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深夜故事集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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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吞噬鱼 沉睡的绿湖(1)

尽管以前来过绿湖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我都会惊讶于这个地方的美丽。索菲说,画画的人无论看多少回《蒙娜丽莎》,都会从中发现不同的美,我这个习惯跟数字打交道的人虽然缺乏鉴赏力,但是也能够明白自然和艺术在美学意义上的相同之处。

绿湖就是上帝的艺术杰作,他在落基山的外围安下一个完美的椭圆,然后给予了最丰富的绿色。这个地方从每一滴水到每一棵树都是绿的,深浅不同,浓淡适宜。索菲曾经很多次来这里写生,但她说自己永远也无法调出同样的颜色,更没有办法画出这里的安静。

她说的是实话——绿湖太安静了,静得难以让人觉察到时间的流动,如果不是我看到水波的颤动、听到云雀唱歌,还有林中啄木鸟发出笃笃的声音,我会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凝固的。

我狂跳的心在看到这片熟悉的景色以后渐渐平息,双腿也有些发软,我在黑色泥土上的那层落叶表面坐下来,听见自己喘气声,看到从口鼻中呼出的白雾,它们很快就消失在清冷的空气中。

让我觉得欣慰的是,这里并没有带给我惊恐的陌生感,我轻易地看一看周围就找到了熟悉的细节——比如刻上莎拉名字的那棵杨树,比如索菲喜欢支起画板的石头。我没有遗忘我在绿湖的快乐,甚至上个星期的那次郊游还可以完整地浮现在眼前。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乔口中的那场悲剧仍然感觉陌生。我眼前的这片碧水吞噬了一个生命,并且是由于我的缘故,我对此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这简直是荒谬!

我想起了路克医生的话:“受到很严重的刺激,还发生了创伤性的生活事件都可能引发失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在逃避乔治·洛克伍德的死而暗示自己遗忘过去吗?

我忍不住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美丽的湖水变上,那片绿色立刻占领了我的眼睛。我把手伸进水中,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立刻从指尖一直窜到心脏。我全身都冷起来,冷得发抖。

我突然眼前发黑,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就好像肺里充满了水,它们凶猛地从我嘴里灌进来,好像要把我的灵魂挤出体外。我的身体几乎麻痹,几乎没有挣扎的力气。

我的脑子里在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乔治·洛克伍德在临死前是不是就在经历这些?我现在的记忆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那个死人的?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抽回自己的手,一下子仰面躺倒在地——不,不对!

如果说是我刻意遗忘关于乔治·洛克伍德的那个意外,那为什么又忘记露西的事情,还有关于罗尔的混乱记忆,包括家里的鱼……啊,还有阁楼上被损坏的高中年鉴!

不,其实在明显不过了!这一切不能简单地用失忆来解释了!我一直在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如果是这周围的一切都出了问题呢?

我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凝视着绿湖,它依然沉默地回应我,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绿湖并没有给我准备一把解决问题的钥匙,我只是在这儿猛然想到了钥匙可能藏匿的地方。

大约十一点多钟我重新回到了家,索菲正在客厅等我。我以为她在看电视,可当我发现屏幕上居然是她最不感兴趣的体育节目时,顿时明白了其实她整个上午都在担心我。

“马修,亲爱的,我正准备榨番茄汁。”她笑着对我说,“噢,还有,咱们下午两点去见克鲁斯大夫,他的诊所就在桥牌俱乐部的旁边,很容易找到的。我问过梅兰妮,她觉得这位心理医生很不错,一定可以帮助我们。”

“好的,宝贝儿,咱们午饭后早点出发吧。”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到。

索菲带着一丝欣喜去了厨房,我随意把目光移开,落在正前方的大水族箱上,却突然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发现水族箱里的小丑鱼们好象少了一些,显得空荡荡的。

我凑近玻璃,看着里面的那些小家伙游来游去,于是伸出指头点它们的数量……一共只有七条了,加上那灰色的怪鱼也才八条,可我记得三天前明明是十一条鱼啊。

我伸手进去拨弄开水草,想看看有没有调皮的小鱼躲在那儿,但结果却让我失望。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难道是死了吗?可是莎拉一点儿也没提到过……我迷惑地摇着头走进厨房,看见索菲在煎锅前忙来忙去。我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问道:“亲爱的,你看见咱们的鱼了吗?”

“什么鱼?”

“小丑鱼啊,好象少了三条。”

“哦……”我的妻子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没注意,照顾它们的是你和莎拉吧。”

我有些赧然地笑笑:“这两天我确实没管它们,真是抱歉,不过莎拉倒很尽职。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索菲尝了尝番茄汁,“或者是你记错了吧?莎拉很喜欢尼莫们,少了一条她就会闹得咱们脑袋爆炸的。”

这倒是,可我相信自己前天看到的小丑鱼们确实要多一些,难道是小公主把她的宠物偷偷拿去送给朋友了吗?

我咬着苹果走出厨房,看着水族箱里快活的鱼儿,它们还是界限分明——小丑鱼们在一端聚集,而灰鱼则孤单地呆在一旁。它可能是有些妒忌了,时不时地冲进小丑鱼中间,一张一翕的嘴巴好像是发出了威胁,又像是在嘲笑。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滑稽,可我确实觉得这条灰色的鱼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似乎很喜欢戏弄小丑鱼,喜欢看它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当我注视这个古怪的客人时,总觉得它那双黑色的小眼睛里有些让我不寒而栗的东西,暧昧而朦胧的红色从黑漆漆的瞳孔深处蔓延出来。它仿佛从玻璃后面机械冷漠地观察着我,唇吻上还带着冷笑一般的幅度。

我打了个寒战,猛地意识到我好象想不起自己怎么把这家伙从绿湖钓起来带回家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不再对细节上的失忆有惊诧的反应了,我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奇怪的灰鱼送回绿湖。

我以前没看过心理医生,这是实话——一个家庭幸福的男人除了偶尔会在工作上有些烦恼之外,并没有对人生的困惑与烦恼,更不至于抑郁到行为出现偏差的程度,所以我面对可亲得如同圣诞老人一样的医生还是感觉陌生而且不自在。

不过谈话的过程倒很轻松,我猜那张舒服的沙发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夫的声音也很平和,让我如同聊天一样地谈了最近遇到的事情。然后他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说下次该什么时候过来。

随后克鲁斯医生走出了房间,我独自躺在沙发上,估计这段时间里他是去和索菲商量我的“病情”了。

“现在你要先回家吗,亲爱的?”索菲在走出诊所大门的时候问我,“等下小公主就放学了,我得去接她。”

“我去吧。”

“你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吗?”

“噢……我感觉没那么累,用不着那么紧张,宝贝儿。”我在妻子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你还有几张插图没完成,我去接吧。别忘了晚上做点好吃的……”

我看得出索菲并不情愿,但她还是同意了,然后摸摸我的脸:“好吧,早点回来,鲁克斯大夫给你开了点抗抑郁的药,得饭前吃。”

“我会的。”

她还要去一趟超市,所以我把车钥匙给了她,自己则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向莎拉的学校走去。

从诊所到绿湖镇小学步行需要三十分钟,路上的人依旧很少。或许是天气阴冷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外出,加上我没有走在主马路上,周围更是静得可怕。头上的乌云跟昨天一样浓重,也没有风,我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平常四处乱蹿的野猫都不见了,好象这条只有五码宽的林荫道上只有我一个活的生物。

我一边机械地迈着步子,一边在回忆关于乔治·洛克伍德和露西·福克斯的点滴,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学校高高的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