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汽油！赶快把这东西烧掉！”杨末大吼一声，感觉到手上被两排小钢锥扎进了骨头里，强忍着喊出来的欲望，一脚猛踩在尸头上，左手握住右手腕，使出吃奶劲往外拔。
感觉到这东西不但咬合的力量奇大，而且像疯狗一样死不松口，杨末立刻改成摔向地面，匆忙之间他忘了这东西连痛觉都没有，尸头只是一脸木然地狠狠咬住，在摔打中的震荡反而使得两排牙齿，更凶狠地咬进了骨头的缝隙里。
曾雪妍刚刚被杨末扑倒，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从旁边拽过一根钢管，顺着尸头两排牙齿的缝隙就塞了进去，随着“嘎巴”一声脆响，那东西的颚骨终于被撬断了。
杨末拔出右手活动了一下，还好，虽然隐隐作痛，但是骨头还没有被咬断，据说有的大型犬咬合力大得出奇，可以一下咬碎人的骨头，看来这东西还没有那么强悍，只是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大。
“嗯？这是什么？”杨末把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蹭了蹭，发现有一道细微的勒痕又渗出了血丝，明显是比咬伤更深的伤口。
这道伤口位于食指和中指的指叉之间，长度有三四厘米，切割得很深，很像被美工刀割破手指之后的伤口。
“小杨先生……你没事吧……”曾雪妍走了过来，看得出来，神色上还是有些关心的，比起笑眯眯的时候顺眼多了。
然后这姑娘说出的一句话，瞬间把杨末雷翻了，“会不会中了尸毒……”
“没……没事……有抗生素倒是可以打一针……”
杨末看到那些马仔又聚拢到一起，有一个胆子大的，一手提着汽油，一手拿着铁棍，小心翼翼地挑了挑那具无头尸体，然后泼上了汽油。
“等等！”杨末突然说道：“让我再看一眼。”
他快步走了过去，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一脚踩在尸身上面，防止尸体再暴走，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翻看尸体的关节处，仔细观察之下，真的找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每一处关节都有数圈深深的勒痕，包括手指这样复杂繁多的关节。
“原来是这样……”杨末若有所思，“可是支配一具尸体，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普通人能办到吗？”
他摸了摸尸体的关节，每一处都十分僵硬，要用一些力气才能使这些关节活动起来。
感觉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了，杨末点头对拿着汽油桶的马仔说：“烧了吧，还有冷库里那几个哥们，都烧了吧。”
看着眼前冒着滚滚浓烟的红色火焰，杨末陷入了沉思当中。
真的有鬼吗？
“出……出什么事了……”伴随着几声咳嗽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常老大，一脸忧郁和惊讶地望着众人。
杨末扫了一眼常老大再次隆起的腹部，背对着火焰，把脸放在阴影里，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树叶在沙沙作响，巨大的建筑物就像一个个灰白色的怪物，在黑影中给一个未知的影子做了掩蔽所。
……
……
经过了一个晚上，雨变小了，但天气依然不见放晴，黑色车从郊外开进了市区，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杨末又投到嘴里一块巧克力，然后递给曾雪妍一块，后者表示惊讶，并且拒绝。“你多大了？”
杨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很悠然地回答：“摄取糖分，不分年龄。”
有了这个话题的催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解了不少，曾雪妍把行使速度放慢，然后转过一张笑眯眯的俏脸，“昨天谢谢你哦，小杨先生。”
“说反了吧，我还没有自大到无功受谢的程度，昨天如果不是你英明神武，我可能已经被捅死了。”杨末挥了挥缠着纱布的右手，吐了口气，嘴里的巧克力很苦涩，“你……是不是杀过人？”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他就后悔了，他肯定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肯定的答案的确令人挺难受的——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来说，这个结果很不容易接受。
曾雪妍沉默了一下，“我从小就被迫接受一项训练，在家族里，我没有才能，不够优秀，不能得到长辈们的赏识。所以我拼命地练习，一次又一次地被责骂，当我取得一点成绩的时候，希望得到父亲的鼓励，却被狠狠地鞭打……直到后来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了……”
杨末停止了咀嚼，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声音有些发冷，“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下车。”
