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寝室就我俩不化妆,但我跟康乔性质不同,她不化妆反倒看起来舒服些,有点慵懒美,我不化妆只是因为我的的确确懒。其实康乔也并不算漂亮,但她有气质,好比我们都是70分的长相,但我的脸是数学卷子,而她是语文卷子,气质就是书写分,她加上气质就90了,而我,本来就没什么气质,即便养出了气质,也加不了书写分。好吧,做这个比喻有点心虚,我的长相大概是没有70分的。
我们聊到过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会列出一堆的条件要求,长相啊学历啊家境啊云云,总之我虽知自己是吃白菜的命却依然操着满汉全席的心,而康乔就淡淡的一句话“我喜欢黑社会老大型的,我想做大哥的女人”。我说这好办啊,我有个堂哥,他是家里的老大,是我大哥,你当我嫂子吧,这样就是大哥的女人了。她笑了。
其实我一直挺疑惑,康乔条件挺好的,为什么不谈恋爱,每当我问她这个问题,她就会很狡猾地跟我打太极,“等你谈了我再谈,因为你这人要人陪,我恋爱了,你就一个人了,那样看起来会显得我很残忍。”
“康乔,你不会一直喜欢的是女人吧?”
“滚。”
“哈哈”
其实我也不想康乔太早谈恋爱,女生,尤其是大学女生,一旦恋爱了,就会莫名其妙地从朋友圈中分离出去。而且,跟她说的一样,她一谈恋爱,我就没有伴了,没有伴,我很难生存。
我一直觉得康乔患有一种怪症,这种病大概叫淑女病。
所谓淑女病,是洁癖、厌食症、强迫症、密集恐惧症等一系列病症的并发症,而我恰好是一个脏乱闹腾的吃货,所以,康乔嫌弃我,是必须的。
我喜欢去大排档吃东西,热闹、美味而且廉价,但康乔很排斥,从来都不愿意去,有一次我俩濒临饿死,半夜出门买吃的,一路没有开门的餐馆,只有卖红薯的小摊,我买了一个,放肆地吃了起来,康乔却站在一旁,看着我吃。
“你不饿吗?”我边啃边看着她“饿,但我不方便吃这个。”
“哦,我忘了,淑女是不能吃烤红薯的。”她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康乔家着火了,她会不会打完报警电话,然后换好衣服、打理好头发、搭配一双靴子,然后才开始逃生。嗯,她会的。
我有一件自认为美丽到爆炸的彩色大波点外套,颜色很活泼跳跃,每次穿上这件衣服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但康乔很反感我穿这件衣服,她甚至拒绝跟穿这件衣服的我出门,她讨厌斑斓的色彩和密集的波点,说我看起来像全身安满了按钮的小丑。就因为她的这句话,我的这件衣服只好被我打入冷宫。为什么我这么在乎她的看法呢?嗬,因为我发过誓,在我找到男朋友之前,一定要忍气吞声地跟她好好相处。
哦,忘了提了,康乔是个小说写手,每天都坐在上铺拉上床帘,闷着写,写到很晚。这样也好,我有半夜尿尿的习惯,而她有熬夜写作的习惯,我半夜起来的时候,寝室里还有个醒着的人,我会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缝,这样我就不怕了。
她很奇怪,别人写小说想象就可以了,她却常常需要真实经历,她对别人说得最多的话,大概就是“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已经给她讲过很多故事了,天知道我是多不想让康乔红起来,她红起来,作为各种囧事原型的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康乔写的东西,我几乎不看,不是因为她写的我不看,而是谁写的我都不看,我不爱看小说,这是我作为理科生的应有气质。我就看过康乔的一篇,因为当时她在写的时候,我正好趴在床边跟她说话,不小心瞄了一眼,妓女两个字映入眼帘,是的,我就是个俗人,这个亮点词让我对这篇小说很有兴趣,叮嘱她写好给我看,果然给我看了,我惊呼于她对人物内心细节的拿捏。
当我知道真实由来时,我震惊了,她竟然为了写好这篇文章,真的去找了小姐询问。
大概是太偏爱他人的故事了,康乔还有个窃听的不良嗜好。如果你在某咖啡厅,看到一个很安静的淑女点了一杯咖啡,正对着word文档敲字,千万不要认为她在专注地写作,那很有可能是康乔在偷听别人讲故事,隔壁桌的聊天内容可能就会成为她下篇小说的情节,而康乔的录入字速度,简直像一个专业的同声传译。我跟她提过几次,这样不好,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很固执,我便也不敢再说什么,我怕她生气。
今天,康乔又生我气了,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给她买了一双蓝色的袜子。
她坐在上铺,把床帘掀开一条缝,仿佛里面还睡着个男人,她从缝隙里跟我对视,电脑屏幕的白光打在她脸上,像吹干了头发的贞子。那双蓝色的袜子被她扔在地上,离我座位很近,我并不打算去捡。
“哦,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蓝色。”
“别装无辜了,我明白你的用意。”
用意?嗬,她脏袜子堆了半桶没洗,这两天我约她出门吃饭,她都以没有袜子穿为由让我给捎外卖。再怎么要好的闺蜜,也不至于帮她洗袜子吧?怕她宅得长蘑菇,好心帮她买双袜子,让她能够出门走走,居然还说我有用意。
“好吧,你觉得我有什么用意?”
