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画记》是我国第一部系统、完整的关于绘画艺术的通史。在这部书出现以前,后魏孙畅之有《述画记》,梁武帝、齐谢赫、陈姚最、隋沙门彦悰、唐李嗣真、刘整、顾况都有过画评,裴孝源有《贞观公私画录》,窦蒙有《画拾遗录》,这些书大都保存到现在,但张彦远认为“率皆浅薄漏略,不越数纸”。
这本书编入了极为丰富的绘画史料,其资料来源除前代绘画史籍外,还包括大量的史书﹑小说杂著﹑文集。史书如《世本》《续晋阳秋》《后魏书》等﹔小说杂著如《说苑》《两京杂记》《续齐谐记》等﹔文集如《王廙集》《谢庄集》等﹔绘画史籍如孙畅之《述画记》﹑彦悰《后画录》、顾况《画评》﹑窦蒙《画拾遗录》等。虽系摘录﹑引用,但在不少原书已经散佚的情况下,该书不仅为后人提供了汇集整理前人史料的范例,也保存了许多重要的绘画史料。
在绘画理论上,该书既承继了前人的认识,有所阐述发挥,如“论画六法”,又总结了新的经验,探讨了新的问题,如提出绘画的功能不仅是用以“鉴戒贤愚”,而且还用以“怡悦情性”,指出“书画用笔同法”﹔提倡“自然”,以“自然﹑神、妙﹑精﹑谨细”等来排列画艺高低的品第。所有这些,都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唐代中后期绘画理论的新发展。
张彦远在编写完画家传记之后,对于绘画的历史发展及古今发展趋势,基本上已经具备了完整而系统的理解,并为专业的品评鉴赏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其《历代名画记》除了反映史实之外,事实上也具有阐明画理以“喻世”的作用,也完成了他“探于史传”“用明所业”的著述意图。在资料搜集方面,全面收集,组织筛选,作者更是严谨可嘉,对画家画史的评论深入客观,在检验前人评说基础上,考核史实,进行历史性的回顾,并得出结论。从理论到实际,从个别到全体,张彦远不遗余力地辨析问题,解释原理,建立新体系,得出更加合理的绘画理论品评标准。
张彦远以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立场来撰述《历代名画记》。他的写作态度完全由社会责任感出发,这也是《历代名画记》作为一部通史著作的主要意义。然而,《历代名画记》一书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张氏个人社会责任的自我实践,同样不可忽视的是,本书也反映了当时士人的情感,是中晚唐士人在理想现实与世俗价值观的冲突中,寻求精神寄托,以传后世,达到文人士人自我认同的目的。这种深层次意识使得《历代名画记》一书兼具了“外在”及“内在”的双重生命意义。图绘自古以来具有严肃的政教意义,贤人志士喜爱图画,统治者需要图画,可以从侧面说明图画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中唐时期,图画与士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从当时士人题咏书画的诗文中来看,图画已不完全是前代咏物诗中的被动对象,在形式内涵上具有了更加丰富的面貌,具备了更强的说服性和感染力,士人在图画中不仅见到人世兴衰,体验画者的思想情感,借画叙事,也将图画与人生相关联,寓意深刻,建立新的审美理想,使得图画成为士人阶层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中晚唐士人对图画本质、作用的深入探索及定义的扩大,经过数百年唐文化的洗礼,到唐末有了更具体的面貌,这种士人阶层的绘画观便在《历代名画记》中体现出来。张氏从儒家社会价值观出发,从历史的视角回溯图画的意义,强调图画的实用性及对社会、国家、个人的作用,其动机也与中晚唐的特殊政治环境密切相关,代表知识阶层从艺术角度剖析历史演变,也反映了当时通史作者“参古今之宜,穷始终之要”的看法。随着中晚唐士人政治命运及人生境遇的转变,文人士人改造现实的希望破灭,与现实社会的关系日益疏远,于是寄情于自然山水,体悟宇宙永恒玄妙,也推动了文人山水画的发展。张氏“士人绘画观”的内容,显示出中晚唐士人群体与绘画的关系日渐成熟,这种受历史因素影响变化的趋势,与士人精神相结合,使得“士人绘画观”有着与众不同的文化内涵,士人在画中寄托心境,传达精神理念的特征,为画评工作提供了更深层次的文化背景,不单纯对绘画理论,更对绘画本质、内涵和创作背景等深入研究。晚唐带有哲学思维性质的“士人绘画观”的成形,实际上打破了统治阶级对艺术的垄断,使得士人绘画艺术走向更广阔的领域。
《历代名画记》开创了编写绘画通史的完备体例。作者运用丰富资料,从当时的理论认识水平探讨绘画史的发展和内在联系,并以系统的绘画史料来支持自己的理论认识。全书用大量的篇幅阐述绘画史和某些画种的发展演进,讨论重大的理论问题。传记部分比较全面地汇集画家生平、思想、创作等有关资料,充分引证古人的评价,但又不受前人的局限,做到有分寸地评价画家的得失。此外,作者更能从绘画创作欣赏的全过程着眼,把著录、鉴藏、流传以至装裱也纳入研究画史的必要组成部分,对于中国画史的研究提出了完整的体系。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在文体上主要采用相对松散的“记”类体裁,并且借鉴了史学著作及同类著作的写法,由此形成了《历代名画记》独特的创作方式。后世同类著作多效仿于此,但没有一位堪称张彦远真正的继承人。在古代源远流长的“文化地图”中,《历代名画记》的坐标系并不单单处于史学理论中,也存在于技艺书丛中。在世界美术史学的著作中,同样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张彦远在肯定谢赫等人关于绘画具有道德和政治的功能以外,更重视绘画本身的意义。张彦远强调绘画需要天才,反对呆板的死画,他强调绘画技巧的根本在于立意和用笔。他还强调绘画艺术的文化品味,特别看重画家的人格,他最早提出绘画是有教养、有学问、有独立人格的读书人的事业。张彦远在中国古代理论上所取得的成就是历史性的,从他较早研究分析美术作品来看,称他是中国最早的艺术理论家、批评家也并不夸张。
《历代名画记》不仅兼具中国古代绘画文献的三种基本形式——著录、品评、史传于一身,还秉承并保存了文献史料的史学著作传统。在写作内容上,它不仅未局限于评述绘画作品和画家,还涉及绘画材料、书画市场、收藏保管印章押署等方面。在总结了前人有关画史和画论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继承发展了史与论相结合的传统,开创了编写绘画通史的完备体例。作者尽可能占有丰富资料,从当时达到的理论认识水平探讨绘画史的发展过程及其内在联系,并以系统的绘画史实来支持其理论认识。全书以大量的篇幅阐述绘画史及某些画科史的发展演进,讨论重大的理论问题。传记部分则分等列传,在寓褒贬﹑明高下的同时,较全面地汇集画家生平﹑思想﹑创作等有关资料,充分引证前人的评价,又不为前人所局限,做到有分寸地评价画家的得失。此外,作者更能从绘画创作欣赏的全过程着眼,把著录、鉴藏﹑流传﹑名价以至装裱也纳入了研究画史的必要组成部分,对中国画史的研究提出了完整的体系。该书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中国第一部系统完整的绘画通史,亦具有当时绘画“百科全书”的性质,在中国绘画史学的发展中,具有无可比拟的承前启后的里程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