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生拿着试孕纸上的那两道红线兴奋得四处打电话报告“战果”
的时候,我一头冲进洗手间,抱着脸盆开始呕吐起来。
这是小宝宝与我最初的亲密接触——让我不停地呕吐。开始只是在清晨起床时干呕几下,后来竟发展到随时随地没日没夜地吐,吃什么吐什么,搜肠刮肚地吐,吐咸水吐酸水吐苦水,迅猛之势让我措手不及。原本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发烧头痛躺倒不干了,体重也跌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折腾了一个月,先生也开始心慌了,带着我四处看医生。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一幕:一个满脸苍白四肢无力神经衰弱的女人紧紧地抓住医生的手,恳请医生想法子救救她。医生一脸不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你不要这个孩子。”
从病房出来,我累得坐在医院的小路上喘气,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来往的行人让我格外烦躁,我对先生说:“你赶快去买张去长沙的机票,我要回妈妈那里去。”
妈妈用家里的最高规格接待了我——开了泡了多时的酸菜坛子。我吃着妈妈做的辣椒炒酸冬瓜,十分委屈:“做妈妈怎么就那么难?”妈妈在一旁笑了。
在妈妈的悉心调理下,我狂躁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小宝宝似乎也开始体谅我,虽然呕吐仍是我每天的必修课,但每到心力交瘁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会给我一点鼓励:轻轻地踢我一脚,或是在里面打个大跟斗。我摸着慢慢隆起的肚子,感受着与小宝宝血脉相连心灵相通的那一刻。那份惊喜,能在一瞬间将所有的辛苦熨平。
预产期到了,妈妈老早就从湖南老家赶来广州坐镇指挥。我是浮肿得像个超级肥婆了,可小宝宝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预产期一过就是20天。赶快跑去照B超,才知原来胎位不正,小宝宝调皮地横卧在肚子里。医生当即下令翌日做手术。
4月5日,我和小宝宝终生难忘的一天。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四周静得只听到各种手术器械的声音。麻醉师在我的腰椎上注射麻药。当长长的针扎进脊椎的时候,我听到自己在手术室里的一声惨叫。麻醉师在一旁说:“忍一忍,就快做妈妈了。”慢慢地,人声离我远去,我像一条浮在海面的水草,身不由已。我疲倦地眯上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医生已用一块白布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迷迷糊糊地昏睡着,脑子却异常清醒。突然,身子一阵剧烈的摇晃,接着,我就听到了一声婴儿娇脆的啼哭,那“哇”的一声,一下就把我的心揉碎了,滚烫的泪珠倏地从我的眼中流出,不能停止。站在一旁的麻醉师吓住了,急问:“你是痛吗?”我用劲摇了摇头。她似乎一下醒悟,说:“你是感到幸福吧?”我点了点头。
在那一刻,我在手术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也就在那一刻,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位和我妈妈一样普通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