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静言缓过神,终于相信自己真的是站在古代皇宫了。借着洁白的积雪,到处是檐角高挑、雕梁画栋的古代宫室和假山奇石,大概因为国难当头吧,既无歌舞丝竹,又无言语谈笑,只有隐隐一点昏黄的烛光,在这寒冷的冬夜看起来十分凄清寂冷。只是不知能不能在这里找到安安,静言又惊喜又担心。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静言忙躲在一座假山后,原来是两个提着红灯笼的太监。
“哎,听说金兵离汴京越来越近了,咱们的兵马屡战屡败,看来这局势很难说了,到时我们可该怎么办?”
“最近有不少人偷了财物跑出宫去,他们不是找到活路了吗?”
“别提了,那要运气好,前天御膳房不是有个小厨子偷跑被抓住打死了吗?现在查得越来越严了,根本连宫门都出不去!”
“如果金人真的攻破了汴京,咱们不是死定了吗?”
“到那时再说吧,皇上和嫔妃皇子们都还在这里,咱们急也没有用。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
阿文这次计算准确了,金人还没有攻破汴京,说不定安安还在这宫里。静言稍稍感到心安,看他们走远,才出来寻找去静思宛的路。可是皇宫这么大,静思宛到底在哪里?
不时有巡逻侍卫和值夜的太监宫女走过,静言无心细看,只是不停地躲避着,找了半天连方向都没有弄清,这样下去找一夜都找不到,一旦天亮,自己就无处藏身了,静言决定想想办法。
一会儿一个老太监提着走了过来,静言忙走过去学着电视里古人的样子行了一个礼:“公公好,小人有事想请公公帮忙。”
老太监先是吓了一大跳,缓过神忙把静言拉到避静处:“你是谁?不象是宫里的人,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最近查得可严了,被抓住小命就没了,快点出去吧!”
看样子这人心眼不坏,静言顿时有了希望:“公公好眼力,小人真不是宫里的人。不知公公可否知道去静思宛的路?”
老太监狐疑地看着他:“那可是冷宫禁地,你跑到那里去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静言急中生智,忙从唐悠儿准备的金银饰品里掏出一只金戒指递过去:“静思宛的宫女青儿是我的姐姐,如今家里准备举家南迁,让我趁夜里混进宫来给姐姐捎句话,免得她到时找不到我们。公公行行好带我去,我给姐姐捎句话就走,绝不连累公公。”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接过金戒指:“好吧,反正现在人心惶惶的,谁知道会怎么样,我就帮你一次。”
一路有他带领,也没人查问静言。看样子静思宛非常偏僻,静言跟着他七拐八拐走了好长的时间,宫室越来越少了,周围也越来越荒凉,到后来没有碰到任何人,来到一处宫院门口,老太监才停了下来:“这就是静思宛,现在没人看守,我走了,你说完赶快走,被抓住就没命了!”
静言致过谢,看他走远了,这才抑制不住激动和惊喜,这就是安安成长的地方,自己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说不定她就一身古装在里面,不知道她看到自己这一幅打扮会是什么表情?又忍不住紧张和害怕,害怕安安不在里面,更害怕面对的是一个坏消息。
静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始用力敲门,所幸这里人迹罕至,要不然非引来侍卫不可。
过了好半天,里面才响起脚步声,踏着积雪,在这夜里咔嚓咔嚓听得很分明。
“谁呀?三更半夜有什么事?
“请先开开门,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们。”
“可我不认识你,主子又病着,我怎能随便让你进来。”
“是这样的,我找青儿姐姐,你先让我进去吧。”
“我就是青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就在门外说吧。”
无论静言怎么说,对方就是不肯开门,静言朝四周看看,没有什么异样,只好说:“青儿姐姐,我是柔然公主的朋友,请让我进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面容娟秀却憔悴的宫女站在门里,披着一件旧棉袍,发髻凌乱,年纪已经不轻了,她机警地朝四周看了看,一把将静言拉进来。
“你说你是公主的朋友?那公主呢,是不是你们救了她?她现在在哪里?主子想她眼睛都哭瞎了!”
静言呆住了,原来安安不在这里,那她去了哪里?去了哪个年代?
“咱们进去说吧,外面可真冷。”
静思跟在她后面,一路千思百转,安安没来这里,她的母亲仍旧留在这里,而且眼瞎了,又生了重病,如果知道安安不落不明,肯定病情更加严重了。静言决定瞒住安安下落不明的消息,先把她母亲带回去治病,再回过头找安安,因为找回母亲是她最大的心愿。
来到一间古香古色、破败空旷的房间,里面燃着烛光,没有火盆,依旧很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们救了公主吗?她现在哪里?”