“你难道不知道蓝袜子的含义吗?你在羞辱我。”
我坚信搜索引擎是强大的,她话音未落,我已经开始在手机上秒度蓝袜子,结果崩溃,百度都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我抬头望着她,眼神流露出迫切的求知欲,想知道我这莫须有的罪名有何偏门渊源。
她把目光从我这挪开,不屑一顾的样子,“你难道连王小波的《绿毛水怪》都没看过吗?”然后,她换了一种慵懒又自我欣赏的语调,“书中有提到蓝袜子,就是泛指那些没才能又爱卖弄文采的女作者,比方说乔治·爱略特之流。女的要是没本事,写起东西来比男的更是十倍要不得……”她背书般的喋喋不休,我都怀疑她正对着屏幕在念早已写好的吵架底稿。
“就是没看过啊,怎么样?我可不想像你一样,看多了乱七八糟的书,然后变得这样疑神疑鬼。”我受够她了,怒火忍不住就喷了出来。
她用力地把床帘合上了,没再说话。
康乔的惯用句式的是“你难道连……都没……吗?”似乎一切跟她阅历不同的人都不可理喻。
我最讨厌那种说句话、写个东西,都非要加上一句某某说过,某某在书中写道的人,好似没有大boss罩着,自己说的话就没人听,自己写的东西就没分量似的,而恰巧康乔就是这种人。为了维系我跟她的友谊,我一直努力不将我对此的厌恶表现出来,但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朋友是平等的,我条件再差也不能低三下四地、死乞白赖地跟她做朋友。
我摔门而出,没人陪就没人陪,一个人还吃不成饭了吗?没有康乔更好,我可以回归我最爱的夜宵摊了。
我大概真是太久没来了,最爱的那个摊位换了伙计我都不知道,这小伙计长得还挺不错,生意也比以前好了。由于大排档就在马路边上,又不能妨碍交通,女吃货们在老板娘的指引下围绕着大排档的橙黄色帐篷乖乖地站着等。从高楼俯视这一场景,绝对像一只被扔在路边的烂橘子外面围了一圈的小蚂蚁。哎,师范的女生已经饥渴到连学校周边长得稍微过得去的夜宵摊伙计都不放过了。
我还真挺饿的,或许我该选择别的人少的摊位,但为了证明我不只是一个满足于温饱的普通人,我还有精神追求,所以我毅然决定坚守有帅哥伙计的摊位。
等待时间也不是太长,等待过程中,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新来的伙计,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冬天衣服穿得多,看不出身材,作为一个金牌花痴,我看看指甲盖就知道男生帅不帅了,好吧,是挺帅……他虽干着市井的工作,但依然让人觉得文质彬彬,锅里的热气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跟康乔很配,虽然他完全不是康乔喜欢的大哥类型。哎,我是怎么了,我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居然看到帅哥的第一眼是他和康乔很配,我真是疯了。不过,像康乔这种有洁癖的女生,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大排档的伙计。
平常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吃完回寝室,这次足足吃了近两个小时。
回到寝室,已经挺晚了,除了康乔,另外两位室友已经睡了,康乔依然在床帘里坐着,常亮的白光想都不要想肯定是word文档发出来的,透过床帘,康乔像一座打着光的雕塑,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到小时候唱的赞美老师的歌,“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康乔的床铺,彻夜明亮……”
其实,我每次半夜起床尿尿都很感谢她床帘里的光,“每当我轻轻走过她床前,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她似乎也把我起床的声响当成了她的闹钟,我尿完爬上床,她也差不多关电脑睡了。
老惦记她的好干吗,现在她正生我气呢,以后还可能生我气,我不能轻易吃回头草。我必须摆脱她,而摆脱她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谈一个男朋友。上帝把我生成这样,已经很过分了,要是再不给我个好男朋友,那就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跟谁谈恋爱呢?
