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和“佣兵”的抉择下,无论是领导者库佐,还是奥克达的平民,都纷纷选择了后者。他们内心无比清楚,曾作为“凯撒王”忠实拥趸的他们,一旦放弃佣兵权,生活也将随之毁灭。所以,尽管在生活上无法得到帝焰国的支持,他们还是一直咬牙坚持着。
萧条的经济让这一座城市的无论哪一条街道都显得有些萧索,街上的人并不算多,即使是所谓的“闹市”里,人迹也是寥寥。整个城中唯一能够见到大量人类出没的地方,大概也就是西北侧的军营了。
库佐来回巡视着列队的士兵,无论是弩手还是近战兵,他都要一一审视,二十年来日复一日,未曾改变。变了的,恐怕只有他原本英气逼人的容颜已然苍老,双鬓斑白的他早已不是壮年。虽然他已年逾半百,却从未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放弃“阅兵”这一“传统”。
他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剑,颇有气势地走过一排排站得笔直的士兵,尔后顺着阶梯,走上了队伍最前方的约有三米高的筑台。他再一次扫视全军,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有力地在半空中一挥,整个军队便整齐而有序地分散开来,开始进行各自的训练。对他来说,这是一天里,再正常不过的开始。
库佐回过身去,想要走下高台继续巡视,身体却忽然僵住,动弹不得。
一股诡谲的力量的将他的全身缠绕起来,犹如上百条藤蔓捆绑住身体,连手指的颤抖都变得愈加艰难。相继地,他的眼前忽然一片空白,从后方传来的训练的嘈杂声,也紧接着在耳际画上了休止符,五感六觉在几秒钟之内陆续丢失。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他的思绪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一个诡异的“声音”却从他的意识深处传来——“没有,你可以放心,你还没有死。”
那个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介质扭曲了一样,显得尖锐而嘈杂,就连声音的性别,都无法判定。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夺去我的五感六觉?
——放心吧,我只是暂时让它们休息一会儿。我是什么人?我当然是你的恩人。
——说明你的来意!否则奥克达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好大的口气,连我是谁都无法知晓,还敢如此跟我交流,你们这些人果然迂腐。
库佐陷入沉默,面对一个未知的“人”,他依稀感到内心的恐惧感在徐徐地蔓延着。
——害怕了吗?你无须对我感到恐惧,我是来帮你的,帮你完成你内心酝酿已久的“大计”!
——什么?你难道知道……即使是在自己的意识当中言语,库佐依旧能够感觉到内心震颤的恐慌。
难道自己策划已久的事情已经败露?还是说,这个“人”真是如他所说的,是友非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意识中尖锐而诡谲的笑声渐渐变得悠远,直到完全无法“听”见。库佐的眼前随即恢复了光明,身后的嘈杂声也再次传来。
“他”是谁?库佐原地环视着周遭的一切,没有一点异象,像是幻梦一场。
{荣耀之都·卡隆那·空之殿}
“这么说……银麟是因为母亲的重病,才接受了帝焰王的邀请?”夏雅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想起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里的银麟,油然生出一种同情。
菲尔点点头,“因为银麟很小就没有了爸爸,都是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
只有接受父王的邀请,父王才肯应允他为其母亲治病的要求。不过还好哥哥从小就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好男人,所以一直把银麟当兄弟看待,平起平坐。”菲尔似乎注意到了夏雅充满同情的目光,拿起手,赶忙在盯着喷泉、看得快要出神了的夏雅眼前晃了晃,“喂,夏雅可不能出卖我哟,更不能在银麟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情……他可不喜欢同情、怜悯这一类字眼,所以就连他的那些身世……都是我从以前把他带回要塞的卫兵伯伯那里打听来的。”
菲尔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扑哧”一笑,“还记得银麟刚刚开始跟随哥哥的时候……我还很好奇地经常跑去看他们训练。当他们累了的时候,我就会主动把水和食物送过去给他们,但一开始的时候银麟每次看到我来,都会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继续跑去练习。我想,他应该是怕被我看扁吧。”
“哦……”夏雅兀然地听着。外表冷酷单调的银麟是如此的细腻和敏感,可以算是又一则“新闻”了。
“而且……银麟其实并不完全是一个你们所看到冰冷的人。有一次,我生病的时候,依然跑去看他们训练,没想到在训练结束后,银麟竟然走过来问我:你生病了吗?我记得我当时很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话。晚上的时候,当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外的地板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是他偷偷跑去放在那里的。要知道,如果被发现……他可是会被严肃处理的……”
菲尔就像是穿越回了儿时的记忆中,曾经的一切都像连环画一样呈现在了脑海当中,十分享受。
“啊!”菲尔突然把头转向夏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用羞涩而充满歉意的口吻说:“不知不觉跟夏雅说了这么多……我……有没有耽误你什么?”
夏雅摆了摆手,“没有没有,菲尔能把心里话和我分享,是我的荣幸!”
