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靖安县移民办副主任黄爱民,主管移民建房等技术性工作。他对移民建房质量精益求精,天天蹲在工地,皮肤晒得黝黑。他对移民怀有宽容的胸怀,不管大事小事,总是千方百计满足移民的要求,即使有的移民提出过分要求,一时解决不了,他也耐心解释,从不动气发火。有一次,一些移民到办公室又来反映安装自来水的事,这是一个提出多次但无法解决的问题。后来移民动手推搡移民办干部,黄爱民见状去劝解,脑门上挨了七八拳没有还手。他敦实的个头,要打肯定不会吃亏。他说,我不能出手,因为我是移民干部,他是移民。
2002年,是三峡工程二期移民的决战阶段。向天文是巫山县巫峡镇枣阳工作站的总支部书记,负责辖区内三个村的移民工作。巫峡镇组织外迁移民到安徽考察,向天文为了说服移民乡亲搬迁,不知说了多少话,不知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4月30日,他本已经说通了三户移民,并说好晚上9点在巫山码头上船出发,但一直等到12点,移民还没来。显然,移民“变卦”了。一同前往考察的移民干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向天文二话没说,拿上手电筒,深夜赶往几十里外的东坪村做工作。
凌晨,他用嘶哑的声音从东坪村向带队人打来电话:“他们……同意了,我带着他们马上就来。”由于说话说得太多,从6月起,向天文感觉喉咙很不舒服,他的声音一天比一天嘶哑,以至后来每天工作进展只能写在纸条上传递。同事李冬梅劝他到大医院检查一下,他说:“哪有时间哟。由于移民任务太紧,每位干部都是分片包干的,担子都不轻,别人想顶我的担子也顶不了啊。”外迁移民对接任务顺利完成后,接下来就是护送移民到外迁地。两个月来,向天文先后护送了三批移民远到广东三水、安徽长丰等地,长途奔波,辛苦异常。一次,向天文奉命送外迁移民的户籍资料到安徽长丰。火车到站时已是深夜12点,他独自一人抱着宝贵的材料在火车站坐到天亮。
8月底,最后一批移民外迁到广东省高明市,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但他仍坚持要送完这批移民。在家人的坚持下,他到重庆西南医院检查,经诊断是淋巴癌晚期。
12月的一天,弥留之际的向天文喃喃地对妻子说:“我负责的移民乡亲全都走完了,是不是……我也得--走--了?”
是的,移民们搬走了,向天文也完成了交给他的移民任务,他疲惫至极,合上了眼睛,他也走了,永远地走了,走向那不知有多么遥远的天堂……库区移民干部把自己的智慧和力量熔铸于三峡移民事业,不少人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们为三峡工程建设所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2006年,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梅颖到库区视察移民工作。甘宇平向她汇报时,说到移民工作的艰辛很是动情:“重庆市移民局的一位副局长周金华双眼瞎了,局长刘福银得了晚期癌症,再也无法工作了……”
2006年9月7日,重庆市政府常务会上作出一个重要的决定,授予刘福银“移民功臣”的称号。
消息在日报上发表之后,重庆库区移民部门的同志都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是一个活着的人,按照“盖棺论定”的传统习惯,一个省级人民政府作出这样的决定绝非偶然。
事情很快得到了证实,刘福银已生命垂危,在重庆新桥医院已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9月11日,这是一个被世界标志为一场灾难的日子。凌晨,刘福银在极端痛苦中走向了永远的天国。
