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女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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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岁月的辛酸

一顿喧闹的午饭,一场男女没有对话的婚姻在那个时代,在这两间茅草屋里,在一种心灵涕泪交流中一锤定音。女方家的条件是尽快完婚,彩礼就是三百斤小麦,四套衣服。李金都一一答应,并双方商议婚期定在来年入秋。

转眼到了1973年灼热的六月。黄澄澄的麦穗在夏阳下金灿灿的摆动。中原一带天气变化还算适宜,整个麦收还挺顺利。李金一家五口人分到了五百多斤小麦。这也是近年来社员们分到的最多一次细粮。社员们个个像得了宝贝一样,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李金带领两个儿子在邻里帮忙下,经过十几天辛苦劳作也脱好了两千多块的土坯。父子三人又挑选了上好的麦秆,去离家三四里路的池塘割了两大板车秧草与麦秆混搭做房屋的顶盖,李金想利用麦收后这一段时间尽可能盖上两间草房。实在材料不够,也只有先盖上一大间,四口人就这么凑乎着住。

火辣辣的太阳晒的黄土地热浪翻滚,晒焦了路边微捏的小草,也晒红了庄稼汉滚动的双臂。五十七岁的李金,光着脊梁在烈日炎炎下赤脚和泥,用搭在骨瘦如柴肩膀上的旧毛巾不停地擦着汗水。小山菊暑期放假在家。刘娣烧好了一壶开水,让山菊拎着送给父亲和帮忙的邻里解渴。山菊拎着水壶拿着几个碗,来到了在村外脱土坯的地方。

她倒了几碗开水放在地下凉着,看着年迈的父亲如此劳苦,山菊两眼不由自主的模糊了。她哽咽着喊了声:“爸,您慢点,一会你们喝点水。”

李金一声长叹,茫然的望着脚下的黄泥,苦笑了一声。

十三岁的山菊心里一阵隐痛,父亲肩上太沉重太苦了。什么时候他能过上好日子,能轻松下来?人啊!来到这个人世间怎么尽是受苦呢?看看家中的这一切,山菊的眼圈滋滋啦啦红了。

经过半个多月大家的共同努力,先盖起了一大间草房。在南山墙又接了七八平米的偏厦子。里面只够放一张床,山菊再长高点,站在床上连头也抬不起来。嗨,有啥法子呢?谁要是能看透前世今生,会祈求菩萨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飞在天空。

山菊大哥娶亲的日子就定在九月初九。惆怅郁积在李金的眼里,脸上也长满了胡须。她思来想去大儿子的婚事必须要大丫头帮助才是。于是他就写了一封挂号信和闺女说明了情况。希望她给家里寄一百块钱回来,帮助她弟弟完婚。这也是李金几年来第一次向大丫头张嘴。半月后。远在东北的大丫头寄来了五十块钱和十斤全国粮票。李金心里又惆怅起来。这五十块钱也就够给新媳妇买那四套衣服了。他在心里怨起了大丫头。想想儿子的婚事还有几项事情没钱落实,他也只能在邻里间举债了。这位一生从苦难中走过来的刚强老人,两只眼睛里滚动着心酸的泪水。

婚房的墙壁是用旧报纸糊的。刘娣拿起剪刀和红纸想为儿子剪两幅窗花衬托下喜庆,被李金制止了,怕在那个年代再惹上是非。

山菊站在一旁兴致地说:“妈,你教我呗?我学着剪窗花。”山菊随即拿过母亲手里的剪刀和红纸。

刘娣说:“这那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我手也很拙,没学到你外婆的手艺。”

李金板个脸说:“山菊你先放下,以后再学,听爸的没错。”

山菊努了努小嘴不情愿地放下了剪刀。

婚期临近。山菊姑姑从百十里开外的家提前五六天也来了,并给大侄子做了一件结婚穿的、蓝咔叽布制服上衣。还带来了五十元钱,给这个家解了燃眉之急。李金和儿子拉着板车去集市上买了猪肉和几样杂七杂八的蔬菜,再难迎亲这一天也要摆上几桌酒席宴请乡邻。

秋风拂面,树叶纷飞。就这样在这个农家小院里,用一辆牛车,一张苇席搭成个棚子,简简单单地把新娘子娶进了两间茅草屋里。这个在困境中艰难生存的家庭又添了一个人口。

秋季开学小山菊上四年级了,出落的如花似玉。生活的磨难深深地留在了她那双大眼睛里,烙在了她的心坎上。

生活还是那么重重叠叠,布满了喧嚣。自从参加学校文艺宣传队这一年来,山菊耳闻目染了时代的节拍。虽然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似懂非懂这轰轰烈烈的形势!但学校常常不按时上课,学生娃们成天锣鼓喧天的也时常叫她费解?自从她担任学校报幕员以来,很多人也认识了她。人们把她比喻成当时红遍全国京剧红灯记里面的李铁梅。每当听到这种赞美时,山菊时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气。但自从记事起,家中的困境总是让她也产生一种自卑感。

