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3卷:矛盾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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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假投靠成真叛变(3)

“那我就坦坦白白地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良材兄!”汪精卫像煞有介事似的。“据我们的特工总部重庆特区侦察,吴将军来南京之前去过重庆,他率部来南京是经过蒋介石批准的,是搞什么‘曲线救国’来的。而且,由吴华文将军带来了蒋介石写给良材兄的亲笔信,老蒋在信中要求你给予吴将军以指引和提携。”他将蒋介石信的照片件递给任援道,把眼睛一瞪,厉声问道:“这封信,难道吴将军没有转交给你?”

“没有,的确没有,”任援道将信浏览了一遍,赌咒说,“如果吴将军把信转给了我,请委座马上毙了我!”他显得很委屈,“真是‘关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唉!”

“我相信吴将军说的是真话,也相信良材兄说的是真话,信的问题不再追究了。”汪精卫把话锋一转,“那么,现在请良材兄把问题说清楚,蒋介石为什么要给你写信,你与重庆当局有哪些秘密勾结?”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确是一台戏。在座者除了吴华文和原田,其余的人都是编剧者又是演出者。任援道像个背熟台词的演员,一阵进入角色的惶恐和紧张之后,说道:“我与重庆毫无联系,更谈不上有什么勾结。”他显得又急又气又委屈,“真是鬼碰了头,不知什么缘故,蒋介石突然想到给我写什么鬼信?唉!真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他伸出两个拳头,一个劲地捶着自己那垂着的脑袋,活像真有那么回事情似的。

这么一来,倒使吴华文感到很难为情,也很难过,主动为任援道开脱,用诚恳的语调说道:“汪委员长!这都怪我。要蒋介石给任先生写信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想到任先生的二夫人曲丽容是我的堂表妹,我们是亲戚,想拉他和我一道搞所谓曲线救国。”他又一次跪在汪精卫面前,苦苦哀求说:“汪委员长!请您不要对任先生有任何怀疑。要坐牢,我去坐!要杀头,杀我的!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恳求汪委员长不要对我施仁政,杀了我吧,我,我吴华文死得活该,也死有余辜!”

汪精卫想到制服吴华文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台戏已到了该闭幕的时候,就满意地微笑着,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对良材兄不存在任何怀疑,希望良材兄卓有成效地、放心大胆地工作!”

“谢谢委座!我一定轻松愉快地、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任援道起身对汪精卫行一鞠躬礼。

汪精卫望着活像一只被羽虱叮咬着的可怜鸵鸟,蜷曲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吴华文,顿时意识到自己具有一种抵挡不住的权威和无可比拟的神圣,就从嘴里冒出一句很难相信是汪精卫这种人物说的话来:“难道你真想死不想活?吴将军!”

“是的,我真的想死,汪委员长!”吴华文话不由衷。

“那我偏偏不让你死,而且要让你美满幸福地活下去,荣华富贵地活下去!”汪精卫心想自己这时候的尊容肯定是集一切豪迈于一脸。他顿了一会,漫不经心地说,“我仍然让你当中央委员、军委委员和第五集团军副总司令!”难怪有人说,权势是用鼻音说话的。

原田之所以一直闷闷不乐地缄口不开,一是觉得自己近几年来,从蒋介石阵营里策反过来的军事将领、政府专员以上官员有二十余人,个个都是真心实意与日本侵略者沆瀣一气,出现像吴华文这样假心假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损自己的声誉和威严!二是觉得问题错综复杂,自己又是局外人,对情况不了解,难以启齿。现在,见问题迎刃而解,高兴地对吴华文说:

“吴将军!还不快起来向汪委员长敬礼致谢!”

吴华文正感到不好收场,听原田这么一说,身上像装有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跳起来,忙向汪精卫行军礼,当手触到额角时,才发现自己没戴军帽,又慌慌张张地行鞠躬礼,然后语意恳切地说:“衷心感谢汪委员长的宽宏大量,我吴华文来世变牛变马,也难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之万一。只是,再委我这么高的职位实在不敢当,也很难胜任,恳求您仍然让我当个师长吧。”

吴华文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巴不得官做得越大越好。在中国这个社会里,闯仕途当大官,不失为一个聪明人走的道路,其好处是多角度的,是多层次的,也是立体型的,绝不能单用权势和厚禄的某一方面来概括。

汪精卫自然明白吴华文所说是口是心非,为了切实把他拉过来,脸色肃然地说:“我的任命就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希望吴将军继续取得蒋介石的信任,然后反其道而行之,千方百计掌握蒋介石方面的军事情报,为和平运动的深入开展立大功!”

