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电视台每天电视节目开播前播放的那首哈萨克族民歌《故乡》的旋律,伴随着一幅幅迷人沉醉的风景图画总能将人的思绪带到那辽远的大草原,那四季常青的松杉,那常年不化的白雪皑皑的山峰。此时此刻,我为生活在这样的人间天堂而自豪,为养育了一方水土和人文风情的伊犁河而自豪!我甚至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和劳动,才有人生最美好的乐趣和情感!
一
来新疆以前,我听过一些蒙古族的歌曲,那悠长的调式和旋律让我感动,后来才知道那是蒙古的长调,有人形容蒙古草原上的骏马能够跑多远,长调就有多长。我没有切身体会,但一首《敕勒川》展示的意境就足以证明作为一个游牧民族那种恢宏开阔的音乐之魂,它就像一只灵兽如风掠过草原,掠过人的心灵。我一直以为长调无以伦比的意境铸就了草原的音乐之魂。就在我为这样的心得沾沾自喜的时候,在伊犁大草原,我听到了冬不拉的琴声,听到了哈萨克“阿肯”即兴作词弹唱的西域草原民歌,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走进伊犁草原的任何一顶毡房,都可以发现毡壁上即使没有任何装饰物,也必定有一把冬不拉琴。热情的毡房主人会拿出包尔撒克、奶疙瘩、酥油、方块糖、蜂蜜、馓子等具有民族特色的食物来招待客人。大家围着餐布席地而坐,边吃边谈边喝。
当客人们肚中都有了一些食物时,话题就很自然地说到了毡壁上挂着的一把冬不拉。主人会意地取下来递给客人,客人打量半天又将琴递给了主人。在不知不觉中,冬不拉的琴声就在毡房中弥漫开来,“阿吾勒的六支歌”从毡房飘荡出来,此时此刻,毡房外碧草茵茵,微风吹拂的草浪在歌声和琴声中舞蹈,天空敛翅停留的鹰,抬头沉醉在歌声中的牛羊……草原上所有的生灵都支起了耳轮,歌声琴声与自然的和谐胜似人间仙境。我最爱听的还是那首《故乡》:我出生的地方美丽的故乡/人民亲密山巍峨湖水荡漾/美丽的故乡啊谁能比得上。这首歌之所以感人至深,不仅仅是它的旋律优美,更在于歌词简朴淳厚,寄托着对于家乡深沉的爱恋之情。还有《灰走马》:我常常骑着我的灰走马/骑上了它唱起歌儿格外动听/每当我们年轻人骑马相聚/它总是走在前头超群出众。这首歌的旋律充满了年轻人的的勃勃朝气。
作为一个唱着歌来到世界,又唱着歌离去的民族,在他们一生中要唱许多的歌,诞生歌、婚礼歌、节日歌、送葬歌等等。节日歌主要是在一年中的不同节日举行大型集会,通过歌声来表达节日的喜庆;婚礼歌中的《劝嫁歌》是姑娘出嫁时,她的心会在幸福和疑惑的交织中变得心绪不宁,她的女友们就为她唱起劝慰的歌儿来抚慰她此时的心境;当新娘出门告别亲人时,想着就要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时,忧愁油然而生,于是她唱起了《怨嫁歌》,而亲友们则以《哭嫁歌》来应和;当新娘将要走向新生活的时候,年轻的朋友们为她唱起了《送嫁歌》,那感人至深的曲调为婚礼增添了喜庆的气氛;在揭去新娘面纱的时候,男方的兄长或是好友要唱《揭面纱歌》,歌声充满赞美和劝慰。这一整套歌曲为我们展示的是一幅大气磅礴的民俗画卷,经历一次,永生难忘!