“是这样的,我是南方一个商人,那一次带着随从和保镖回家,刚好遇到柔然公主的和亲队伍,我不忍心她被送给残暴粗鲁的金人,就派保镖用迷魂香熏倒侍卫和太监,把公主救了出来,她现在隐姓埋名在我的老家,和我妹妹做伴。听说金人即将攻破汴京,公主日夜哭泣担忧她的母亲,我不忍心,就赶过来想把她的母亲带回去。”静言长这么大从没撒过这么大的慌,也很不习惯古人的言语方式,为这一番话费尽了心思,把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和台词都用上了,可也只能这么说了。
青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连连:“奴婢谢过公子,多谢公子救了公主一命,主子知道后该有多高兴。”
从没经过这种局面的静言惊慌失措,呆了一会才慌忙拉起她:“千万不要这样,站起来说话!”
青儿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向静言诉说了安安走后她们的遭遇。
那一次安安在出嫁途中,被穿越到宋代的丁丁救回现代,侍卫为了逃避责任,说安安留下绝命信失踪了。
皇上听信谄言认为子萱勾结外人把安安救走了,一怒之下,把刚刚封为王贤妃的子萱降为才人,关押在静思宛,派人严加看管,不许出来半步,再一查静思宛里跑了好几个奶娘和宫女,更加火上浇油,把其他人贬去干苦差,只留青儿和碧儿侍奉。
因为对金人没法交待,赵佶又另找了一位公主嫁给金太宗,没多久就被折磨死了,她的母亲田贵妃为此恨死了子萱,隔三差五跑过来谩骂羞辱,后来又挑拨皇上把子萱废为庶人,并私自把青儿和碧儿调走,想让子萱一个人象孤魂野鬼一样死在这里,后来在郑皇后的干涉下,才只留下青儿,主仆俩就在这冷宫一样的静思宛里相依为命。
子萱自从听说安安失踪,看到绝命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跨了,再加上皇上的冷酷无情和田贵妃的羞辱,日夜悲伤啼哭,视力越来越模糊,现在已经几乎失明了。而且被贬为庶人以后,处处被人欺凌,衣食难以为继,许多家具都被搬走了,主仆俩苦苦煎熬,如果不是依靠以前积攒的体己,送给管事太监换些食物,俩人可能早就饿死了。这么冷的冬天,这里连炭火也没有,子萱冻馁悲伤交加,已经病倒了,以前这里派人守着不准出入,最近才撤走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听到这么悲惨的处境,静言忍不住落泪了:“公主的母亲现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这时隔壁的宫室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青儿!青儿!你在哪里?”
“主子醒了,我要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公子请在这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隔壁宫室传来悲喜交加的哭泣声,青儿跑过来满脸喜色:“公子,我们主子请你过去,你不知她有多高兴!”
这间宫室也是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榻和桌凳什么也没有,借着昏黄的烛光,还能看清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栋,里面的凄清寒冷让静言不由得为安安难过,如果知道母亲如此处境,她不知有多伤心。
床边坐着一个病弱憔悴、双目无神的女人,面容和安安很象,衣物虽旧,却梳妆穿戴得整洁有致。
“主子,公子来了。”
那女人满脸激动和欣喜,就要对静言跪倒,静言赶快扶住她:“阿姨,你就是安安的母亲吧,千万不可这样。安安有我妹妹做伴,一切安好,只是太想你了,请你放心。”为了让她心甘情愿跟自己走,静言只得骗她。
“谢谢你救了安安,如此大恩大德实在难以为报,公子,请问尊姓大名?阿姨是什么意思?”
“不用客气,我姓丁,名叫静言,阿姨是我们家乡对女性长辈的一种尊称。赶快收拾一下吧,我们马上就走。”静言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能言善辩起来。
“谢谢丁公子,我终于还可以再见到安安。可是我们走了青儿怎么办?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静言发愁了,因为只能带走一个人呀。
青儿憔悴的脸却有了红晕:“主子,不用为难丁公子,奴婢有地方可去。前一段时间家里捎信来,说我表嫂去世了,表哥和我自幼青梅竹马,因为我被选入宫才分开了,现在不肯再娶别人,一心等我回家成亲。现在主子有了好去处,我就放心了,想回家去。”
子萱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这样最好,你已年过三十,早该出嫁了,你有个好归宿我就放心了。这包首饰是仅剩下的,你我姐妹多年情深义重,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一定要收下。只是宫门怎么出得去?你一个女子黑天半夜怎能让人放心?”
“谢谢主子。主子不用担心,最近宫里已经很乱了,几个熟识的宫女太监为防万一,偷偷把一个废弃的排水沟挖了一下,刚好能容一个人爬出去。还有个前几年放出去的宫女,和我一向交好,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她就嫁到皇宫附近,我去那里投宿一夜,明早回家。”
青儿收拾好行礼,和子萱含泪告别离去了,就此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