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狼大营,突厥王庭,李川儿单骑与萧衍闯入牙帐,策马而去,扬蹄傲视,惊的在座四下无言,只见那主位上的汉子虎目浓眉,宽脸扎髯,身披金丝厚绒长袍,足踏狼头兽皮靴,双眉一皱,沉声道“四皇子么?好大的派头。”
眨眼,营外的卫兵也追了进来,均是面露惊色,手执刀刃,死死盯着闯营二人。只见阿史那贺鲁摆了摆手,示意无恙,他们才暂且退下。
李川儿却也不下马,双手轻抬,略施一礼,冷笑道“本王奉大唐皇上圣旨出师突厥,可汗非但不出帐相迎,还派兵相阻,派头怕是更大!”
“呸!”忽然,座下一个短胖的突厥汉子挺腹喝道,“大唐皇上有什么了不起?这儿可是金山王庭,是高贵的突厥王庭!”
“不错!”另一中年的男子也拍桌而起,高声骂道“你们唐人不是最讲礼节的么?怎的今日莫名闯我突厥金狼牙帐?莫非是来行刺我贺鲁可汗的么!?”
“斑云,托纳,稍安勿躁。”阿史那贺鲁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抬头扫了眼来者,淡淡道“四皇子,我敬你是大唐皇帝派来的使臣,这礼就免了。”他摆了摆手,右掌一托,大马金刀般傲然立在座上,“可你得说清楚,今日这闯营的原由到底是为何?”话罢,眉目一凛,似狼如豹,威严骇人。
“我手上有个叫阿史那贺丽的女子曾言,她哥哥是个开天辟地的英雄,知礼厚识,通情达理。”李川儿安然端于马上,傲然般扫了眼在座,“可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便连个出迎使节的活也干不好。”
“什么?!”四下坐者闻言,均是瞠目结舌,好不汗颜,“公主.公主在这唐人手上?!”
“哼。”萧衍冷笑不语,心头对这李川儿却是佩服十分,“川儿唬人的本领好不夸张,便是身陷重围之中,也能泰然处之,满口胡言。”
李川儿一语掷出,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也不过,那阿史那贺丽现在在她的手上,若要问她大唐使节的罪,怕是贺丽公主难有好处。
“四皇子。”忽然,那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立身而起,缓缓行到了李川儿的马前,抬眉沉目,虽平地矮身,仰视对方,却不减半点气势,“你这是威胁本汗么?”
“不敢。”李川儿又抬手端了一礼道,“今日之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我身为大唐使节,手握金牌,如君亲至,若是被你这突厥番邦拒之门外,怕是回朝落得一身罪名。”她握着马鞭笑了笑“你身为突厥汉王,不出迎也罢,可为何我来你这金山出使,你却连个仪仗也不设?便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大唐一战了么?”
“开战么?”阿史那贺鲁本也知道,这大唐来使必然会以开战为由,在交谈中争些好处,可这两国交战前使,谁若怕了开战谁便输了七分,他眉色一沉,心头明了“这四皇子也不似庸人,虽然手上以贺丽要挟我,可言中还是留着余地,把问题掷给我了。”他抬目盯着李川儿打量许久,眉头越皱越紧,喃喃念了一句“贺丽.”言罢双目陡睁,开口喝道,“来人,将这二人拿了!”言者虎目一瞪,语气透着王者威仪,帐内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什么?!”李川儿听得一惊,还未多想,门外忽然闯入几十名突厥亲兵,皆是冷刃铁矛,捉刀围来。
“想动手?!”众亲兵本是听奉号令,奔入帐中拿人,怎料还未及那人身边,忽然眼前横立一人,黑袍冷面,长刀在手,眉色发寒。
“这.”李川儿见着对方也不上当,心头有些着急,眉色死沉。她此刻明白,自己也是拿那贺丽为质诓骗对方,若是露了半点马脚,怕是今日有来无回。
“四皇子,你今日做的过头了。”阿史那贺鲁淡淡道,似已瞧破什么“还等什么?把他二人拿下!”
