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是文天财
7198900000072

第72章 按下葫芦瓢起来(3)

没想到,我这一出去,却扭伤了大胯,你说扭伤了哪里不好啊,偏要扭伤大胯,那可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地方啊。现在想来,这也不奇怪,早上我出去,走得有点急促,竟把拖鞋穿着出去了。到了做广播体操踢腿的时候,拖鞋的弊端就出来了,一不小心,拖鞋扔了出去,大胯也扭伤了。这可是祸不单行啊,幸亏我的情况不是十分严重,真要是扭得不能动弹了,看那时我的老娘怎么办吧,谁来管她,恐怕她就要掉到地上喽。

这注定是我的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天。

尽管选举前的几天都在作着准备,但临到选举还是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你也许不会相信,自打种上麦子,还没有下过一次雨,这次选举却赶上了。从早上起床,雨就淅淅沥沥地下着,及至吃了早饭,那雨就下大了,我跛着腿,一拐一瘸地上了车。这一路,竟看到了无数的风景,雨中回村里选举的车子很多,好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见面了,大家非常亲热,就像亲戚一样。我就想,真要到了选举的时候,我们还是亲戚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大家都回来了,但支持谁却不一定,彼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捅破的。我到给我打电话的那老兄家中把选民证拿出来,这时夹在选民证中的票子就露了出来。我说:“这是干什么?”那老兄就不让了:“你先拿着,回头这事过去了再说。”我说:“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找麻烦吗?”那老兄就笑,我却没时间陪他笑下去,仓皇地从他家里逃离出来。我知道,这时候绝不是重续友谊的时刻,说不定进来一个人就会落个嫌疑,决不能在这时让人感到我在支持谁。再说时间也到了,投票说不定已经开始了,我的任务是参加投票,而不是为某个人壮胆。

“天财,你到了没有?”我的手机响起来,我听出那是大芹,尽管雨声很响,大芹的声音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得出来。

“我已经到了,正去村委呢。”

“记住啊,村主任那栏一定要写文博。”

“知道了。”

“文博说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同学就不发份钱了,回来后给你们补上。”

“说啥呢,大芹,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这样,咱是认钱不认人的人吗?”

说完这话,我竟笑起来,我啥时候变得这样圆滑了。不圆滑行吗?人家把你当成最信任的朋友,你却连句信任的话也没有,任谁都会感到心寒的,何况人家还是拿钱买着你选,你不能不知香臭、不识抬举吧。雨越下越大,伞的周围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花花绿绿的伞,昭示这个世界正在变得五彩缤纷,我只不过是这众多色彩当中的一抹而已,一旦过了这个时刻,我还是这么炙手可热、绚丽耀眼吗?

三三两两的人蹚水前行,去村委虽说不是太远,步行却是无法过去的,大街成了湍急的河流,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我必须小心翼翼。这个该死的雨,早不下晚不下,为什么偏偏现在要下,来助兴啊?为了一件与自己几乎毫不相干的事情,受这番折磨,实在是有点不值。选举、选举,选别人又不是选自己,这不是疯了吗?

我的裤子已经湿透了,上衣也在一点点地向湿透发展。一看到这些就越想着不值。这都是为了什么,村子治理到这种程度,不能说与白金宝没有关系,你个白金宝凭这一点就不应该选你,可不选白金宝选大耳朵啊?在我的心中,大耳朵似乎就不是当村主任的料,这个时候他来凑这番热闹必定是另有隐情,正规军与游击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件事上大耳朵似乎在自损形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我这个铁哥们却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快哉,快哉。

选举的入口到处都是挤得七零八落的雨伞,迟缓的举动使得伞上的流水落到人的身上,不一会上衣就开始流水,寒气顿生。这是搞的什么选举啊?如果不是提前答应了他们回来参选,说啥也不会上这个当的,若是淋出什么病来,我怎么照顾我老娘?选举选举,选完了我也就跟着完蛋了,什么逻辑啊!

这个雨下得有点疯狂。我不知道白金宝和大耳朵有没有泄气,反正我早已经心灰意懒。人虽然需要一点精神,但要用错了地方,就会得不偿失。看一看大耳朵和白金宝那个落魄样,就知道什么是落汤鸡了,他们两个吃了大烟咋的,怎么兴奋头儿一上来就没法控制了呢?