哈萨克族牧民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孕育了属于自己的吟唱爱情的方式。哈萨克情歌的歌词和旋律似乎都带有一种忧郁和失落的感伤,情侣的团聚在这些歌中似乎是一种奢侈,因此,大多的哈萨克情歌就具有了一种独特的感伤情绪。许多凄美的爱情长诗就是在这样的情调下,经过无数阿肯的再创作,通过演唱的方式流传了下来。《萨丽哈与萨曼》,这首中国现代哈萨克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悲剧性叙事长诗,传说汗王的女儿萨丽哈公主与奴隶萨曼相爱,萨丽哈为了和相爱的人在一起,逃出了汗王的罗网,汗王手下的铁木尔为了娶上萨丽哈以便日后夺取王位,在草原上展开围追堵截,于是草原上有了一场为了爱情的大厮杀,最后留下一个爱情悲剧在世间流传至今。其作者阿赛特,1867诞生于沙皇俄国的赛米州,三十岁以前曾多次到中国的塔城走亲访友。后来他定居中国,辗转于阿勒泰、伊犁和塔城等地。作为一个诗人,阿赛特在这些地方找到了他创作的源泉,他一生留下的36首情歌大部分都是在这三个地区完成的。在这片土地上,他一直用歌声走到了1923年夏天的一个生命结束的黄昏,他的魂灵留在了伊犁的大草原上。
这位哈萨克族的情歌大王用他的情歌成就了无数哈萨克族有情人的爱情、婚姻和幸福。
二
如果说哈萨克族的歌声像雄鹰的翅膀一样在伊犁辽阔的大草原上飞翔的话,那么,维吾尔的民歌呢?韩子勇先生用“巨灵如风吹过”来形容维吾尔的“十二木卡姆”,我想没有比这更加恰当的意象了。写这篇文章之时我无缘完整地欣赏到十二木卡姆这种集歌、舞、诗为一体的大型民族音乐盛会,我对它的感知还只是停留在庭院里那些民间的麦西来普活动。麦西来普是维吾尔族民间的一种娱乐方式,很早的时候,维吾尔族人的祖先就在渔猎、畜牧生活中产生了在旷野、草地、山间即兴抒发情感的歌曲,这种歌曲叫作“博雅婉”,意思就是“旷野之歌”。《乌古斯传》史诗中的古斯可汗,在邀请大家举行盛典时,聚在一起“吃着各种美味,喝着酸奶和美酒”的盛况。这些群众性的娱乐盛会成就了“十二木卡姆”是无可争驳的事实。因此,维吾尔族的生活方式决定了其音乐在逐渐向着套曲的方向发展。
“所有的乐器都调好了弦,酒壶和酒杯也都摆设齐全。没有你啊,我心头惆怅,来吧,让我们一起作乐寻欢。壶嘴就像高扬的鹅颈,盈满的酒杯犹如眼睛,把酒杯深埋底层,日夜痛饮啊,尽情尽兴。让我共饮三巡美酒,然后再起身方算罢休,让我们象雄狮般大吼,寻求欢乐啊,消除忧愁。”每当庭院里都他尔琴伴着手鼓响起来时,一场充满欢乐的音乐盛会就开始了。
我不会维吾尔语言,这给我和他们进行直接的交流带来了许多障碍,也因此总是不能学会一首用维语唱出来的维吾尔民歌。我学会的第一首民歌也只是经过改编的《阿瓦尔古丽》:远方的人请问你来自那里/你可曾听说过阿瓦儿古丽/她带着我的心/穿越了戈壁/多年以前丢失在遥远的伊犁/多年以前丢失在那遥远的伊犁……这首爱情民歌,在伊犁河畔广为传唱,我听过用维语唱的这首歌,别有的韵味直抵灵魂深处。还有那首《黑眼睛》,每当琴声和歌声飘荡而起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掉入两汪深邃的水潭,不能自拔。
在新疆,“三山夹两盆”的地理特点形成了世界上有名的大沙漠,在这些沙漠边缘又分布着许多绿洲,绿洲和沙漠比邻而居,绿洲是沙漠留给人类居住的“孤儿”,而伊犁这块绿洲地处偏远,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生态环境造就了维吾尔族的乐观精神,正是这种乐观精神锻造成了他们特殊的音乐才华,上帝在冥冥之中赐给了维吾尔人优秀的音乐瑰宝,哭是歌,笑是歌,生是歌,死同样是歌,他们对音乐的热爱和钟情与哈萨克族如出一辙,一生都是在歌声中度过的。
边城伊宁,有作家说它只是大乡村,而不是一座城市,我认同他的观点。伊犁河水从大乡村旁边滚滚西去,洗涤了尘嚣的同时,也留下了属于伊犁独特的文化底蕴。我们在街上行走,甚至可以看见几只羊走在街道两边的绿化带内,闻到空气中浸润的淡淡的羊膻味,甚至时不时会听到空气中缥缈着的马嘶驴鸣。从市中心来到郊区,坐公交车大约只需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因此,可以这样认为:伊宁的村落,族群和文化都蕴涵着一种“野性”,这种“野性”构成了伊宁特有的水土,而生活在这里的维吾尔族人,正是暗合了形成“木卡姆”的土壤。加上伊犁河畔辽阔的大草原的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的相互交融,于是,民间音乐艺术的登堂入室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机缘。
