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米脂人平时常吃肉夹饼,其南六十里地儿的绥德,人们却认定了油旋这一美食。陕北与关中有千里之遥,风俗自是大不相同。西安一带,肉夹馍是大众寻常吃食。米脂人想不来,明明是饼,为何唤作馍,而且那馍也过于绵软,远没油饼子耐吃;肉是腊汁肉,细碎泼烦,吃起来不带劲,解不得馋。陕北米脂一带人们喜食的是肉夹饼。
对于这种美食,我的记忆中珍藏一段关于它的完美记忆。
小时在乡下,日子过得恓惶,难得见上稀罕吃食。逢集遇会,家人进城,下午的夕阳拉长了村口老榆树的影子,我与姐姐在树底的古桥上望眼欲穿。盼的是一口吃食。父母买回来的东西,多半是用来做肉夹饼的油饼。热油饼本来及其酥软,经过驴车上一番土路的颠簸被压实,味道肯定是差了。对于我和姐姐来说,这同样是人间美味。一个油饼是不能独食的。父母藏着掖着到了家,用刀从油饼戳印正中齐齐切下,给我和只比自己大三岁,同样是见了好吃东西挪不开步,依然是孩子的姐姐分食。米脂的油饼,乡下人叫千层油饼子。对于我们姐弟来说,吃油饼是极有讲究的。生怕一下吃完,我们就一层一层地剥着吃,细嚼慢咽,转眼间终究是完了。就连晚上睡觉也能梦见剥吃这种享受。那是一种终生难忘的美味。
邻居一户孩子的父亲是公社干部。尽管社会总体贫穷,干部和农民总归是有区别的。在小时的我看来主要表现在我和姐姐只能两人共享一个干油饼,邻居孩子却能独自享用一个肉夹饼。拿着半个干油饼一层层慢慢剥食时,我怯怯地问他吃的东西叫什么,他一边自豪地大口享用,一边地主恶少般极其不屑地告诉我一个我平生第一次听说的一个美名——狮子大张口。后来我才知道,乡下人对肉夹饼都是这么叫的,既形象生动,又令人垂涎欲滴。我不止一次地想着取这个名字的人的天纵才情:油饼从棱间切开,中间饱饱塞满猪头肉,这本身像极了狮子大张口;吃肉夹饼时,你得张大了嘴巴咬食才能达到饼肉混合而食的效果,这么说来人倒成了狮子,吃也能吃出威风来的,抑或是二者皆有?
米脂人称做油饼的活计叫打馍馍拍饼子,是些小买卖。现在许多身价百万千万的老板起初干的却是这一行当。后来进了城,我常常流连于打油饼的摊位,看师傅娴熟的技艺,我觉得也是一种享受。油饼的制作得要经过和面、制酥、制饼、烙烤四个环节。特别是在鏊子上起焦花的时候,七个饼子被师傅在高温的鏊子上耍流星般迅速滚转,且不断翻身,入炉,盖鏊,几乎是一气呵成,极其流畅。由于饼芯加入用油和的酥子,出鏊子才有千层油饼的效果。农业合作化的时候,陕北人盘算?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后,每天不外乎就是日死没活地大吃大米干饭,猪头捣蒜。热油饼从楞间切开,呵呵的热气出来,夹入香死人的猪头肉,一个狮子大张口——肉夹饼就好了,这样的好东西想吃就吃嘛!
在米脂,这一吃食满街都是。贩夫走卒,达官贵人都喜食用。热肉夹饼佐之又一米脂名食,羊肝碗饦,那个美是没法提的,米脂的县长曾在大会上坦言了自己之喜好。他说一个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