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我,小心翼翼的,很如快伸进去又很快地夹到垃圾带出来,带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擦到哪个树枝,破了皮的地方有着浅浅的白色印子,印子周围则是一圈红。
男生大概也不会觉得那很痛,但我瞧着有点怔。
“没事吗?”我接过工具,望着那明明很轻的伤口,却觉得满满都是感动。
“没什么?”他摇摇头。
大约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那时候,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就这样容易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一喜欢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中,我默默地喜欢着他。
他在篮球场打球,我就叫上死党去篮球场周围散步,不经意地看一样。他投篮的样子真的很帅,或者说每一个男生投篮的时候都是最帅的。
他打篮球真的很厉害,才进初中没多久就进了校队。为了打篮球也负过伤,打着石膏来学校,没有办法一下课就冲去球场,只能抱着一本小说在座位上琢磨。
那个时候女生都喜欢看言情,男生不是网游就是网友,有些知识点的就看点《三国》《水浒》什么的,他却老喜欢拿些我连人名都念不出来的外国小说来看。
每次他捧着书坐在窗边,静静翻页的时候,我都会感慨这个画面真的很美好,但我也只能假装不经意的悄悄地偷看他。
初中,情窦初开,总是犹犹豫豫,没有办法露骨,也没有办法直接。
他的腿好后,他的一个兄弟腿又伤了,有的时候我在楼梯旁遇着他,他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兄弟来。远远地看见他兄弟的爸妈搀着他兄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时,他总是飞快迎过去,然后咧着嘴笑这对人父母说:“叔叔阿姨,我来帮你们把他背上去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人甩到背上,就朝楼梯这儿走过来,一面走还一面笑着说:“叔叔阿姨你们回去吧,我会把他送到教室的。”
拐过楼梯口的时候看见我,就招呼一句:“过来帮忙扶着,别掉下去我还得帮他垫医药费。”
我们的教室在二楼,他兄弟的教室在五楼。好几个星期吧,都这么坚持着。
但要是那时候不喜欢他了,也好。
我默默的喜欢他三年,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了他三年。
班上一个和我玩得最好的女生,眼睛很漂亮,很深的双眼皮,长睫毛,跟个娃娃似得,肤色偏黑却又不是那种黑,混着些小麦色看着挺健康。人很好,对人很细心,也很贴心,性格特别豁达,明明生在江南水乡,却有着北方女孩儿的爽朗。
有天我去她家玩,坐在她家小区的小型游乐场里,她忽然问起我,在班上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我那时候觉得是忸怩害羞,但现在想起来是有些自卑的,我没什么出众的,要是喜欢上谁,那男生不优秀吧,就觉得人会笑我眼光差,那男生太优秀吧,又觉得人会觉得我不配,不自量力。说到底还是自己心里头觉得不配,于是红着脸摇了头。
她一瞧我脸红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嘛,有什么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还是摇头,死活不肯说。
“算了算了,不告诉我算了。”
她朝我甩甩手,忽然又靠近我说:
“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谁啊?”
“谁啊?”
