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斯科罗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当他与罗伯特坦率地说出了与杜拉斯的关系时,当杜拉斯与罗伯特彻底地摊了牌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罗伯特深刻地意识到,杜拉斯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虽然有痛苦和不舍,但他们还是平静地解除了婚姻关系。不是夫妻的两个人仍然做了很长时间的朋友,直到杜拉斯有一部书涉及了罗伯特那段相关生死的经历,罗伯特非常愤怒,觉得杜拉斯暴露了他的私人生活,两人才彻底决裂。
杜拉斯如愿以偿地怀孕了,生下了她与马斯科罗的孩子,她终于实现了做母亲的愿望。不过她并没有成为马斯科罗的妻子,也许两个人谁也没有缔结一段婚姻的强烈愿望,但可以肯定的是孩子不缺乏父爱也不缺少母爱,甚至罗伯特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始终关心着他的成长,简直就是教父般的人物。
幸福不可能是生活的永恒状态,两个人一旦近距离地长久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出现很多问题,从而引发无休止的争吵。杜拉斯和马斯科罗也一样,他们难逃大多数情侣的状态,从琐碎的争执中慢慢生出了芥蒂。终于有一天,两个人都累了,想重新思考爱情的命题。他们同时意识到对彼此放手,才能成就对方的幸福。于是情人关系逐渐淡化,朋友关系慢慢凸显出来,除了对儿子的爱是共同的,他们开始有了各自的生活。
这就是杜拉斯情人里非常重要的一位,她给了他属于女人最美好时光里大部分的爱,而他也以情人的身份爱抚着她,以朋友的身份陪伴着她。当然,他的后继者会很快地跟上来,她最近的猎艳对象是博斯特,他是波伏瓦除萨特以外的情人。杜拉斯的做法恰恰打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软肋上,从此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两个名女人一直怨怒相向。杜拉斯的再下一个情人是那个叫雅尔罗的职业记者和作家,他们有一些共同语言,共度了肉体和精神双重的美好时光。
不只享受情爱,也要坚持梦想
杜拉斯算不上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仅仅一米五的身高让她看起来很不起眼,可她却是个异常聪明的女子,更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除此之外,她霸道、任性、强势、狂野、执著。她一边处在政治的洪流中,一边置身文学的浪潮中,玩得不亦乐乎,她是永远不认输的激情澎湃的女人。
杜拉斯说过:“写作,那是我生命中唯一存在的事,它让我的生命充满乐趣。我始终没有停止过写作。”
从1943发表处女作《厚颜无耻的人》到1993年发表散文集《写作》,杜拉斯整整写了50年,而且以平均每年写一本书的速度进行着她热爱的创作活动,她是真正迷恋文字的女人,对写作有着一种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狂热,也许这才是真正伴随她一生的情人,只要她不离开它,它便永远跟随着她,听她指挥,给她快乐、金钱和荣誉。
杜拉斯是小说界典型的大器晚成型作家,接近30岁她才写好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她的丈夫罗伯特拿着她的稿子四处奔波,辗转于一家家出版社之间,然而一次次地被拒绝。杜拉斯简直要疯了,她甚至放话说,如果小说不能出版她就自杀,吓得罗伯特更加卖力地为她推销。终于有一家出版社答应为她出版这本处女作,杜拉斯的愿望实现了,就像经历了一次孕育生命的过程,既欣喜若狂又如释重负。
处女作发表后反响平平,甚至有人觉得很糟糕,这本该是作家偷偷放在抽屉里的练笔之作,可倔犟的杜拉斯偏偏要拿出去发表。好在面对挫折她从不气馁,根据在印度支那的生活,她写出了《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这可以算杜拉斯的成名作,这一年,她36岁。