1996年重庆直辖之前,四川省的三峡移民任务全部交给重庆市。为保证移民工作的连续性,刘福银被指派到重庆市移民局担任局长。谁知他这一来就是10年,却无法再回到故乡。他那佝偻、瘦弱的身子,在各种重压之下终于倒了下来。
他才53岁,走得太早了。
我去向他的遗体告别的时候,看到他在鲜花丛中睡得很安详、很沉稳。他不用再操劳了,10年的移民工作干累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了,永远睡了。
后来我才知道,刘福银根本不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症,更不知自己生命将尽,没给单位和亲属留下任何一句遗嘱,只留下无言的悲情。一个热爱着生活的人就这样离开了生活……开县档案局长陈显安,领受了负责一部分移民外迁的“军令状”
之后,2000年带领外迁移民去接收地泸州修建房屋。那地方离城区较远,没地方住,就在窗户透风、屋檐飘雨的旧鸡圈里垫上干谷草,和建房的移民一起住了下来。白天,他和移民选宅基地、运砖瓦水泥沙石。晚上,跳蚤横行,蚊子成群,他们就不停地和“要把人抬走的蚊子”抗争。一天,陈显安累倒了,赶去医院看病,就在输液的时候,传来十几个闹情绪移民跑到火车站,买了车票要回家的消息。
陈显安二话没说,拔掉输液的针头,心急火燎地赶到车站劝阻移民,这些移民因建房地点不满意,闹着要回家。他知道,移民如回到家,就不可能再外迁了。他拖着孱弱的身子向移民保证,建房地点可以调整,并一再请大家相信他一次。终于,移民们被陈显安的诚挚感动了,10多个移民又回到建房的工地。
万州区玉安居委会支部书记邓永清为移民早日富裕,用自家房产作抵押,贷款修通了玉安进城的公路,但日夜操劳的邓永清却积劳成疾,左眼永远失明了……其实,移民干部对忙碌、劳累、奔波,什么都能忍受,不怕辛苦,就怕“心”苦;心里面的苦楚无法诉说,无处倾诉,所干的一切得不到理解,得不到认可,那么,所干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湖北省移民局局长汪元良是三峡的“土著人”。他出生在秭归,生长在秭归,工作在秭归;22岁当村支书,而后任区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2000年调省里当移民局长。
秭归全县移民补偿资金24.1亿元。汪元良提出:尽管是计划经济移民,但也得按市场规律办事。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用改革的办法搞好全县移民搬迁。为节省资金,他把县委、县府、人大、政协这“四大班子”集中在一起办公,把中医院、西医院、卫生、防疫等单位也集中在一块,同时决定“高中进城,初中进镇,村办完校”,再穷也不能穷了读书的孩子。
秭归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新县城搬迁之后,全城面貌一新。老县城从原来的0.7平方公里变成了4平方公里;原70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变成了140万平方米;原5000瓦的用电量变成了2万千瓦;原日用5000吨水变成了1.5万吨;原10个电视频道变成了20个;原主干道最宽9米变成了55米……秭归成功的搬迁,被誉为“库区搬迁第一城”,但各种流言蜚语也在峡江弥漫起来。有人提出对秭归县城规划只有2.2平方公里,超了规模,要处分汪元良。可汪元良说:“超一点规模是从发展的角度考虑的。秭归县在移民搬迁中,共搬迁83座桥,修了很多房子、道路,这些年来移民工程没塌一道坎,没垮一幢房,没倒一个干部,凭什么处分我?”
有的移民干部在工作中得罪了不少人,各式各样的检举信、揭发信、控告信就会像雪片般飞向上级有关部门。用几毛钱的邮票去整治一个人,在恰当的时机,在要调动或重用你的时候,这些捕风捉影的信常常会起到奇妙无比的作用。等到“组织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后,提拔之事已是水过三秋、无可奈何花落去矣!