她右手放在左肩上轻轻拍了拍,脸上露出美好的笑容。
菲尔轻轻舒了口气,继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带有含义的坏笑,“夏雅,是不是喜欢哥哥啊?”
“啊?”面对菲尔突如其来的问题,夏雅就像是被拳头砸懵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喜欢雷洛前辈?那种感觉……是喜欢吗?她似乎还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对菲尔的突然发问更是觉得手足无措。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帮你好好说说!”菲尔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手指着蔚蓝的天空,认真地说着,像是要动真格的。
“别闹啊!菲尔!”看着夏雅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菲尔连忙喊停,让夏雅别激动。
平静后的夏雅徐徐坐回长椅,“菲尔刚才说,雷洛前辈会回来?”
菲尔肯定地点点头,“嗯,只要哥哥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哥哥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是帝焰国的皇子,乌托邦战队的领袖,你要相信他。”
“好吧……”经菲尔这么一说,夏雅安心了很多,“那刚才菲尔说的重要的人遇到危险……是银麟吗?”
“对……”刚刚恢复开朗的菲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次变得沮丧起来,“银麟被召去了凤凰城……可能是因为雷洛独自离开的缘故,父王要责罚他……”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十大酷刑的场景,想想就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既然是菲尔的父亲,而且当年又是帝焰王把他邀请去的……应该不会为难银麟吧……”
“不,父王很讨厌银麟,而且是有偏见的那种厌恶。也许是由于银麟来自奥克达的贫民窟的缘故吧。”
{帝焰国·奥克达城}
当库佐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女人和孩子的他虽然曾经收养过不少的义子,但几十年来他都是过着独居的生活,居住的环境也并不算特别舒适——一座两百尺左右的木质房屋。
比起其他城池的领导者,库佐的居住环境与他们简直是天壤之别。
作为一个以复兴奥克达为目的的领袖,库佐甘愿放弃奥克达原本华丽的宫殿,住在了距离军营较近的木屋里。大概也正是源于他的尽心竭力,才会让奥克达在逆境中生存到今天。
他将身上厚重的铠甲卸下,挂到了满是细小裂痕的墙壁上。窗外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库佐一边揉捏着自己的后颈,一边走到床沿坐了下来。回想起上午发生的怪事,心里还是有一阵后怕。
不过,其他事情都一切如常地进行着,倒是让库佐隐隐怀疑自己是否只是白日做梦,鬼迷了心窍?不,绝对不是。一定是有什么“人”,用神秘的方法,控制了自己的意识。库佐反复琢磨后,得出了这样的最终结论。但这个“人”,又是谁呢?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无法得到任何可靠的结论。
库佐静静地躺下,枕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倦意随之袭来。库佐侧过身子,闭上了困倦的眼睛,本想要入睡的他,却突然从枕头下方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他“噌”的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将枕头和下面的被子层层掀开,一个由内而外透出微光的信封被压在被子的底部。
他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张有字的纸条、一张带有标记的地图,以及一块暗黄色的类似于水晶的物体。
难道?这便是……看过纸条的内容后,库佐讶然失色,他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喉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用它来完成奥克达的复兴吧。”他的嘴里咕哝着纸条上简短的话语,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
{圣城·耶路撒冷}
两天后,大病初愈的夏雅在弥可的陪同下启程前往耶路撒冷,按照计划将封印的魂晶交与耶诺教皇。顺利的旅程让她们如期到达了目的地,然而,在见到耶诺教皇后,之前的一切顺利在片刻间便被终止……“什么?朵拉之卷被盗走?”夏雅错愕地看着神情严峻的耶诺教皇,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旁的弥可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有些恍惚,不住地摇头。
“大约在三天前,前去空之殿的通信兵,据说是在行至帝焰境内时,被不明地域的军队拦截,朵拉之卷目前应该就在那支军队的领导者手里。”耶诺教皇说道。
“三天前?那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去追上那群人了啊……”夏雅沮丧地说着,内心焦急万分。
“不过你们依然有机会赶在对方之前去封印魂晶,所以还是有挽回局面的机会的。”耶诺教皇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博阅厅的某一书架前,悬在半空的手指尖轻轻一抬,一个檀木做成的棕褐色匣子从书架的顶端缓缓飘到他平放的双手之上。
夏雅好奇地看着耶诺教皇双手端着的木匣,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能够帮助她们的“宝贝”。
“雅,你愿意重新进行预言吗?”
面对耶诺教皇突兀的问题,夏雅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见耶诺教皇手上的匣子的盖子突然向一侧划开,一块晶莹透明的水晶状物体缓缓从匣子中浮了起来。
“魂晶?”夏雅和弥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喊出。
“魂晶——预知。不同于封印有元素之灵的魂晶,这一枚魂晶,是专门用以窥探未来而用的。每个人在每一个周期当中,只能使用一次这枚魂晶的预知能力。所以现在需要另外一个拥有一定法力的预言者,来为乌托邦进行魂晶的预言。”
“父亲……是说……我吗?”夏雅用手指着自己,低声问道。
耶诺教皇微微颔首,予以默认。夏雅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了弥可的身上,没想到弥可早已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在说:“你行的!加油!”