宽宥,往往具有真诚般的感动力,同样收到金石为开的良好效果,可化顽敌为契友。

吴华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咬破右手食指,用鲜血在手帕上写了个足有三寸大的“忠”字,然后双手捧着送给汪精卫。

“从现在起,我永远在汪委员长面前忠诚老实,忠心耿耿,忠贞不渝,永远做您的忠顺的下属,永远做和平运动的忠实的信徒!”吴华文语调激昂地说。他的假投靠终于成了真叛变。

一个血糊糊的“忠”字,经吴华文的巧嘴利舌的一番发挥,把在座者们说得如痴如醉,一阵惊喜突然像火焰一样从每个人的心底里爆发出来。汪精卫激动地接过“忠”字,又赶忙将它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与吴华文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发疯似的声调叫喊起来。

“吴大将军!我的好朋友,我的好兄弟,让我们永远相互披肝沥胆战斗在一起!”他脸上烧起一片红潮,觉得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为宽大为怀和怀柔政策在自己手中运用得这么自如,运用得这么成功而自豪!它,已在吴华文身上开了花,在任援道身上结了果。

吴华文回到下榻处,身躯疲惫地和衣躺在床上,但思维怎么也静止不下来。感激,兴奋,愧疚,伴着几分忧虑不安,仿佛一群被猎人追赶得走投无路的野兔,在他脑海里蹿来蹿去,搅得他心绪不宁。

“我要立功!”他这么想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隔壁房间的窗户下静静地谛听了一会,见原田发出均匀而香甜的鼾声,就赶快返回自己的临时卧室给汪精卫打电话。

“是汪委员长吗?我是吴华文,有重要事情向您报告,请您定个时间。哦,您让我现在就去您官邸?好,我等着陈副秘书长随车来接我。好,马上见。”

放下电话筒,吴华文感到思维的范畴单纯了,整个脑海里塞满了兴奋。他甚至感谢时间老人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去思索人生,去选择未来。

下午四点五十分,汪精卫在他的书房里单独接见吴华文。对吴华文的求见,老于世故的汪精卫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故没有多少惊喜。但是,欲知对方求见详情的心情是热切的。然而,他却不动声色。

“不知汪委员长觉察到了没有?唐生明是蒋介石派到您身边来的。”吴华文说得急促而又庄重。

实在太出人意外了,汪精卫一惊,不由得“噢!”了一声,惊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听别人说的,还是你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唐生明的女秘书张素贞,与我的第二个妻子赵素梅是亲表姐妹。因为张素贞从小丧父,他从五岁至十六岁一直住在舅父母家,生活和读书的费用全由舅父母,也就是赵素梅的父母负担,所以,素贞和素梅亲如同胞姐妹。”吴华文见汪精卫听得那么认真,感到浑身是劲,“十天前,当张素贞知道我准备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时,她出于对我的关心,说确切一点,出于对赵素梅的父母养育之恩的一种报答,特地从南京来到八十四师驻地淮阴来提醒我。”他瞟了汪精卫一眼,从汪精卫的表情判断,自己正在立大功,语调更是抑扬顿挫,“张素贞说根据唐生明的体会,说潜伏在南京很不容易,尤其是汪委员长的第一夫人和特工总部的特工人员很难对付,稍不留心,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咦?哦!”汪精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充满了受骗上当的尴尬表情。他沉默了好一阵才问:“张素贞还向你二夫人说了些什么?”“她说蒋介石对唐生明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建议十分满意。但具体内容她不肯透露。我和赵素梅也不便细问。”吴华文一字一板地说。蒋介石的十分满意,意味着汪精卫集团利益受到严重损害。汪精卫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气愤地在书案上一拳头,骂道:“伪君子!唐生明是个典型的伪君子!”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吴华文的手说:“吴将军披肝沥胆的言行充分表明,你是我的好朋友和好兄弟!为了奖赏你,我让你连升四级,把你职务上的‘副’字去掉,当第五集团军总司令!”