小说里,她非常想忠实地再现那个时期的生活和让她魂牵梦萦的情人,可由于母亲在世,她无法真正放开了去写,只能作了不少虚构处理。但社会背景是对的,它是可以让人感动的作品。小说很有希望获得1950年的龚古尔文学奖,但由于涉及了法国政府在其殖民地的统治,而错失了一次绝好的获奖机会。对于杜拉斯来说,这远远不是遗憾的问题,而是气愤,她没有错。对于一个文学奖和一个小说家来说,不是因为她写得不好,而是因为政治原因,她用不着遗憾。
政治,的确也是杜拉斯生命里重要的内容。她是一个反对殖民统治的人,虽然她不是被统治者;她是一个怀有坚定共产主义理想的人,虽然她因为种种原因被退了党;她是一个有着狂热的革命激情的人,虽然她只能对此尽绵薄之力;她还是一个可以与总统密特朗谈论政治与文学的人,她直呼他的名字,而不称他为“总统先生”。
与写作比起来,政治像她生命里的另一条线索,但不会像写作那样与她终生纠缠。在写作上她不停地尝试着不同的创作风格,一生写了70多部作品,近20部电影剧本,虽然里面有不少让人看不懂的小说,但执著的精神和永不放弃的心态难能可贵。
杜拉斯不属于一炮而红的作家,从处女作来看,她与18岁就写出成名作《你好,忧愁》的法国女作家萨冈没法比,可我们来看看她的《情人》吧。我们可以不知道她的所有其他作品,但是不能不知道这部曾掀起了文坛奇迹的畅销小说。
写《情人》的时候,杜拉斯正和她的最后一位情人雅恩在一起,这部风靡世界的作品就是通过杜拉斯口述,雅恩用打字机打出来的。那是一个有阳光的冬日,杜拉斯在心绪澎湃的回想中,毫无顾忌地讲出那个有关印度支那和中国北方情人的故事。
“我已经老了……”杜拉斯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是的,她的确老了,可在小说里她永远定格在那个十五岁半的年纪,永远是中国情人所深爱着的女孩儿。仿佛经历了时空的穿越,童年的生活走近,少年的爱情梦回,深藏的记忆被开启,切身的感受汹涌地冒出来。讲述着故事的杜拉斯常常会陷在无法抑制的激动里,甚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当她讲到她的小哥哥时,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泣不成声。
小说写完了,杜拉斯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这次生命的回顾太艰难了,母亲已经不在世,杜拉斯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正是这种真实的感觉才会让人泪流满面。
在写作的这三个月里,她时刻想着她的第一个已成为永恒经典和回忆的情人,他的身体,他的爱情,他们的缠绵悱恻。而她的最后一个情人就坐在她对面,忠实地记录着昨天的过往,这是怎样的一种轮回?
杜拉斯把《情人》给了子夜出版社。他们读了情人,不可救药地被故事感动着,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出版这本书。半年之内,小说发行了250万册,在巴黎出版史上创下奇迹。
《情人》也为杜拉斯赢得了国际声誉,它被翻译成了32种语言,全世界的人都在读这部感动人间的小说。杜拉斯成了大明星,成为举世闻名的小说家,这一年,她70岁。可年龄并不妨碍她成为读者的偶像,人们模仿着杜拉斯,她的穿戴,她的腔调,她的语言,圣伯努瓦街五号门前站满了人,只为一睹女作家风采。杜拉斯终于可以骄傲地说:“我身高一米五,但我属于全世界。”
《情人》获得1984年的法国龚古尔文学奖,杜拉斯终于报了当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的失利之仇。甚至颁奖前有评委会成员心怀忐忑地猜测,如果让《情人》获奖,杜拉斯会不会来领奖。他们实在拿捏不准这个小说家的脾气,她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不是传统的淑女,也不会刻意地表现出法国式的优雅。她会依着自己的喜怒,选择是配合,还是将一切搅得一团糟,她永远是个让人无法控制的女人。好在杜拉斯根本没把获奖放在心上,她在和情人度假,然后带着还算不错的心情取走了早该属于她的荣誉。
《情人》被拍成了电影,更多的人了解了这个故事,情人从少女的心中走来,走到了每个读者和观众的心里。几年后,杜拉斯得知情人李云泰早已过世,便在悲伤肆虐中写下了《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缅怀他和与他有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