“语言大师”李善联也糊里糊涂“挨过一锅铲”,充当了其中的一例。当把他的事调查清楚之后,细心的甘宇平副市长在一次移民局长会上专门提起此事:“李善联同志是受委屈了。”这位脸上、额前布满沧桑的50多岁的汉子,听到副市长这么一说,禁不住泪水长流……或许是他受过无端的委屈,受过莫名其妙的伤害,深知“莫须有”这三个字的诡谲;或许他是库区的“语言大师”,又对三峡移民业务特别熟悉,市里就把他提升到移民局信访处当了头儿。
诚然,我们应该看到,极个别的干部,在其位并不是真心实意谋其政,而是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巧妙地转换成自己向上攀升的砝码,苦心孤诣地为自己营造向上攀升的小氛围、小气候;只唯上,不唯实,说假话,说空话;干工作缩手缩脚,谨小慎微,不敢坚持原则,出了问题一推六二五,二推三六九,脚底擦油--溜得比谁都快。叫这种人搞移民工作,由于擅长唯上,欺骗性大,隐蔽性强,当然只会留下一个后患无穷的烂摊子。
我们有的机关干部,到库区就指手画脚,从不深入民众中调查研究,给库区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这毕竟是少数人。
开县是一个移民大县,县城将全淹没,移民补偿资金达35亿元。分管移民这一摊活儿的副县长在移民战线干了多年。不知咋的,一大堆信件飞到了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他利用手中权力为儿子谋私利:
承包工程、贪污受贿、作风败坏,一肚子坏水。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蜚短流长,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像幽灵一样地弥漫着、游荡着,足以淹没任何一个人的心志。
上级派李善联率队调查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揭发信上的事是捕风捉影。他在给市委、市政府的调查处理意见中,建议有关领导在适当的场合讲一下调查的结果,以利于这位副县长开展工作。
1999年元旦刚过,重庆市委、市政府召开库区的区县书记、区县长会议,传达朱镕基总理视察三峡库区的有关精神,心细如发的甘宇平副市长一句“你受委屈了”,使在座的这位副县长泪流如注。
这位副县长的儿子在调查组查清楚父子俩没问题之后,为避嫌和远离是非的漩涡,悲愤之中,一气之下辞去了公职。移民干部也喜欢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理解啊,理解万岁。库区有一个全淹县的老移民局长,属兔,由于劳累过度,头发脱落得太多,前额过分宽阔。他32岁当区委书记,1990年5月调任县移民局长,一干就是10多个年头。多年来,他有个记笔记的好习惯,上午做啥,下午做啥,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说:“当移民局长比吃肥肉还腻,比吃醋还酸,比吃黄连还苦。这大半辈子,爹妈死后我掉过两次泪,可当移民局长却有三次伤心落泪的经历。”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曾多次向县长、书记赌咒发誓:谁要再当移民局长,就是你们的儿子、孙子!
咒也赌了,牙齿也痛了,可移民局长就像上了磨的骡子,只要枷在颈上,绳在磨上,就只能推着沉重的石磨原地兜圈子……他曾向政协委员们汇报移民工作情况和移民局长的苦楚,谁知政协委员们听了后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心”,还向政府建议说:我们希望他还当一届移民局长。
区、县移民局长这官儿,不大不小,老百姓都管得了,有点像“戴着镣铐跳舞”,想当的又轮不上,不想当的偏偏又卸不掉。这位局长说,我只有一个信念,相信共产党不会整共产党自己的好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我在库区工作多年,和各地移民局的局长、副局长都很熟悉,还没有发现一个在工作中不掉泪的移民局正副局长。
一位移民干部对我发牢骚说:移民部门是啥?是各部、委、办、局中的一员,请注意,是一员;别他妈的想精想怪,想歪了理儿。在现行的管理体制中,区、县、乡、镇长,才是大爷。人生一盘棋,世事如棋局,走棋的规则是:“车走直路炮打山,马走斜日相飞田,卒子过河横竖走,士相不离老帅边。”在这一盘棋中,省市区、县乡镇,就是车马炮,可以长驱直入,攻城拔寨;部委办局,就是士和相。士相只能呆在老帅指定的半径行事,其职责就是不得越雷池一步。卒子过河还可以横竖走哩,我们这些区、县移民局,有时连卒子都不如啊。用组织部门的话说,区县乡镇叫“主干线”,我们理所当然就是“支马路”了。车马炮是“官”,士相就是“僚”,官说的话,“僚”就得照办。当然,参谋参谋还是可以的,但是,库区移民搬迁如战场,参谋的话,最多只能说3遍,说多了就是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