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南疆的喀什噶尔是“十二木卡姆”的诞生之地。阿曼尼萨汗,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叶尔羌汗国第二代国王阿不都拉·热西提迎娶她进入皇宫后,萌生了改革木卡姆的想法。这种想法得到了国王的支持,并且请木卡姆演唱家——一位高明的音乐大师尤素甫·喀迪尔汗加入到这项工作中。他们创造性地将“喀什噶尔木卡姆”规范后并逐渐固定下来。到了清末明初,木卡姆乐曲由十六部删减到十二部。古代维吾尔人崇尚黄道十二宫,于是他们取“十二”为吉祥数字,加在木卡姆一词的前面,称为“十二木卡姆”。在漫长的岁月中,“十二木卡姆”在传播中不断发展和完善的同时,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特色,为维吾尔族人民留下了不朽的音乐瑰宝。现在,我们来看居住在伊犁河谷大量的维吾尔族,他们大多是18世纪60年代伊犁将军从南疆,东疆的吐鲁番、哈密迁徙来到伊犁开荒屯田的农民,19世纪70年代,喀什噶尔著名木卡姆民间艺人穆罕默德毛拉将“十二木卡姆”带到了伊犁,在当地维吾尔民间音乐文化的交融、演化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伊犁木卡姆”。
有人形容伊犁是干旱的新疆的后花园。我的切身体会是,伊犁是最适合人居住的丰饶之地,这里的气候四季分明,春夏绿草蔽野,秋天金黄铺地,冬天雪野千里,这里独特的宜农宜牧的地理气候养育了能歌善舞的民族的同时,还吸引了许多当代文人墨客在这里生活和创作:伊宁市的巴彦岱镇,曾经是王蒙度过困难时代的地方;田歌的《草原之夜》诞生在美丽的可可达拉,维吾尔族第一台舞台艺术歌剧《艾里甫与赛乃姆》诞生在伊犁;王洛宾在这里改编了《玛依拉》和《阿瓦尔古丽》……
在伊犁,我们今天听到的无论是庭院里的原生态的歌声,还是登上艺术舞台走向高雅艺术的“伊犁木卡姆”,都离不开这块滋长音乐的沃土,我为自己能生活在伊犁而自豪,我对带给我们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的伊犁歌舞怀有深深的谢意,在生命的每一天!
三
真正感悟到回族民歌的魅力是在火车上,当时火车在河西走廊飞奔,车窗外白雪点点。面对前路漫漫,那几位回族朋友在硬座车厢趁着酒兴唱起了回族民歌,听着他们内心流淌出的旅途惆怅,一位作家将西北回族民歌称为是“一种穷人的诗歌”。是的,那种人性的唱读和人文的关怀,只有在特定的环境,只有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才能体会到个中滋味。
“花儿里俊不过红牡丹,人里头好不过少年……”一位回族小伙子起了一个头,“尕妹是牡丹将将开,阿哥是绿叶配咧……多少男子汉我没有要,偏要十八的少年”另一位朋友接上了,第三位应和的是“少年爱的是红牡丹,不怕(那个)山高路远。”这是关于爱情的花儿。传说古时河州有一个牧童,在山上放羊的时候,从一个道士嘴里学会了“话儿”,下山后唱给人听,有一个女孩喜欢这些歌,就嫁给了他。这里所说的“话儿”就是“花儿”。
“花儿”是回族民歌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民间演唱的“花儿”也叫“漫少年”。“花儿”是回族民歌中内容丰富,曲调多样,婉转动听,最具表现力和最有特色、最有代表性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花儿”流传到新疆后,新疆特殊的人文背景为其注入了新的内容,经过数百年的传唱和再创作,产生了新的新疆回族“花儿”。而伊犁的回族“花儿”在音乐方面又和新疆的其他地区有所不同,这和本地其他民族的音乐成分的影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花儿”既然被称作是穷人的诗歌,我想它应该是地处偏远的新疆广袤大地上的一种朴素的民族音乐形式,接触到她就可以有一种温暖,就会产生一种情感的升华和劳作后的心灵抚慰剂,“花儿”是回族人的精神依托。我有一位好酒的家境贫寒的回族朋友,他的歌在没有喝酒以前是不能尽情发挥的,只要有酒,他就能沉入歌声的灵魂之中,他的音乐细胞在酒精的刺激下,会飘得很高很远。他会把我的想象带到那广阔的山野,在那野花尽情释放的香气之中漫游,蜓蝶在翩翩起舞,天空的云彩漫过来又飘远了,不论是正午还是黄昏,山野在歌声中都是那么悠远静谧……为什么他的歌声在酒桌上能够如此兴奋,我想那不仅仅是一种娱乐,而是在表达一种情感,一种被压抑了的情感。
从十八世纪初开始,内地回民大量迁入新疆,他们在天山南北屯垦戍边,开发新疆。当时伊犁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为民歌的繁荣和发展提供了条件。民歌有了生存的土壤,就有了交流的机会,不断地融合也就有了可能。于是,民歌的内容逐渐丰富起来,其内容主要表现在爱情和对亲戚朋友的思念方面,如:“二月里来龙抬头,王哥拉的是小妹妹的手,你给你的王哥说实话,王哥给你买手帕……十月里来冷寒天,王哥趿拉个烂鞋片。尕妹妹一见把心酸,两股子眼泪流不干。”这是《王哥放羊》的一个片断,歌颂的是青年男女之间纯洁的爱情,从这些朴实的歌词可以感受到当时回民的生活条件是相当艰苦的。伊犁的回族大多生活在农村,描写劳动的民歌唱起来同样感人至深,象《庄稼汉》:“正月里出夜门二月间短,三月里忙不过庄稼汉。黑牛儿,黄牛儿,不走梢上两梢鞭。低头犁地抬头看,没觉得犁掉了两大片……”展示了一幅春耕农忙时节的乡村图画。
