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我幼小时就不喜欢车之类的玩具。父亲给我买的玩具车,寿命都不会超过一天,不是被我摔坏就是被我拆得七零八落。我两岁时照的一张骑在三轮车上的照片就是哭着脸的。上了学,我对自行车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小学一年级时,我在收音机里听“小喇叭”节目,播音叔叔正在讲“飞虎队打冈村”的故事。说八路军组织的“飞虎队”一人骑一辆自行车,把小日本鬼子队长冈村击毙,真是八面威风。我便希望自己也能有辆自行车,将来长大当兵去“飞虎队”。
我父亲在机场值班,每到星期六才回家来。部队家属院距机场有十几里地,所以父亲大都是骑着值班室的自行车回家。那是一辆掉了漆的老飞鸽牌的自行车,当时的年代家有自行车的还很少,就是这样的旧自行车也是很匝眼。我缠着父亲要学自行车,父亲不同意,说我还太小,再说那是公家的车,万一摔坏了,影响不好。不过,父亲把擦自行车的“革命工作”交给了我。我把风尘仆仆的自行车檫得一尘不染。
家属院有个叫武的孩子,比我高两年级。武的手很巧,会用钢锯条打成的小刀雕刻木手枪。武雕刻的木手枪跟真枪一模一样。他爸爸有一支废了的驳壳枪,他就是照着枪的尺寸和部件雕刻。部队宣传队的叔叔都相中了他刻的木手枪,排戏《沙家浜》,演郭建光那个叔叔就用的是武刻的木手枪。武可以不用票到礼堂看演出,我们好羡慕哦。我多想也能有一把盒子枪。为了能得到武刻的盒子枪,我不断的找机会接近武,想方设法讨好他,甚至不惜把辛苦积攒的五张“大中华”烟盒送给他。武收了我的烟盒,答应给我刻一支小一点的盒子枪。我连连点头,行啊行啊。武又说,不过你得把你爸的自行车推出来让我骑骑。我说,那是公家的,我爸都不让我骑。武牛气地一撇嘴,那就算了。我立即就妥协了,说那行,就10分钟,不能摔倒。武说,行,我会骑,向毛主席保证摔不倒。武果然会骑自行车,还会载人。他载着我围着家属院转了好几圈,还让我玩了盒子枪。以后,每次我父亲回来,我都偷偷的把自行车推出去,让武过过瘾,慢慢的我也学会了骑自行车。我问他给我刻的盒子枪的事,他不是说已经刻了枪管了,就是刻到枪把了,再不就是木料不好,刻断了。终于有一次,父亲接到通知要赶到值班室,却找不到自行车。当我满头大汗地推车进门,迎接我的是一记耳光。父亲再回家,自行车总是上着锁。我找到武说了原因,武不在乎,说反正有人给他自行车骑了。原来我班军的父亲骑回了一辆“凤凰”车,答应给武骑,武说要给军刻一支盒子枪。我这才明白,武是怕我有了枪就不给他车骑了,所以就一直用枪吊我的胃口。那天放学,我把武堵在草坡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第二年,父亲就转业了。
上初中时,学校组织学生拉练到龙门山。学校要挑选10名同学组成先遣队,在队伍前面侦察开路,返回时帮助疲惫的女同学驮背包。想到先遣队的条件是必须有一辆自行车。我家里没有自行车,但我还是报了名。回到家,我把参加拉练先谴队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支持,还答应帮我借自行车。那天,母亲真的借回了一辆新的“凤凰”自行车。原来,母亲帮助一位邻居腌了一上午酸菜就是为我借了一天的自行车。我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飞奔到学校,偏偏天公不作美,涕涕沥沥地下起了雨,拉练计划被迫推迟。我失望又沮丧,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母亲安慰我说,别着急,到时候咱再借嘛。过了几天,拉练开始,我到处借不到自行车。家有“凤凰”车的邻居说有个亲戚结婚,把自行车借走了。队伍就要集合,我急得都要哭了。母亲气喘吁吁地推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哪都响的自行车赶来了。母亲说是跟单位看门的老牛头借的,老牛头家住在农村,每天要骑车回家。母亲给了老牛头5角钱,让他乘公共汽车。我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参加了先遣队,返回的路上,不断有走不动路的女同学把背包交给先遣队的同学。尤其是骑“凤凰”车的同学,车都被背包挂满了,骑着车摇头晃脑神气得跟游击队长李向阳。我的车上却空空荡荡,没有女同学往我的车上放背包,心里失落得发酸。班里的洋洋看出了我的窘境,我也知道她能够坚持到学校,她还是说,班长,我背不动了,帮我带一下背包。我带着洋洋的一只背包回到学校,完成了我的先遣队任务。那时我就发誓,长大后我一定要买一辆“凤凰”自行车。
参加工作后,我攒了半年的工资,买回了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我载着女朋友洋洋绕着县城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