她轻轻地笑了笑,完全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模样,悄悄凑近我的耳朵。
四周静静的,那时候是暑假,大中午的,也只有我们俩傻子坐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就好像有泡泡在耳朵边爆炸似的,“啪嗒——”一声,他的名字在我耳边炸开。
不痛,但痒痒的。
从那以后,我只要一瞧见他就觉得他和那个女孩特般配。只要一想到他和那女孩特般配,回应他的微笑也慢慢僵了。
其实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找一个借口,不让我看起来那么没有勇气罢了。
初三,学业最繁忙的一个学期。
我忽然萌发了认真读书的想法。
死啃语法书,狂做数学题。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恐怖,恐怖到现在想起来都会由衷地佩服自己。
而他们,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和和我玩很好的那个女生,他们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细节,只看见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他们笑得很开心,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件小事情吵吵闹闹。
而我,只是发奋读书,读到我觉得眼前都一片黑了,就倒下睡觉,睡醒了接着读。
最后我考了全班第一,进了重点中学。
毕业那天,大家约着去KTV。我坐在那个女孩儿旁边,那个女孩儿旁边坐着那个男孩儿。
他那天穿着白色的T恤,让我想起他穿白色牛仔衣的样子。
让我想起我喜欢他的时候。
他拿起话筒,点了一首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让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我看到,他眼眶里似乎有闪烁,我扭过头,另一双眸子也闪烁着。
他们真的很配。
上了高中后,和初中的朋友、同学就跟脱了节似的。偶尔在学校碰见,原来不是特别熟的都不怎么打招呼了。
我是个对事物比较冷淡的人,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没有什么不可以。所以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也没怎么。
只是手机里也好,MP3里也好,永远存着一首歌。
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我有时候听着歌会想起一些片段,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会不会毕业的时候和你四目相对的人是我?但如果再回过头去,我大概也不会选择走那条路。
上了高中一年后,我听说他们俩分手了,原因不明。
那天是2008年4月1日,我记得很清楚,张国荣去世五周年。
我听了一晚的《风继续吹》,半夜清醒的时候,右侧脸有些凉凉的。
我记得挺清楚,我做了两个梦,一个是初见你的时候,穿着白色牛仔衣,对我笑。一个是张国荣,站在舞台上,静静地演唱着那首老歌。
风轻轻吹动我的窗,月光洒下来,我闭着眼睛,希望再遇着一个人,能唱我喜欢的这首歌给我听。
生之无常,爱之无限
罗从政
一
“我们班有个同学得白血病了,周六学校的一些组织会在校园进行募捐,大家能帮的帮帮她,谢谢。”
突然间,我被“老乡同学群”里的一条消息怔住了。白血病!听起来就让人心悸的恐惧,向来只在书中或媒体上流传,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们身边。
发消息的是比我低一年级的学妹小旭,她为人低调沉默,很少在群中闲聊插话。她开口,看来事不小。我再认真看了遍那几个墨黑的字迹,难以置信地敲出问号:是真的吗?学妹肯定的答复,让我的心往下一沉。4月下旬,遥远的雅安地震带来的隐伤尚未愈合,没过几天,眼前的可怕征兆悄然而至,直抵内心深处。
小旭告诉我们:得白血病的是她的同班同学,叫沈靖斯,五天前查出的,急性髓系白血病M1,现在已经住进了无菌病房。众人的悲叹和关心中,学妹一步步透露。当我看到那名字,眼前一阵眩晕。沈靖斯!我认识这学妹啊!不就是那个湘西土家族的女孩儿吗?
二
一个熟悉的名字,迅速翻出我脑子里一些生灵活现的画面。
两周前,我受学院张聪老师委托,以经历过正规实习和求职过程的学长身份,到大三的微格小组课上做点评。微格课是师范生的一种讲课实践,学生讲10分钟左右,然后师生共同点评,并录制成可回放视频,以使准教师在教学上通过训练获得进步。当时,沈靖斯就是我旁听课堂的学生。我清晰记得,她讲的内容正和一年前我第一次微格课试讲的相同——资源配置的初步知识,机缘的巧合,对她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沈靖斯是第四个上台讲课的,翻开笔记,她讲课的详细,点评的要点,字迹仍鲜活。
那是一个多么活泼单纯的女孩儿啊!靖斯个子不高,长得清新阳光,她来自湖南少数民族地区,可她在讲课时普通话非常标准,只是略带初上讲台的羞涩和胆怯。至今还记得,一位同学回答课堂提问后,她的评价是,“总体还行吧”。为此,我建议她以后在讲课时一定要条分缕析,说任何话都不能模棱两可,该肯定就肯定,要否定的必须以合理的方式纠正,必须讲透彻。她听着我的“指点”,不时在本子上记一笔,微笑着点点头,示意真诚地接受。下讲台前,她还站在讲台微笑着对我说,“谢谢学长”。
想着想着,似乎那洪亮悦耳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像是跳动在空荡教室的回声。可是,就是两个周前还在演绎生命活力的阳光女孩,此刻,正躺在长春最好的医院、高规格的病房,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在与死神面对面地挣扎。
两个周啊!生命真的如此无常吗?
三
白血病我懂得不多,残存的记忆里,多是一些顽强主角坚韧抗争的传奇。据医生说,靖斯的治疗费用需要100多万元,这笔花费在中国无以数计的中等阶层收入家庭,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何况,靖斯只是来自湘西偏远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除了她来自脊髓深处难以抵抗的疼痛,她的父母、她的家庭、她的亲人,又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阴暗啊!
