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亡后,封在朝鲜的殷贵族箕子来朝周王,路过殷墟,有“感官室毁坏生禾黍”的话。我们知道这些建筑在周灭殷时就全部被焚毁了。
考古学家断定殷墟所发掘的基址是“家庙”。这些基址的周围有许多坑穴,埋着大量的兽骨——祭祀时所杀的祭牛,乃至象、鹿等骨骼,也有埋着人骨的。
另外经过发掘的是一些大型墓葬,内部用巨木横叠结构作墓室,规模底大,不但殉葬器物数量大,珍品多,还杀了大量俘虏殉葬。这些资料所反映的情况是段统治者残酷地对待奴隶,迷信鬼神,隆重地祭祀祖先,积聚珍品器物,驱使有专门技术的工奴为统治者制造钢器、玉器、陶器、骨器、纺织等和进行房屋建造。遗址中还有制造各种器物的工场。
第二阶段——西周到春秋战国
周是注重农业生产而兴旺起来的小部落,对耕作的奴隶比较仁慈。周文王的祖父太王的时代,被戎狄所迫,不愿战争,率领一批人民迁到岐山下(陕西歧山县),许多其他地方的人民来依附他,人口增多。太王在周原上筑城郭家屋,让人居住,分给小块土地去开垦,和耕种者之间建立了一种新的关系。从此就开始了封建制度的萌芽,也成立了粗具规模的小国。
在我国最古的文学作品“诗经”里有一篇关于周初建筑的歌颂和描写,使我们知道,周初开始的新政治制度的建筑和殷末遗址中迷信鬼神,残酷对待奴隶的建筑,内容上是极不相同的。
诗里先提到的是生活更美好,人民对这次建造有很高的情绪,例如说周祖先过去都是穴居的,“未有家室“,而迁到歧下时便先量了田亩,划出区域,找来管工程的“司空”和管理工役的“司徒”,带了木板、绳子和版筑用的工具来建造房子。他们打着鼓,兴奋地筑起许多堵用土夯筑的墙壁。接着又说先建了顶部舒屋如翼的宗庙,“作庙翼翼”,然后又立起很高的“皋门”,和整齐的“应门”,然后筑集会用的“大社”的土台或广场。
虽然当时的具体形象我们不得而知,可注意的是这时建筑已不是单纯解决实用的而是有代表政治制度思想内容的作用的;并且在写这章诗的年代,已意识到人们对自己所创造的建筑物的艺术形象所起的效果是感觉愉快而骄傲的。
周文王反对殷统治的残暴、贪财、侈奢、酗酒、和嬉游无度,荒废耕地。他自己所行的是裕民政策,他的制度建立在首领奉行“代天保民”,后代称为行“仁政”的思想上。事实上,这就是征收较有节制的租税,不强迫残暴的劳役,让农家有些积蓄,发生力耕的兴趣,提高生产。
关于这种政治情况的时代的建筑物,一定还很简单朴实,如《诗经》所载周文王著名的灵囿,囿中有灵台和灵沼。古代的囿是保留着有飞禽走兽供君王游措的树林区;内中的台和沼,就是供狩猎时瞭望的建筑,和养禽鸟的池沼。这种供古代统治者以射猎集会、聚众游宴的台,或开始于更远古利用天然的土丘而发展的,到了春秋战国,诸侯强盗的时候,才成为和宫室同样重要的台榭建筑。再发展而成为秦汉皇宫苑团中一种主要建筑物,侈丽崇峻的台殿楼观,积渐成为中国建筑中“亭台楼阁”的传统。
诗经中有一篇以文王灵台为题材,描写人民为他筑台时的踊跃情形以反映政治良好的气象的诗。足见封建初期征用劳动力还有限,劳动人民和统治者在利益上,还没有大的矛盾,对于大建筑物的兴建,人民是有一定的热情和兴趣的。这正是周制度比商进步的证据。但是无可疑问的,这时周的工艺还简陋,远不如代代有专门技术奴隶进行制迫奢侈器物的商和殷。
殷统治下的氏族百工,分工很细,有大量奴隶。周公灭殷时,分殷民六族给鲁,七族给卫,内中就有九种专工。殷的铜器和刻玉,不但在技术上达到高度发展,在艺术造形和纹样图案方面也到了精致无比的程度。周占有了殷的百工后,文化艺术才飞跃地向前发展了。
西周之初,曾建造过三次城,一次比一次规模大,反映出它的发展,且每次内容也都反映出当时政治经济的情况的特点。第一次是他们农业发展到渭水流域,在沣水西迫,文王建丰邑。第二次是武王建镐京,不但在沣水东边,而且由称“邑”到称“京”,在规模上必然是有区别的。第三次是周公在洛阳建王城,后来称东京。这次的营建是政治军事的措施。周灭东边的强国殷,俘虏了殷的贵族(大小奴隶主们),降为庶民;他们不服,周称他们做“顽民”,成了周政治上一个问题。为了防止叛乱,能控制这些“顽民”,周公选了洛阳,筑了成周,把他们迁到那里生产,并驻兵以便镇压。因此在成周之西三十余里,建造了中国最古的有规划的投方正的王城。这种王城的规模制度,便成了中国历代封建都市的范本。
