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无孔不入吗?”那奔来之人正是毒血,因为大白天他怕吓着路人而以黑布蒙了面,虽然蒙着脸,但那身形,那对电目和那沙哑的声音,却是谁也模仿不出来的。
秦舞阳见来人是毒血,立时心下一沉:“江女姑娘呢?几月过去,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这群禽兽所害?”
那毒血来势极快,眼看马上便扑到秦舞阳背后,手中的冷血剑也“铮”的一声抽了出来。
只听得王贲看见毒血奔来,欣喜若狂的叫了出来:“毒血叔叔,你可来了,贲儿差些死在他们手下。”他完全不避讳自己的软弱,也对,在毒血这种绝顶高手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是可笑的。
毒血赫赫一笑:“在这小子手下你还能撑到现在,足见你也有过人之处。”这话是对王贲说的,但却听不出来是夸他还是损他的,反正信息量足够的大。
王贲讪讪一笑,苦道:“不是侄儿能撑到现在,而是侄儿挟持了一个人质,这小子很在乎这个人质,所以没敢孤注一掷。”
“咦。”毒血看了看王贲手中的那个人质,眼睛一亮,赞到:“妙极,妙极,又是一个美人儿,贲儿勿要伤害于她,我替你取了这小子的性命,你把这美人儿送我如何?”
王贲脸上狂喜:“当然可以,毒血叔叔你替我杀了这小子,我保证这美人儿丝毫不损的回到你手里。”
毒血道:“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全家死。”他是一个见色如命的人,而且说到做到,虽然王贲的父亲王翦是他的老友,因为这层关系他才前来助拳的,但是他毒血看上的美人儿如果有人伤害,他定会残忍的让对方过不下去好日子,为了美人,他可以六亲不认,何况朋友?
听毒血那么一警告,王贲当然惶恐不安,怎敢再动星月儿一根汗毛,他连忙点头若鸡啄食:“侄儿当然不敢违背叔叔的意愿,毒血叔叔放心,此美女侄儿一定带回家中替你治好伤,包准半月后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叔叔面前。”王贲回答的极是诚恳,无半分虚假之言,他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欺骗毒血。
毒血听罢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正好半月后毒血门大船入京,那一船的美人儿加上这个美人,老子可以一并宠幸。”秦舞阳心中石头一落,从毒血口中听出,载着江女的大船想必还没到京,目前江女还是安全的,而那王贲也答应留师妹星月儿一条性命,至少半个月之内,师妹也是安全的。
如此说来,眼下他只要可以带着文儿全身而退,先救文儿,再救师妹和江女便可。
但是这“全身而退”没那么简单。
文儿已经晕倒了。
毒血却长剑刺了过来,几丈余远就能嗅到那剑气中挟裹的血腥味道,秦舞阳一声冷哼,飞出一脚,把文儿撩出了好远,整个人像一只袋子,摔进了齐腰深的秋草丛中。
脚势余威,却正正踢到王贲的裆下。
王贲本已被文儿用刀刺得献血淋淋的命根子,此刻又被秦舞阳一腿踢到,如何能抗?
他“哎哟”一声,揽起星月儿,向后惯去。
秦舞阳反手一剑,后发先至,直刺毒血当胸。
两个剑法高手,再次交锋。
毒血绿电一般的目光撩来,瞥见重伤之后的秦舞阳精神更是抖叟了不少,而且背上竟背着一只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秦舞阳所背的定是那高渐离的碎心筑。
碎心筑也属于一柄剑。
在武林中大名鼎鼎,声名不在他手中的饮血剑之下,因为这碎心筑主要是用筑音取人性命,所以声明更是大盛,高渐离在世时,大江南北,无人不知其威。
而如今高渐离虽死,这碎心筑却还在,莫非,秦舞阳这小子已经练会了碎心筑,自己就再无把握胜他了。
毒血虽然心中有惊疑之意,但饮血剑的去势却丝毫不减,只见手中那柄散着雪光的长剑刺破了秋午的微凉,如同一道闪电,绽放在秦舞阳白衣飘飘的背后。
秦舞阳阳手中那柄沉睡的青铜,锈光淡淡。
睥睨着这世间的一切,据他师父说,他从娘胎里生下来时,就握住了这柄剑,这柄剑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生命。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他的母亲不可能生他之时,又生下这柄剑。
师父说绝对有可能。
因为,他母亲在怀他之时,被人用这柄剑,从头至下贯穿,没死,剑却留在了肚中。
在娘胎中的他,就紧紧的握住了这柄剑。
所以他是握剑而生的。
这样的说法很残忍,也没有常理可言,用现在的话来讲这不科学,但秦舞阳那个年代没有“科学”二字,所以只能用“常理”两字来概括,他母亲生他同时又生下了剑,当然没有常理。
但是人人都这么传说。
包括他的启蒙恩师,盖聂。
盖聂已于四年之前死在皇宫了,他也像诸多刺秦的壮士一般,血溅秦始皇的宫殿,但留下一个个未解的谜团,让人伤神。
包括秦舞阳的身世之迷。
一瞬间,秦舞阳竟想了那么多,但这一切就真的只在一瞬之间,他的脑袋如同一台高速转着的机器,一秒千年般,剑,已至身前。
还是闪电。
毒血的雷电剑法又更上一层楼。
那闪电如妖艳的蓝色花朵,盛开在他的剑尖,让秦舞阳不由的佩服,鬼谷子所创的剑法,就是非同一般,它已借了天地之威,可以引来无穷无尽的力量,注进自己的武器里去。
他的伤痕,环手轮起。
面对那漫天闪电的灼烧,他只能挣扎。
因为他是后发。
虽然后发先至。
虽然剑很快!