早在几年前,我在伊宁县一个回族朋友家小住,每天晚上他都设家宴待我,并邀请他的几位朋友参加,在酒桌上,他们以“花儿”助兴:“一更里鼓眼儿轻,出了门的人遭受了熬煎。遭受了熬煎谁人来点上一个火来抽上一袋烟。今夜晚,睡不安,心儿里胡盘算……”,这首《出门人》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最深,也许是我是从“口内”来到新疆的缘故吧,那是一种心灵的共鸣。我一直认为真正的歌声应该是在民间,那些土得掉渣的“唱把式”才是人们心目中最美的歌者。他们的歌声没有摇滚的元素,却有着鲜明的节奏和特色;没有现代乐器的编配旋律,却让人容易入耳入心。这些“唱把式”没有经过专业的排练,却一样没有怯场的感觉,他们没有专业演员的素养,可他们唱歌时的投入却让人赞叹不已。这种粗犷中透着甜蜜的花儿盛宴,我以为毫不逊色于城里的任何一场经过精心排练的音乐会。
在伊犁,无论什么时候出去走走,街道,或者农村。无论是在漫步中冥想,还是凝望天空,我们都可以感到浓浓的民俗氛围。也许在抬头的瞬间,一弯金色的星月就会向你投来耀眼的光芒,它昭示着一种尘世之上的皈依和信仰——清真寺。即使在远离城市的农村,我们也能时时听到如歌般的吟诵经文之声,那种声音就像一口恢弘的大钟叩响世俗的心灵,让纯洁找到了一种生命的载体。而回族花儿所寄托的的纯净是不是也源于这些如歌般的颂经声,是不是也和一种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伊犁居住着十三个民族,信仰穆斯林的民族占了多数,他们的礼仪和心灵在极度艰苦的自然条件下纯净如水,他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我想正是因为他们在长期的劳作中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伊犁的回族,他们用花儿来抒发自己的情感,他们把自己的爱情和艰辛通过“花儿”这个载体表达出来,并为它们插上音乐的翅膀,这样,他们的歌声就开始飞翔了,直插云霄,个性鲜明而嘹亮!
四
听诗人阿苏唱锡伯族的《萨满歌》已经好几次,每次听他感情充沛的歌唱,我的心就会有一种颤栗。从他的歌声中,我领悟到了这个民族的勇猛和顽强,他们在伊犁河畔抒写的生命音符就像一把火红的刻刀在我的心窝深深地刻下了一道道印痕。
“伊犁河啊伊犁河波浪翻滚/长流不息/这样深切眷恋你的人/在这世上我是唯一/伊犁河蜿蜒曲折/河的北岸陡峭险峻/河柳丛生茂密/宽广的田野平整如砥/乌孙山的山脉上飘着朵朵白云/八个牛录散落在河岸边/这就是我热恋的家乡。”每一条河流都孕育着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存文化体系,这种文化体系反映着人们对于这片热土的深情和眷恋。这首新疆锡伯族民歌《伊犁河》,正是反映了生活在乌孙山下的锡伯族人民对于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和热爱之情。歌声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独具新疆特色的塞外风光图画。
走进伊犁河南岸的察布察尔,我们时刻可以感受到一种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交融后的特殊气息,这里的锡伯族人几乎都会除本民族语言以外的两三种语言,汉语、维吾尔语、哈萨克语,他们见了不同的民族就用不同的语言说话,这就为他们有继承地发展本民族的文化体系奠定了基础。笔者认为多元文化的交融结果是,歌曲成了反映这种文化的一扇窗口。因此,锡伯族的歌总是具有一种粗犷而不失细腻的特殊的美感。他们的歌声除了可以感受到其生活的艰辛以外,还可以感受到他们对于劳动的热爱和敬畏。
锡伯族原来是一个以渔猎为生的部落,他们原居住地在东北的大兴安岭一带,那里滚滚不息的松花江为他们的渔猎生活提供了天然的场所,长期的渔猎生活使他们对于河流有了一种特别的亲近。240多年前,清政府为巩固边防,从东北征调锡伯族军民3000多人迁往新疆。他们用17个月的艰难跋涉走完了一条充满艰辛的西迁之路,最后在伊犁河畔定居下来。
也许是离开家乡太久而思乡更切的缘故,新疆的锡伯族至今仍然保持着东北锡伯族特有的风俗习惯和语言特色。在伊犁河畔,他们仍然保持着渔猎生活,而伊犁河又是一个不亚于松花江的大猎场。锡伯族人民在这里生活已经240多年,萦绕在我心中的一个问题是:他们的乐观和顽强必定会有一种精神支柱,那么又是什么呢?