一向威胁西周安全的是戎狄,反映在建筑上就有烽火台这种军事建筑物,它是战国时各国长城的先声。
到现在为止,我们对遗址从未作过科学发掘的西周建筑,没有一点具体实物资料。号称周文王陵的大坟墓也有待于考古家发掘证实;过去有所谓文王丰宫的瓦当是极可怀疑的遗物。
周的政治制度,且说是封建制度的萌芽,但是在建筑物上显然表现出当时是利用大量奴隶俘虏进行建造的,如高台、土城、陵墓都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有大量土方的工程,而主要的劳动力的来源是俘虏的奴隶。
西周被戎狄攻入,迁到洛阳称东周以后到春秋战国,王室衰微,诸侯各在自己势力范围内有最大权威,成立独立的大小国家。他们不严格遵守领主所有制:原来领主封得的土地可以自由买卖,产生了新兴的地主阶级。又因开始使用铁器,不但农业生产提高,并且大大影响到手工业和商业的度展。诸侯国的商业比周王国更发达。各处出现了大小都邑,如齐的临淄,赵的邯郸,郑的郑邑,卫的卫邑,和晋的绎,后来还有秦的咸阳和楚的寿春等等。
这些城邑,都是人口增多,成了大商业中心。临淄的人口增到了七万户。手工业者由奴隶的身份转变为自由职业的匠人,还有自己的“肆”,坐在肆中生产并营业。巧匠是很被推崇的人物。尤其是木匠和造车的,都留下闻名到后代的匠师,如鲁的公输班,和轮匠扁这样的人物。
春秋战国时代,不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起了变化,各国文化也因同非华族的民族不断战争和合并,推动了很蓬勃的发展。东方齐、鲁、卫早在商殷的基础上加了夷族的贡献,发展了华夏文化;最先使用铁器就是夷族。南方又有楚越开发长江流域的文化,吸收苗蛮的成就;如蚕业和漆器的卓越成就,不可能没有苗民的贡献。西方的秦在戎狄中称霸,开国千里,又经营巴蜀,一跃而成为诸侯国中最先进的国家。晋楚中间的小国郑,商业极端发达,用自己的经济特点维持在大国间自己一定的势力。近来新郑出土的铜器证明它的手工业也有自己极优秀的创造。这时北方的燕开始壮大,筑长城防东胡,发展中国北面的文化。韩、赵、魏三家分晋,各自独立发展,仍然都是强国。这样分布在全中国多民族的文化发展,后来归并成了七国,是统一中国的秦汉的雄厚基础,其中秦楚的贡献最大。
在建筑上,这时期最重要的是为农业所最需要的“邑”的组织形式:如有“十室之邑”,和“千室之邑”等这种不同的单位。大都邑有时也称国,国有城池之设,外有乡民所需要的“郭”;内有商业所需要的“市”;卿士们所住的“里”;手工业生产者所需要的“肆”;诸侯的宫室、宗庙、路寝;招待各国使者的“馆”;王侯宴会作乐的“台榭”,以及统治者的陵墓。人民所创造的财富愈大,秋术愈精,艺术愈高,统治者愈会设法占有一切最高成就为他们的权利,乃至于不合理的享乐服务。宫室和台榭等等在这个时代,很自然地开始有雕琢加工的处理出现。晋灵公“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避丸”,文献就给了我们这样一个例子。
今天我们所能见的建筑实物只有基址坟墓。大陵也还没有系统地发掘,小墓过于简单,绝不能代表当时地面建筑所达到的造形或技艺的水平。从塞中出土的文物来看,战国时工艺实达到惊人的程度。东周诸侯各国器物都精工细作,造形变化生动活泼,如金银镶错的器物,工料和技艺都可称绝品。新郑的铜器,飞禽立雕手法鲜明;楚文物中木照刻、漆器、琉璃珠等都是工艺中登峰造极的。当时有多少这样工艺用到建筑上,我们无法推测。它们之间必然有一定程度的联系则可以断言。
文献上“美宫室,高台榭”的记载很多。鲁庄公“丹桓言之楹而刻其桷”;赵文子自营居室,“斫其椽而砻之”。是建筑上加工的证据。晋平公“铜醍之宫数里”。吴王夫差的宫里“次有台榭陂池”,建筑规模是很大的。由余见了秦穆公的“宫室积聚”,曾说“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这两句话正说出了工程技巧令人吃惊,而归根到底一切是人民血汗和智慧的意思。我们可以推测当时建筑规模、艺术加工,绝不会和当时其它手工艺完全不相称的。
在发掘方面,我们只有邯郸赵丛台和易县燕下都的不完整基址。这些基址证明当时诸侯确是纷纷“高台榭以明得志”。最具体的形象仅有战国猎壶上浮雕的一座建筑物。建筑物约略形状已近似汉画中所常见的。虽然表现技术是古拙的,所表现的结构部分却很明确,显然是写实的。根据它,我们确能知道战国寻常木结构房屋的大体。
