她微微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皱了皱眉头。

“喏,这是车钥匙。”我拍拍她的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就急急忙忙追上了我的老同学。

“乔!”我大声叫到,“等一等!”

那矮个子的男人回头看看我,微笑着招呼:“是你呀,马修,你也来了。”

“是的,为了沃伦太太。”

“上帝保佑她安息。”乔·苏利文叹息到,“她是个可爱的老太太,虽然她从来没有给我的手工课打过A。”

我笑了笑,递给他一支香烟:“陪我聊一会儿好吗?就当我们怀旧。”

“当然可以,老伙计。”

我们慢慢地穿过层层墓碑朝教堂里走,我看看正在最后填整泥土的工人,叹了口气:“我记得沃伦太太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希望死后跟丈夫有同一个款式的墓碑,紧紧挨在一起,就好象他们活着的时候穿同一个款式的衣服出门。可是今天我却在她身旁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太意外了。”

乔奇怪地转过头:“哦,不对吧,沃伦先生确实是在他妻子旁边。”

“右边吗?”

“不,是左边。”

“这样啊……”我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刚来的时候只注意到了右边的那位,好象是叫做乔治·洛克伍德。乔,你认识他吗?”

我这个老同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拧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哦,对了,乔,我的高中年鉴有些破损,照片都花了,改天把你的借给我好吗,也许我能想办法修补修补。你知道坏在哪儿吗?我、露西,还有乔治·洛克伍德,我们的脸全给弄得黑糊糊的。”

矮个子男人的脸越来越白,他看了看周围,在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们之后,压低了嗓子说道:“何必呢,马修?这么多年了,我们都知道乔治的死是个意外,没有人责怪你!虽然他确实……确实死在你手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