我不敢去看大耳朵和白金宝们,那样对他们有点残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面对两人我不知要表示什么,还是躲开为好,谁也不看,谁也不去得罪。在我这里,你们五五开呢,打开场子你们捉对厮杀吧,谁杀了谁或者谁被谁杀都没关系,胜者王侯败者贼寇。弱肉强食乃动物界的普遍法则,人类自然不例外,不分出个胜败输赢,是没有人善罢干休的。我却没时间在这里耗费精力,我要投票去了。

一轮下来,旗鼓相当,大耳朵和白金宝双双进入第二轮复选,只是白金宝略输几票,好在这只是初选而已。推荐阶段也不可小觑,推荐本身就体现着民意,若不小心在这点上失了分可就满盘皆输了。我没有兴趣,那雨下得却不依不饶,实在没心思再待在这里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的地方,我感觉一股寒气正在偷袭我的五脏六腑,第二轮一开始,我就迫不及待地抢到前面去了,为的是尽快地把选票投出去,迅速地脱离险境。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啊,老娘还在家里让大芹照顾着,公司还在那里苟延残喘,我却在这里帮着大耳朵和白金宝打起内战来了,真是有点太不应该。按说我应该帮着他们缓和一下局面啊,我这是怎么了,唯恐天下不乱啊!我这人平常可不是这样,为什么选举就把大家变成了这样,我这是不是也中了邪?

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头,没等选举结束,就仓皇地逃离了现场。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身体有气无力,像打摆子似的感到非常难受。我想很可能是感冒了,结果回家一试体温竟是三十九度。我的娘,我吓坏了,赶紧找出感冒胶囊准备服下去,大芹说:“你不如赶紧去输点液吧。”我说:“现在不是时候,我没有事的。”大芹说:“有事就晚了,趁我在这里,你抓紧去。”

我没有听从大芹的建议,而是转身进屋去换衣服,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必须迅速地换下来。可在这时,大芹端着热水进来了,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要知道我只穿着一短裤呢。大芹说:“别自恋了,谁还不知道谁呢。”说着没好气地把药递给我,我吃了那些胶囊,心里却总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今天给你找麻烦了,你也上班,真不好意思。”大芹说:“有啥不好意思,帮你也就是帮文博,这有什么,我请了假的。”我说:“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才想起你来。”大芹说:“能想起来就不错了,总比想不起来强。”我感到十分惭愧,虽说当年大芹拒绝了我,骨子里我们还是有感情的,这时候我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还是把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中吧。“我会记住这一切的。”我发自内心地对大芹说。“不用,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大芹,我的铁哥们,我还有什么可乞求的呢?

然而,到了下午我就有点撑不住了,脸烧得不得了,大脑有点迷迷糊糊,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这时节门铃响,我懵懵懂懂地拖着腿去开门,却见贾红站在门外,我说:你不是有玥匙吗?贾红撇了一下嘴,似笑非笑地说:“开个门还累着你了吗?”我知道她的蛮横劲上来了,就说:“累不着,你这是回来检查啊?”贾红并不回答我的话:“大芹呢,怎么,走了吗?”我说:“早走了,你若没事我休息了。”我说着直奔卧室,头都要抬不起来了。然而贾红却意犹未尽,追到卧室里说:“怎么,今天没好好地叙叙旧啊?”我说:“你有病啊,能不能小点声啊,她奶奶在那屋里呢。”“我就是要高声,怎么着,我早就知道这是你计划好的,你认为我傻瓜啊!”

“你比傻瓜还傻呢!”我狂吼一声,再也没了声音,我知道再吵下去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再说我也没有力气再吵了,脑袋昏沉沉的,爱谁谁吧,你有力气自己吵去吧。

贾红这时却像斗鸡杀红了眼,一把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怎么了,理亏了是吧?”

不理亏就得打起来,我的老娘在隔壁呢,我可不想让她受丝毫的委屈,但我也不能逆来顺受,起码你得讲理啊:“你想打仗是不是?”我声音低低地制止她。

“是啊,我就是想打仗啊,你给我解释清楚,你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女人开始不讲理了,就像一头狂躁的狮子,贾红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我的老娘被惊动了。

“天财啊,你在干啥哪?”

“娘啊,我在接电话呢,没事没事,我这就过去。”

趁这工夫我跑到老娘屋里去了。贾红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晚饭也不做了,索性躺在床上赌气,我则一头拱在沙发上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