没有西周到春秋战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发展时期蓬勃的创造为基础,两汉灿烂的文化是不可能的。
第三阶段——秦汉三国
秦逐渐吞并六国,建立空前的封建极权皇朝,建筑也相应地发展到空前的规模。
秦的都城咸阳原是战国时七国之一的王城规模。秦每攻灭一个国家,就在咸阳的北面仿建这个国家的宫室。到秦统一六国,战国时期各国建筑方面的创造经验也就都随而集中到咸阳。战国以来各国高台榭、美宫室的各种风格在秦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发展出集珍式的咸阳宫室。这些宫殿又被“复道”加“周阁”连结起来,组合成复杂连续的组群,在总的数量以及艺术的内容上是远超出六国宫室之上。
公元前二二一年,全国统一之后,形成了新的政治经济形势。咸阳从前秦所建的王宫已经不能适应新情况的要求;到公元前二一二年开始兴建历史上著名的“阿房宫”。
这座空前宏伟的宫是以全国统一的政治中心的规模建造的,位置在咸阳南面的渭水南岸。主要的“前殿”建在雄伟的高台上;根据记载是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以坐万人,台下可以竖立高五丈的大旗;周围都有阁道;殿前有“驰道”,直达南山,并加筑南山的山顶,作为殷前的门阀;殿后加“复道”,跨过渭水与咸阳相连。这种带山跨河,长到几十里的布置手法以及咸阳附近二百里内建造了二百七十多处宫观和大量连属的复造的纪录,可以看到秦代建筑惊人的规模。
极其夸张的宫室建筑之外,秦代建筑雄大的规模也表现在世界驰名的长城上。秦代的长城是西起临洮,东到辽东,藉战国各国旧有的长城为基础,用三十万士兵囚犯筑成的跨山越野婉蜒数千里的军事工程。与长城相当的还兴筑了贯通全国重要城市的军用“驰道”,也是非常惊人的措施。
这些完全不顾民力的庞大建设工程,一方面表现了秦代惨酷的军事统治,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战国以来生产力的发展,在得到统一之后发挥出的力量;整个秦代的建筑在新的经济基础上的发展是远超越了以前各时代,开创了新的统一的封建王朝的规模。
秦代的宏伟建筑仍是以木材结构配合极大的夯土高台建成的。这些庞大的工役一部分由内战时代俘虏担任,另一部分是征召来的人民在暴力强迫下进行的。秦以胜利者的淫威,在不顾民力的大兴工役中,横征暴敛,使人民流离死亡,更加深了阶级矛盾,促成了中国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人民血汗和智慧所创造的咸阳壮丽的宫室只被人民认作残暴统治的象征。项羽领兵纵火全部烧毁它们以泄愤是可以理解的。但从此每次在易朝换代的争夺中,人民的艺术财富,累积在统治者的宫中纪念性建筑组群里的,都不能避免遭到残酷的破坏。
秦代的建筑现在仅能从阿房宫遗址和骊山秦始皇陵庞大的土方工程上看到当时的规模。秦始皇陵内部原有荣华的建筑和陈设也遭到项羽入关时劫掠破坏。但这部分秦代人民的创造残余部分,无疑的还埋藏在地下,等待考古科学家加以发扬整理。
西汉是秦末的农民斗争产生的封建统一王朝。这次起义所表现人民的力量,使汉初的统治者采用简化刑法和减轻剥削的政策,使人民得到休息,恢复了生产。
汉初的建筑是在战争没有结束时进行的。重要的建筑是在咸阳附近利用秦的离宫故基为基础修建的长乐宫。这座宫周围二十里,是一座具有高台大殿和许多附属殿屋的宫城。
接着建造的未央宫是西汉首创的一座宫。它的周围是二十八里,主持规划的是萧何,技术方面负责的是军匠出身的阳城延。刘邦曾因见到这座建筑的奢侈华丽而发怒。萧何说他主张建造未央宫的理由是“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这说明他认识到统治者可以使他的建筑作为巩固他的政权的一种工具;认识到建筑艺术所可能有的政治作用。这个看法对以后历代每次建立王朝时对于都城和宫室等艺术规模的重视起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