又是一年寒风劲。社员们一年的忙碌,全年的收成又告一段落,时光步入了又一个冬季。

村上的大喇叭天天喊斗私批修,喊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可越喊越折腾种地的农民穷的越叮当响,饥饿不断困扰着每一个社员。

黄河的浪头一层层翻涌着,你可曾停下片刻听一听两岸儿女们的疾苦声,还有那浑浊的煤油灯下一张张枯皱的脸。

这岁月也不知该有多沉,让生命背负起无尽的沉重。李金看看眼下这日子,常常唉声叹气。一家人的生活天天就是红薯稀饭,红薯干粥,几乎没有见过白面。终于有一天刚刚吃过晌午饭,山菊的大哥哥和嫂子不知为什么在屋里吵起来了。李金老两口听到儿子小两口吵嘴,老人还是觉得不插嘴为好,年轻人一会就好了。李金拿上烟袋锅,揣着两只手出去串门子了。小儿子半月前就被生产队派去参加修河坝了,家里就剩刘娣老人了。小两口越吵越凶,只听媳妇骂骂咧咧地说:“穷死了,一天连个白面汤也喝不上。老子要分家。”

“你小声点,再嚷嚷老子扇你。我是大儿子。咱刚成家两个月你就闹着分家,像什么话吗?”山菊大哥一边劝一边训斥媳妇。可是这个生性泼辣的大媳妇不顾劝说,嗓门越喊越高,越吵越凶。山菊大哥实在恼了,抡起了巴掌就是一耳光,俩人厮打了起来。刘娣赶紧出来训儿子,也不起作用。媳妇越骂越难听。这更加激怒了山菊大哥,照着他媳妇又是一拳。这会邻里也出来相劝,俩人仍然厮打着。突然媳妇松开双手哭喊着往西边跑,邻里大婶和两个小妇女紧跟着喊她:“小黄别跑呀!消消气。”

大伙也就觉得她跑到沟边或者柴火垛边哭一阵子也就罢了,谁成想这个无所顾忌的新媳妇竟直奔村里人们吃水的那口水井去了,她纵身一跃扑腾一下跳井里去了。

“天呀!快来人啊!小黄跳井啦!”大婶子在后边嘶声力竭的喊起来。另外一个年轻妇女拼命地往家跑着喊人。山菊大哥和刘娣听到喊声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拿着捆柴火的麻绳子往井边跑去。听到喊声:村里好多大人孩子都慌忙也往井边跑去。水井离村子也就四五百米远,很快就到了不少村民,把一根绳子绑在了族家一个侄子身上,由他下井救人。这水井并不算太深。人们一看小黄正在水井里挣扎着,喊着:“妈呀!妈呀!”

这小黄虽然嫁到这个村才两个多月,人们对她的印象就是像个男人似得,很能干,大大咧咧的,干农活真是一把好手,性子有点直。她本来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以遇到问题比较偏执,大概是觉得在一起过累赘多吧,还是怎么着就闹着要分家。山菊大哥就是不同意,俩人就厮打起来了。谁成想这个媳妇这么烈的性子,竟不顾一切后果投井自杀。幸亏夏天她常到河里洗澡,会点蛙泳要不事情不可想象。井上几个劳力把绳头缠在手腕上很费力的把小黄从井里捞上来了。初冬季节井水哇凉,小黄像个落汤鸡浑身冻得直打得瑟,脸色苍白。人们急忙把她翻过身来使劲拍了拍她的后背,吐了几口水后,才缓过来一口气。

刘娣声泪俱下地说:“你这媳妇天这么冷,有个好歹可咋办呀?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们说说嘛。”

山菊大哥赶紧背着她回家,换掉了湿衣服,捂在被窝里取暖,慢慢她缓了过来。

此时李金闻讯赶回了家,看到眼前这情形,照着大儿子的脸就是一巴掌。并很痛心地说:“明天就分家,混账东西不嫌丢人。”这也是李金平生第一次打儿子。

几天后,这个在贫困中生存的家很无奈地分开了。两间草房归小两口,新盖的一大间草房和偏厦子归李金四口人居住。在新盖的一大间草房旁又搭起了一个窝棚做灶火。红薯窖里的红薯没有分,谁想吃谁就下去拿。红薯干简单的分开了。苞谷一共四百多斤,李金四口人留下了二百余斤,剩下的给了他们小两口。今年小麦因所剩无几,每家也就只有几十斤了,这就是几口人大半年的活命粮食啊!三十块钱的外债李金承担了下来。分完这个家,刘娣老人在一旁泪流涟涟。小山菊也哭得两眼通红。阴冷的草屋里,李金在一旁不断的抽着他那只老旱烟。这个家又走进了一个严冬的困境。

“爸,我也不上学啦,下来割草拾粪挣工分。”

李金意味深长地说:“不中,只要你老子我活着,你就得上学去。多念几年书将来你不受屈。”

小山菊望望父母,再望望眼前这低矮小草屋,冰冷的泪水盈满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