我想,这种精神支柱就是在劳动之余或是在劳动之中,他们要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独特的方式来抚慰劳动的疲惫,在艰辛的劳动中找到快乐,找到一种情感的表达方式——歌声。
我的思绪常常停留在黄昏笼罩伊犁大地的时候:天边的彩霞染红了河畔,次生林在微风的弹拨下发出飒飒之乐音,草丛上空的小飞虫哼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善于打猎的锡伯人围猎,撒网,这是一幅具有和谐意境的风光图画。当月亮从天山之巅升起来的时候,澄澈的月光下,一缕缕炊烟在河畔深处飘扬弥散,一首首劳动后的收获之歌在伊犁河畔回旋,弥久不散:跨上急驰的骏马/手拿长长的猎棒/猎鹰蹲在左臂上/飞快奔赴那火红的猎场/飞快奔赴那火红的猎场。逃窜的兔子疲惫了/被机警的猎犬抓住了/猎手腾身飞下马/争夺野兔乐!日落西山狩猎归/新鲜的野兔剥开皮/花花菜伴炒兔子肉/比山珍海味更甜美/比山珍海味更甜美。这首《打猎歌》以轻快明朗的旋律深深打动着河畔所有倾听的灵魂。大碗的伊犁河水酿就的醇香美酒、大块的肉质鲜美的伊犁河鱼肉、苍穹茫茫的夜空、烧旺的篝火、动听的歌谣,热烈的“萨满舞”,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置身这样的环境心中也会流淌出属于自己的衷曲。
对于爱情的歌唱,每个民族似乎都能在生活和劳动中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多情的眼睛》对于锡伯族来说具有代表性:“初次与你相逢的时候,我挑着担望着你的身影/自从那时起,你那多情的眼睛,永远带走了我的一颗心/在那盐铺里,因有旁人在,我的心里话无法说出口/自从那时起,你那多情的眼睛,永远带走了我的一颗心/在那湖岸边,拦住你那时,口中应承着无意中却逃脱。/自从那时起,你那多情的眼睛,永远带走了我的一颗心/最后那一次,追住你时刻,默默低着头,没说一句话/自从那时起,你那多情的眼睛,瞬间让我心有了一份温馨……”这首爱情歌曲表达了恋人从初次见面开始,心中那种情感的波澜。直白表达方式比起现今网络上流行的暧昧情歌来说,无论是艺术性还是心灵的抒唱都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困惑是:身边的一些所谓的猎人,他们外出打猎都带着各种事先准备好的可供享用的物资,这种玩耍式的打猎没有丝毫的思想压力,也没有丝毫的刺激可言。而生活在伊犁河畔的锡伯族人恰恰相反,他们利用天然的猎场,同样是玩耍式的打猎,他们利用天然的诱饵来诱捕猎物,然后捡拾河畔的干枝,锅里注入伊犁河的天山雪水,原水煮原物。他们围着一堆篝火,没有任何现代的乐器,同样可以唱出优美动听的歌谣;没有舞蹈师的指导,舞姿依然迷人。这就是自然的力量:朴素和清贫是造就艺术的必不可少的条件。伊犁河畔的锡伯族人民在这里创造了朴素的音乐艺术,这种音乐艺术胜过演义厅里那种浮躁的煽情和做作的娇柔。因此无论是锡伯族的《萨满歌》还是《伊犁河》,甚或《打猎歌》,都是锡伯族人民的智慧和劳动的结晶。他们在伊犁河畔弹奏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