生命的成长充满艰难,无论多大代价,我们都应该去争取一个已经成年的女孩,享受多彩人生的机会。
生命的无常,谁也无法准确地预测;我们能做的,只是用无限的爱去融化意外的伤和痛。
沈靖斯的病来得突然,同学们的行动也迅疾。靖斯所在班级、学校爱心社团、学院和学校的老师,纷纷在第一时间行动。尽管靖斯曾亲言拒绝同学捐款,在与她的家长商议后,学校仍决定用集体的心意缓解一家的沉重负担。有一天在校园里,我遇到一位熟识的学妹,她是靖斯的同班同学,正在为靖斯的捐款忙碌。我问起具体的细节,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看着学妹脸上热泪滚滚,阵阵心酸泛起,无须多言,谁都能理解身边的人突然遭遇病魔召唤的沉重。
为了帮靖斯一家人渡过难关,学生和老师都自发组成团体,组织募捐、义卖等多种善举。一时校园里四处传递着靖斯病情的消息,一股悲伤的叹息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网络上,靖斯患急性白血病有关的祈祷和号召,正以微博、日志、消息等文图分享,很多在网络活跃的同学或是有德望的长者得知消息,都以个人名义号召聚集爱心的能量。靖斯的同学还通过自学,建立了名为“拯救一个年轻的免费师范生——沈靖斯”网站,随时更新靖斯的病情、师友的募捐报告,以及媒体的关注。
经过三天的紧急筹集,学校方面就募集爱心资金10万多元。和靖斯一个班的30多名同学,就献出了上万元的零花钱。为了让那个善良、活泼、可爱的靖斯重新回到班集体,班上同学放弃了假日的旅行,退掉了热播的电影票,取消了任何带有奢侈性的消费计划;她们相信,只要所有人团结起来共同想办法,一定能帮助靖斯走出魔咒。
四
尽管三天超过10万的募捐已经让同学们意外,但是校园所能承载的能量毕竟有限,这个数字对于靖斯巨额的医药费也只是沧海一粟。
同学们经过商议,决定把眼光放得更远,发动媒体宣传,发动人力走上街头巷尾募捐。然而,面对当下复杂的人心世事,普通市民能相信几个学生吗?无论如何,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同学们想得很周到,所有募捐成员穿着统一的学院“学生服”,拿着学校、医院的陪你到世界尽头相关证明材料,以及媒体关注的报纸。同学们相信,只要是真诚地善意,一定会得到广大市民的情感认同。
转眼,宝贵的“五一”到了,对于这群充满热情和关爱的同学们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机会。三天假期里,蓝白相间的校服激活了一座城市,轻轨车上有他们的身影,繁华的“重庆路”拉起了为靖斯募捐的条幅和展板,人口流动不息的“欧亚商都”也传递着暖融融的温情。几天之间,“聚集爱心,拯救靖斯”的消息在长春传递开来,在这个北国春天到来的时节,春城人用善良和爱增添了季节的温暖。
一周的城市募捐,又为靖斯募集了近10万元的药费。看着无以数计的陌生人捐献的各种数额的纸钞,靖斯的同学留下了热泪,至少,比他们想象得好很多,不是他们低估了一座城市的温情,而是在感叹人间真情的博大。
沈靖斯住院快10天了,一个多星期里,靖斯的同学像是遇到了一场突然袭击的战争,每天都在筹划着如何防御伤痛的扩散。医药费的募集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仍然不能满足病魔的巨大吞噬量,同学们的行动仍在继续。联系基金会、寻求爱心组织、求助于善心企业……
五
爱心的力量是无限的,病魔给靖斯及其家庭带来的深重痛苦,正在以接力的方式,让更多的同学、老师以及陌生人形成一面坚固的墙体,共同用正能量形成一道强劲的防线。
和我一样,沈靖斯也是一名公费师范生。也就是说,一年后的她该站在三尺讲台,为懵懂学子“传道授业解惑”。眼下的靖斯正在接受生命的考验,但我知道,充满阳光的靖斯是坚强的,她不会倒下,即使躺在病床上,她也一定会强忍着疼痛微笑着。乐观向上的心态,无限宽广的爱心,靖斯一定会顽强地站起来,再次回到充满温情的校园,她会向我们证明生命的强度和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