不能辜负父亲、弥可还有整个乌托邦!我必须成功!夏雅的心中如此默念着。她把脸转回自己的正前方,“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帝焰国·奥克达城}
“怎么样?帝焰王没有刁难你吧?”桑斯的语气中充满关切,面对自己等待已久的人平安归来,桑斯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坐在桑斯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嗯,那就好。义父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不知道是谁给了义父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物,义父说奥克达军已经有实力去与帝焰大军一较高下了。”桑斯得意地说着这些话,眼前的他却仿佛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物?是什么样子的?”那人的声音中,存有一丝莫名的担忧。
“似乎是一块儿很小的水晶……具体的样子我也没记清楚。”桑斯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当他将水杯放回桌子上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他如同受到惊吓,瞪大了双眼,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桑斯见状急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银麟,你……还好吧?”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3{荣耀之都·卡隆那·空之殿}
费多缓慢地从床上爬起身来,全身的骨骼,随着每一寸的活动,都会发出剧烈的疼痛。他的脸部一直呈现出扭曲的样子,也许是太过于痛苦,大粒的汗珠出现在他的脸上,随时都会滑落的样子。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起身动作,都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甚至,就连喘气都要刻意地去注意,稍有不慎,也许就会延长康复的期限。
可是,自从从洛珈马回来,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断裂的骨骼,尽管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但受过雷击的它们,就如同被蛀空了一般,脆弱到难以置信的程度。稍大一点的挪动,就会有再次裂开的危险。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出轻蔑的冷笑。“难道每天爬起来看看窗外的景色,就是我费多以后唯一能做的乐事?这跟那些蝼蚁又有什么两样?”费多把头贴在冰冷的墙上,发出悲凉的叹息。
他的眼前忽然一黑,就像是被黑幕笼罩了一样,混沌之中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五感六觉相继消失,就连身体上的疼痛感都在一瞬间不复存在,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除了清晰的意识以外,丧失了其他任何的感觉。
——什么人?
——果然是乌托邦里的天才,这种小把戏这么快便被识破了。
从虚无之中冒出来的尖锐声音,听起来阴森而又诡谲。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
——我没有对付你,我只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只剩一副皮囊的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交易的东西?
面对着“可笑”的请求,连费多自己都忍不住自嘲起来。
——呵呵,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费多陷入沉默,开始认真思量起刚才的“对话”。
——难道,你可以让我痊愈?
——不仅仅是痊愈,我还可以让你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
——哼。我堂堂费多又岂会觊觎别人施舍的力量?
——那好吧,我等你的耐心耗尽的那一天。明天我还会来的,哈哈哈哈……他的眼前恢复光明,疼痛感随着知觉的恢复一同袭来。
也许是在刚才的虚无之中,忘却了这种疼痛带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再次面对现实的他,心中的不甘开始变本加厉。
混蛋,难道我真的只能依靠别人的施舍才能重生?
他的内心就像是被恶魔肆意地撕扯、蹂躏着,在痛苦和绝望之中做着无谓的挣扎。
{圣城·耶路撒冷}
夏雅手里紧握着透明的魂晶,缓缓走进空旷的预言厅。尽管在耶路撒冷大教堂生活了将近二十个年头,对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大厅,她倒是第一次身临其境。
脚步声在偌大的预言厅中悠长的回响,每一个步点都犹如悠扬的音乐,荡漾在空旷的大厅里。她深深地呼吸着,看着弧形的墙壁上鬼斧神工般的纹路,莫名感受到一股压抑的凄凉氛围向自己笼罩过来。
她走到了圆形大厅的中央,将晶莹剔透的魂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类似于罗盘中心的巨大指针上。如耶诺教皇所说,魂晶很快就与罗盘的中心产生共鸣,从指针上浮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原本暗淡无光的预言厅就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一样,瞬间变得通明。象征着水、火、雷、风、地、暗、光——七大元素颜色的光辉,均匀地将预言厅分割成七个部分,如雾般弥漫着的各色光辉,在空旷的预言厅中开始来回地游走。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晃动,每一圈的转速似乎都在有序地提升,渐渐地,各色的光辉交融到了一起,指针也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夏雅将双手打开,释放着身体内的法力,只见法力就像是无形的蜘蛛吐丝一般散向四面八方,似在吸纳着七大元素的力量。不知不觉中,她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悬空而起。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接下来要用自己的意识去描绘出朵拉之卷,必须心无杂念才行……夏雅再三告诫自己。
——黑暗的……墓穴?
夏雅用意识描绘着浮现在神识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