但剑很快并不能说明威力很大。
高手过招之间,你慢了一秒就等于慢了一生,毒血已经想好如何把他拿下,所以攻来的剑光之中,已经包含着必胜的决心,还有信心。
生死相杀,信心最为重要。
秦舞阳只求全身而退,没求置人死地,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输了半筹。
对方的闪电已经燎到了他的脸孔。
他的青铜剑却还像一条死虫,不在状态。
若照这样下去,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只能是一个空想。
毒血说:“小子,你的剑不是很快吗,比起我的雷电剑法,那又如何?”
“雷电剑法,能劈云否?”秦舞阳没端没由的如此一句,却丝毫不惧扑面而来的漫天闪电,挽剑一弹,一丝青光如同夜空中的彗星,划向了毒血的腰间。
青光虽然没有闪电那么耀眼。
但是它很实在,因为在青光乍现之时,毒血的衣服已然破裂,衣服后面的肌肤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他大感不妙。
秦舞阳面前的闪电,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
毒血腰间的青光,也微弱了下去,真如昙花一现。
不过这一现,就已足够了。
因为青光之后,是秦舞阳那看起来笨拙而钝锈的剑,青光落尽,剑进皮肉。
毒血怒啸:“果然好快。”他是在称赞,还是在鄙视。
因为秦舞阳的剑进入了毒血腰间半寸,再也没法推进。
不是对方皮子厚刺不进去,而是他的头顶已然被饮血剑斩到。
饮血剑此时裹着漫天的闪电,就像横空降下的天神,对准了秦舞阳头顶的天灵盖,毫不犹豫的斩了下去。
电光,让秦舞阳的一头长发倒竖了起来,像是要挣脱他的头皮,飞出去一般。
秦舞阳感到又一盆火,从自己头顶倒下,秦舞阳同时也感到有一块冰,把自己的脑袋给冻住,这冰火两重天,便是雷电剑法劈到的感觉。
秦舞阳天灵盖下的脑浆在翻涌,像是一锅煮沸了的粥。
这是他又一次触摸死亡,他突然有一种期待,期待头顶那顶雪白色的剑光能够快些斩了下来,他想让它劈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亲眼看看,沸腾的脑浆像什么样子。
一招能让对手渴望求死的剑法,是何等的恐怖?
而毒血就用这恐怖的剑法,斩进秦舞阳的脑袋。
你认为秦舞阳死了吗?
我也认为他死了,至少在那个时候,那一秒,他的浑身都被电光所包围,他就算不被饮血剑斩死,也会被那裹身的闪电劈成无数块。
但是他没死。
因为,有勾魂寒月。
那是一把刀,一把揉进了月光精华的刀。
它在青天白日之下,几乎是透明的。
以至于都陨挽着它撩进电光之中,毒血竟没发现。
他只发现了身边有一个人像凭空出现的也似。
他也发现了那个人徒手去抓他斩向秦舞阳头顶的饮血剑。
他狞笑,心中吐出死个字:“自寻死路。”
但是,对方伸来的不是徒手,而是一柄刀,一柄透明的刀,不世出的宝刀,名叫勾魂寒月。
毒血的饮血剑终是斩到了都陨的寒月刀上,漫天闪电一瞬间就似小船在大江里遇到了漩涡,被全全吸进了勾魂寒月里面去了。
毒血发出一声惊喝,左手扣出了三枚伤魂子,秦舞阳瞥见,想到在运河之上张家嫂子突然倒地,瞬间气绝,一定是此贼手中的伤魂子所为。
一时怒盛,撩剑而起,在毒血射出伤魂子之前,剁下了他那只左掌。
毒血一呆。
饮血剑中的闪电不再耀眼,而都陨的寒月刀已迫进毒血之颈,眼看将削下其首级,秦舞阳一声惊呼,挥剑挡住都陨刀锋,长声道:“师父,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