跟康乔闹僵后,我晚上便不想太早回寝室了,因为回去早了,肯定只有我和康乔两个人,这样气氛太尴尬了,去哪里好呢?哎,要是康乔在就好了,她控制欲强,喜欢做主,而我很需要有人能替我做主,停!干吗有事没事都提她。
而现在,我要去一个不用花钱,又不会空虚寂寞冷的地方,好吧,那只能去图书馆了。
快走到图书馆我就后悔了,考试季近了,最近图书馆很火,一座难求,我去了没位子咋办,算了,来都来了。刚步入图书馆的那一刻,的确有被人山人海吓到,就差书架的缝隙没人坐了,可就在此时,刚好有一个人离席,空出了一个座位,啊,一座难求的时候我面前有个空座位,我根本就没有理由不坐啊,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亦有道之势从最近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看起来很厉害的书,坐下了。
好吧,这本看起来很厉害的书叫《简·爱》,如果康乔在场,她绝对又要说“你难道连这本书都没看过吗?”是的,我没看过,除了课本,我几乎就没看过什么书,所以我视力很好。像康乔,她视力就不太好,大概就是看书写字多的缘故,她在寝室常常不戴眼镜,看人时有一种蔑视一切的感觉,让人有些不爽。
不提康乔了,看书吧。我对小说,尤其是国外的小说不太感冒,老觉得废话多,但毕竟我在一座难求的情境下占了一个位子,于是我假装认真地阅读起来,看着看着,就假戏真做,看投入了。
哎,这段话,真像写给康乔的:
“你冷,是因为你孤独;没有什么人际的接触能撞击出你心中的火。你有病,是因为人被赋予的最好的,最高贵的和最甜美的情感离你很遥远。你傻,是因为不管怎么痛苦,你都不去召唤那种情感来接近你,你也不上前一步到它等待你的地方去迎接它。”
本来只打算粗略地翻翻,不知不觉被我翻完了,虽然看得不仔细,但感觉也不至于太坏。看看时间,嗯,似乎是可以回去了。
回到寝室,康乔终于下床了,蓬头垢面,袜子也没穿,一脸憔悴状在吃泡面,想不到,她那么精致的女生,也会有这种时候。
另外一位室友木子,看到我,又看看吃泡面的康乔,打趣地说起话来,“嘿,专职保姆,今天怎么忍心让公主吃泡面啊?”
我忍不住感伤起来,自顾自地念着,“你以为我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们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
木子被我这大段话吓住了,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很费力地挣扎着吐出“简爱”二字,仿佛见到了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玉女心经……好吧,这种话从我口中说出的确是有些意外。
哦,天!我居然也变成了动不动就引用他人话语的人,真恶心。还不都是被康乔传染的。
气氛被我弄得无比尴尬,整个寝室寂静得只剩下康乔吃面的声音,我突然很想笑,因为她吃面居然开始有声音了,这大概也是我传染的吧。幸好没有笑,我忍住了,这种严肃的场合,是不可以笑的。
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思绪有些乱,我懒得洗漱,爬上了床,康乔大概又在心里骂我邋遢了吧,管她呢。我闷着头开始想事情,又嫌寝室灯光太亮让我静不下心,或许,一个电脑屏幕的光会刚刚好,突然很羡慕康乔有个床帘,虽然神经兮兮,但很适合自顾自地想事情。
恋人有配与不配,闺蜜也一样,我和康乔的种种矛盾,说到底,是我觉得我跟她不配,我配不上她的优雅和气质,然后我自欺欺人地把她的种种特质当成她的缺陷,我用嫌弃她来满足我的自尊心。
渐渐睡去,眼角流下一滴泪,我不知道是为了康乔,还是为我自己。
夜深了,我依然保持着半睡半醒半夜起床尿尿的习惯。康乔床帘里的白光还在亮着,我居然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这么晚了,睡吧,别写了。”
说完瞬间肠子悔青,她还在生我气的时候绝对不会跟我说话的,我这自作多情干什么。
“不写怎么行,你养我啊?”
时间之内,你、我也许早已容颜沧桑,各自于天之涯、海之角。时间之外,你、我依旧眉目晶莹,并肩坐于那落满桃花瓣的教室台阶上。
有一种美好叫闺蜜
辛小宇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待你的生日,我一贯都是从简。今年,你在大连,我在北京,相距约840公里。仍然没什么特别的礼物,唯独这篇写你的文章是我三个月前就想发给你的。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也告诉大家,我有一个闺蜜,她叫老张。
我了解你所有得意的东西,才常泼你冷水怕你忘形。你知道我所有丢脸的事情,却为我的美好形象保密。
我们相识在2006年那个夏天。进了同一所重点高中,分在同一个带点“传奇色彩”的班级。为什么这样说呢,除了雷人的老班——讲课时的兰花指、老穿拖鞋来上自习课、经常雷语滚滚……更传奇的是那群“飞扬跋扈”的猴孩儿们,顽皮、活泼这些美好的词语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们了,他们不爱学习,但成绩不错,都还过得去;他们搞怪,把校园里的小猫咪拿进教室里;他们任性,但心肠不坏,依然尊老爱幼;他们个性,拥有自己的想法,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时间滚动到2008年,这一年是高三,据说这是高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学年。
高考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折磨那才叫残忍。
我们在对方最失意无助时,给予最简单但最温暖的安慰——陪伴。
我们在对方最痛苦纠结时,给予最无言但最耐心的倾听——理解。
我去你家住,在同一个被窝讲那些从不敢说的小秘密;我们前后桌,却用传字条的方式询问中午吃什么。还记得有一次的模拟考试吗?我们利用中午的午睡时间,用听鬼故事这种虐己的方式,来缓解下午考试的紧张。记得当时我的Mp3里下载了好多张震的鬼故事,每次一讲到高潮,我们就都把头紧凑在一起埋起来。明明很害怕,但还是会听。最讨厌的就是你的同桌啦——他总是坏坏地跑来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吓得咱俩半死。看到咱俩被吓得神情恍惚,然后他就开始开怀大笑。呵呵……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蛮有趣的,也蛮怀念的。
记忆连续到2009年那个夏天。高考结束,估分、报取大学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