“遵命!”众亲兵得了口谕,几步抢上,刀矛利刃,把二者团团围住。
“他便毫无顾虑么?”李川儿稳住心神,死死盯着突厥可汗,丝毫不敢挪开目光,生怕有变,“那.”
“少主!”萧衍大喝一声,“不必等了,叫营外兵马动手,等他见了那女子的头颅,也好瞧瞧这汗王面色如何!”
“萧衍?!”李川儿闻言一愣,心思九转,刹那明白过来,“这阿史那贺鲁并不是把握十成,却是想赌一赌,让我露出破绽!”她忽然心头一宽,明白过来,“萧衍这小子倒是明白这赌局的利害,刚刚若是退了一步,便是满盘皆输。”李川儿想罢,眼神锐利,打量起了对面的贺鲁,“装的好像啊!自己的妹妹也敢拿来做赌,为王者果然不同凡响。”她冷笑一声,抬手喝道“动手!”
“慢!”忽然,刚刚座下的两名汉子躬身而起,和那汗王对视一眼,会意几分,高声劝道“汗王,这四皇子身为外人,不懂我突厥礼节,当下因以两国交战之事为重。”
“不错!”李川儿点了点头,傲然接口,“本王来你突厥也是奉了皇命,这仗打不打,还得看汗王的意思。”
萧衍闻言想笑,却只能攥拳憋住,“软硬兼施,也不把那突厥可汗逼得太急,好手段。”
突厥可汗扫了斑云,托纳两眼,抬头看着李川儿,过了许久,忽然冷哼一声,转身行回了主座之上,淡淡道,“左王,右王说的有理,四皇子,我们因以两国交战之事为重,今日这繁文缛节便免了吧。”言罢,摆了摆手,那几十名亲兵应命回礼,退了下去。
“呼.”萧衍背脊生汗,这才松了口气,面色却不敢露出分毫。
“请吧!”阿史那贺鲁左手一指,点了点右侧最靠帐门的一个座位,笑道,“既然四皇子提前到了,今日的这酒宴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请坐吧!”
李川儿闻言下马,似答应对方,可萧衍看得却是一急,赶忙行了几步到她身边,“少主,不可坐那帐口次座。”
“我知道。”李川儿笑了笑,附身在萧衍耳边言了几句,后者闻言一愣,片刻低声笑了几声,抬手道“遵命!”
黑袍道士得了口谕,牵马行到那右侧次座旁,只把在座众人瞧得一愣。萧衍笑了笑,单掌抚在马颈之上,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那战马当下乖巧般卧在了座上。
“好了。”萧衍笑道,“该请少主入座了!”言罢,身影一转,闪到左王斑云面前,手法急出,如同鬼魅,眨眼那斑云便被“请”了出来,尴尬般立在了大帐中央。
“斑云大人果然通情达理!为了两国交好不惜让出自己尊位!”李川儿赶忙抢了几步,到斑云面前略行一礼,笑道,“那本王就笑纳了!”言罢,也不等对方答应,阔行几步,转身落入左侧首位之上,折扇一打,遮面而开。
“你.”斑云一愣,此刻回过神来,却见着阿史那贺鲁瞪了自己两眼,也不知如何应对。
“萧衍。”李川儿淡淡道,“出营迎羽生他们进来吧,兵马暂住驻扎在营外。”
“遵命!”萧衍领了口谕,眉色一沉,煞气凛凛,抬眉扫了眼众人,好似警告。
阿史那贺鲁知道此人功夫之高,怕是席间无人能敌,他心下思了片刻,举杯对李川儿道“四皇子初来我突厥境内,定然没品过着葡萄佳酿,来,本王敬你一杯!”
李川儿笑了笑,也不答话,双手抬起杯盏,回了一礼,一饮而尽。
“好!”阿史那贺鲁点头赞许,“虽然突厥和贵国习俗相差甚多,可论着饮酒,四皇子倒是和我们突厥人一样豪爽。”
“来!”只见那右王托纳起身举杯,目光和在座众人对视一眼,朗声道“汗王说的对!四皇子饮酒海量,我等一起敬他一杯如何?!”
“对对!”另一个突厥贵族老者点头笑道。
“好!”左王斑云此刻寻了座,也明白阿史那贺鲁的意思,赶忙附和道“来!四皇子,我也敬你!”