吴华文一阵惊喜!但他没有说话,没有表现出激动。他恐怕幻想会飞走,也害怕受骗,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忽然,他用一种形容不出的激动表情望着汪精卫,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叫道:“谢谢您,伟大的统帅!”他两行热泪随着狂喜流淌下来。“如果您命令我去死,我吴华文绝不会苟延残喘半分钟!”

“谢谢吴将军对我的尊重!”汪精卫也很激动,“宝眷二夫人来南京没有?”

“来了,随军住在南京北郊迈皋桥。”吴华文鼻子还在发酸,眼泪还在流淌。

“你要你二夫人在晚饭后,邀张素贞来我这里,我要夫人陈璧君女士接见她们。”汪精卫叮嘱说,“但一定要注意策略,千万不要惊动唐生明和徐来夫妇。”他昂头挺胸地站起身来,内心中似乎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晚上八点,欢迎吴华文的宴会在国民政府礼堂举行。陈璧君和赵素梅是当然出席者,但她们没有出席。现在,两人在汪精卫官邸第一会客室,志同道合地对付张素贞。赵素梅脸庞婀娜清秀,双颊晕红,鲜艳得宛如晨雾里的玫瑰,眼眸神光流转,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显得明亮。先天的姿色和大学文化,决定了她选择配偶的挑剔,可是选来选去,选到二十八岁,才与比自己大二十二岁的吴华文结婚。她与陈璧君都能说会道,两人把张素贞说得服服帖帖。

“刚才素梅表姐已转告了汪主席对我的殷切期望,而汪主席的话又是这样感人肺腑,素贞我还有什么隐瞒的呢!”张素贞看风使舵,见利忘义了,“唐生明的确是蒋介石派来南京搞所谓曲线救国的,他离开重庆之前,老蒋接见过他,交待他的任务有四项:一是从南京政府里争取一批人暗中倒向重庆政府,二是刺探日军的军事情报,三是设法保护重庆国民党在上海、南京、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地下组织,以及保护这些地区的军统、中统组织和忠义救国军,四是促使上述地区的日军、和平军与重庆国民党军队密切合作攻打新四军。”

“他娘的李士群和蔡洪田,还有那个日本浪人前田正德,都说唐生明脱离重庆来上海纯粹是为了吃喝玩乐,毫无政治目的。现在,事实证明,李士群他们都是饭桶,草包,窝囊废!”陈璧君粗野地骂着,把一腔怒火往曾经侦察唐生明为何来上海的三个人头上烧。

“张小姐,蒋介石交待的四项任务,唐生明是怎样执行的?请你一一揭发!”陈璧君心急火燎地说。

“表妹你说,痛痛快快地说吧!把问题说清楚了,与你表姐夫一样,在汪主席手下大显身手地干一番事业!”赵素梅见张素贞陷于沉思,在一旁劝说道。

“汪主席让张小姐今后任特工总部特级顾问,每月拿与唐生明同样的薪俸,是作数的。”陈璧君开导说,“唐生明的问题没有公开之前,你的职务为内定,只有汪主席,我,你表姐夫妇知道,每月工资你按时到我这里来领取。”

“汪主席身为党国领袖,他的话是金口玉言,金科玉律,是绝对可信的。谢谢汪主席,谢谢汪夫人的栽培。只是,唉!叫我怎么说好呢?”张素贞两手为难地一摊,“唉!并不是我与唐生明在思想感情上割不断,或者说,我还有什么顾虑。若实事求是地说,他执行蒋介石交待的四项任务是不那么得力的,因而受到老蒋的责备。老蒋的责备,体现在他给唐生明的一封亲笔信里。这封信由我保管,我可以把它拍照下来交给汪主席。”

“好!”陈璧君点点头,“我相信张小姐说的是真话。但是,唐生明来南京几个月了,他对蒋介石交待的任务,总得有所表示吧!你不是说过,蒋介石对唐生明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建议十分满意吗?这个建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

“我如实说,夫人!”张素贞正经地说,“一个月前,周佛海先生的母亲和岳父从湖南被骗到贵州息烽间谍训练班软禁起来,用以控制周先生,这个建议是唐生明向蒋介石提出来的,是戴笠指挥陈恭澍具体实现的。”

“周佛海先生的母亲和岳父已被软禁在息烽?连周先生也受到重庆的控制?我的天啦!”陈璧君一声惊叫,如万箭穿心,蓦然昏倒在皮沙发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