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沉默也会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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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谁还记得这个老男人,没错,我说的是姜育恒。

在有限的年少时间我不曾喜欢过他,他太沉稳太含蓄,远不如优客李林让我心驰意往。可是最近我却一遍遍想起他,具体是,想起这句歌词。

在整个八十年代,姜育恒和王杰们有着浪子的心,流着流浪的血。他们一遍遍出发,从小小半岛,辐射到大陆,感动着一个个不安的灵魂。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他们的票根应该是火车票。

那个时候,听歌的少年如果想流浪,大概也是坐上火车,那也许是他第一次出门,奔向没到过的远方。很长一段时间,火车一直充满着某种意象,使诗人画家摄影家频频书写。

而在火车之外,自行车是家常生活的交通工具。笨重的黑色“永久”二八加重自行车是父亲的标志,我在那时养成习惯,先坐上后座再让父亲骑行,于是学不会跑着跳坐。父亲姑息了我,在日后,这使我有出众的笨拙。

那时父亲从外面下班,总会从自行车的兜里掏出新鲜的西红柿、玉米、红薯等,在我眼里那是个奇妙地方,手伸进去总能掏出来一些惊喜。那时他正壮年而自信,我尚且年幼。

那时我渴望看到火车,每一个陌生的地名都让我兴奋。

很多年后,在北京,在一个露天的电影院我看到《站台》……

很多年后,自行车变得漂亮而廉价。可是,如果我不曾在它们笨重而贵重的时候拥有过,它们对我就一钱不值。就像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手表。可是我怀念父母枕边结实而宽大的手表。

很多年后,地铁成为摄影家或导演喜欢的场所(而你注意到此处诗人和画家的缺席),它冷漠宽阔,有车来时冷风呼啸,它貌似火车但旅程微缩固定。它满足城市中人们拥挤而隔离的需要,满足我们对文明的需要,它代替火车与自行车,代替所有不切实际的流浪,心有不甘的幻想。

到十七岁时我才学骑自行车,父母在身后为我扶住车把来回奔跑。那时不远处有一首歌不停地放,是车继玲《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一个好听的男声反复地唱“那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然后就离开家,我再也没有机会,没有必要骑自行车,而在地铁和的士的换乘空隙,某一个失神空间,发觉过去以一种飞奔的速度离开我,包括自行车以及它携带着的深厚过去。我发觉其实没有什么在身后等我,包括我彼时壮年的父亲。我们曾经相爱的记忆。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你知道吗,很多年前令我热血沸腾的那些人,那些歌者或演员,一个个,都出现在面前,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真的,我好像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他们,在一个个长夜披衣起秉烛游;可是分明是迟了,迟疑着,迟疑着,终于想起,是第一次见,却是太迟的一份青春,在许多年后,向我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