“来来!”其余突厥贵族纷纷举杯,好不热情。
“是么?”李川儿明白对方心思,却也不能推辞,当下举杯轻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请了!”言罢,眉色不免,再饮一杯。
“好!”待她饮尽,帐中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好似刚刚那一幕都没有发生。
过了许久,不知这酒走了几巡,帐外传来卫兵通报,“启禀大汉!唐朝使臣的手下已在帐外恭候。”
“来来!再饮一杯。”阿史那贺鲁又和李川儿对饮两杯,这才放下手中铜盏,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一言未罢,忽然帐外又闯入一人,却把在座又看的一愣。
“嗯?”阿史那贺鲁看了来人,目露惊讶,竟有些呆了。众人侧目而去,只见一名女子身着唐朝服饰,锦袍裙摆,披肩秀带,鬓角无序,却又添了几分味道。
“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那女子手上捧着金狼头盔,蹦蹦跳跳般行到了阿史那贺鲁的身边,“怎么傻了?”
“参.”众人这才慌忙起身,右掌横胸,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
“贺丽。”阿史那贺鲁瞧着妹妹这般胡闹,也是苦笑摇头,“你不是被唐朝使臣给抓了么?怎么.”
“我哪会被抓?!”贺丽闻言娇嗔道,“就凭这个四皇子么?”言者眼角轻瞥了李川儿两眼,调侃道“骑个马都骑不好,还能抓到我?哼!”
“那你.”阿史那贺鲁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贺丽不是被唐朝使臣擒来,而是随着对方一同而来。他虽有些不悦,可对这妹妹还是千依百顺,当下低声喝道“穆萨和扎深呢?怎么也不来提前通报?”
言罢,帐外阔步行来两个突厥汉子,均是浓眉阔面,豹眼高鼻,“穆萨、扎深,参见大汗!”话着,二人单膝拜倒,恭敬行礼。
“别怪穆萨和扎深。”阿史那贺丽焦急接口道,“是我要他们别去通报的,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这.”众人闻言好不汗颜,有的摇头不语,有人沉眉叹气。
“哎.”阿史那贺鲁也对这妹妹没有办法,当下点了点头,“你这个惊喜倒是惊了为兄好一会。”
“怎么说?”阿史那贺丽不解问道。
“罢了!”阿史那贺鲁摆了摆手,随后又见几个唐人行了进来,一人身着黑衣,面色肃穆,另一人白袍加身,笑容冷峻,中间一名女子寒眉素面,颇有些巾帼之仪。
“参见大汗!”三人恭身拜倒行了一礼。
“展双,羽生,阿柔,这大汗是个人物,不会在乎些许礼节,起来吧。”李川儿笑了笑,抬手说道,来了个反客为主。
“哼。”
“好厚的脸皮。”
“没有教养的唐人!”
“大胆!”
在座众人均是怒目而视,口中低语谩骂,却谁也不愿提高语调,似怕扰了阿史那贺鲁的心思。
李川儿一行人好似未闻,各自寻了门前几个座位落下,抬眉看着李川儿,面色透着关切,似在担心刚刚那闯营的事由。
“好了。”此刻,阿史那贺鲁站起身来,虎目一抬,高声道“唐朝使臣已到,我们该以礼相待,否则传出去,岂不是我突厥心胸狭隘了?”
“不错不错。”
“我突厥人的心胸和这草原一般广阔。”
“嗯。”在座突厥众人皆是点头扶须,高声回道“大汗说的有理!”
“那就按习俗。”阿史那贺鲁笑了笑,目色透着狡诈,扫了四周,“以突厥五试相待!”
“嗯?”众人听得皆是一愣,李川儿等人也是没有听过这五试所指何物,可过了片刻,席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汗王英明!”
“汗王说的好!”
“便以突厥五试相待!”
“突厥五试,也是族内的大礼!”
“便看他们唐人敢不敢应声了!”
李川儿眉色沉沉,看了眼萧衍,后者摇了摇头,也不明所以。她抬眼看着阿史那贺鲁,只见对方冷笑着看向自己,似在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