短发女孩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在失望之余，脸上又浮现出轻松的微笑。是啊，差一点就松懈了呢，把自己的内心吐露给别人，这样的自己，还会强大吗？
曾雪妍把车停在路边，摆了摆清爽的短发，笑着说：“小杨先生，您不是要回家吗？”
杨末看了看那脸很可爱但是也很可悲的笑容，“没什么，想走走而已……”突然又想着反正也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那就问到底吧。
“你从多大出来……混的？”
曾雪妍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十三岁，小杨先生呢？”
“这个……”杨末正色道：“我有念过书的好不好，虽然也给三叔当过马仔，但混的不单单是社会大学啊！”
“念书啊？”曾雪妍突然睁大眼睛，“那小杨先生念书的时候是跟谁混的呢？”
完了……世界观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完全崩塌了，杨末想简单点解释一下自己在本市某所七流大学所学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单单是“混”，而是超越了“混”之外的另一种“混”，比如怎么上课时间睡觉考试的时候照样及格，或者出去开party的时候怎么跟女生搭讪……不过这样貌似就显得和社会大学没什么区别了……好歹专业也是哲学系，虽然没什么用，不过为了显示自己高大上一点……
杨末点点头，“你听过马克思吗？”
“好像听说过……”短发女孩儿嘟了嘟嘴，揉揉脑袋，突然恍然大悟说：“是不是一个姓马的大佬？”
杨末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嗯，你先这么理解吧。”
“哦，他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写了很多本书。”
“哇！那就是有文化的大佬喽。”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看来这个姑娘不是一个可怕的流氓——但是杨末觉得不能再任由这个姑娘诽谤伟人了，推开车门，“我出去散散心，顺便回一趟三叔的铺子，你要不要一起？
一个“好”字在曾雪妍的喉咙里打转，这就显得她一直在深情注视着杨末一样，但实际上只是心里一种乱七八糟的感觉，让她觉得去和不去这种无所谓的问题变得有所谓了，原因是有一道看不见的东西就横在她和对面那个人之间。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吧。”杨末笑了笑，关上车门。
看着杨末离开的身影，这身影有点斜，走起路来微微摇晃，和明明跨过二十岁但仍喜欢吃甜食一样毫无道理，不过……曾雪妍想……自己还是有点想跟他说话的……她趴在方向盘上，觉得笑得有些累，所以就放松了脸颊，瘦削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duang[1]，duang，duang……”敲车窗的声音响起。
曾雪妍抬头，居然又看到了杨末。
“我觉得，你笑起来虽然很好看，但是……不笑的时候，更像个女孩子。”杨末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再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
……
……
说铅灰色的天空实在是太矫情了——老天爷耷拉着脸，好像有谁欠债似的，看起来要下雨，但似乎又不想下。
路旁的烧烤摊小贩，奋力地在白肉上刷着红色的酱，两个人很默契地加快了脚步，然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街上人丁稀少，一男一女这样压马路很容易被怀疑成情侣，但两个人离得很远，所以大大减少了这种误会，实际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这种意思。
毫无征兆地，短发女孩儿突然开口，“在大家族里，有很多我这样的孩子，从小就要接受训练，我很不喜欢，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然后在这个年纪念书——也许还能跟那个姓马的大爷混。”
杨末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曾雪妍说了一句之后，好像就不愿意开口了，杨末只好找些看起来有营养实际上没什么用处的话，“你要小心常老大，他很奇怪。”
曾雪妍笑了起来，从这种笑容里，杨末好像看到了一条小狐狸……
“等等。”杨末皱了皱眉，倒退了两步，从胡同口看向深处，刚才好像一直有一道白色的东西在缓缓移动，令他蓦地想起了昨晚看到的白色影子。
他走进狭窄逼仄的巷子，穿过那些散发着剧烈腐臭气息的烂菜叶和生活垃圾，走到堆满的垃圾桶前，看到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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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里用了一个拟声词“duang”~还有，我们可爱的娃娃要出场了，请大家投票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