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荔着急啊。自我感觉一肚子的笔墨文才就是显露不出来,单个字写出来都挺好,组合到一起就不是个东西。西部都大开发了,自己这片“处女地”就是找不到开发者。马荔长得不漂亮,可还不到对不起观众影响市容的地步啊。怎么给自己牵线的不是死了老伴半个身子在筛糠的半百老汉,就是嘴流口水说不上三句完整话的弱智青年。马荔着急啊,咱内秀啊。都说作家没美女,连男人都懒得去骚扰的女人才能安安静静地写东西,只有在文字的海洋里她们才可以为所欲为把自己身体和男人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地糟蹋。马荔不是美女,应该是作家啊,马荔着急啊。
马荔能不急吗?马荔写了篇文章《一县之长》竟然在一家杂志社举办的征文中获了奖,更要命的是通知她到她从来没有去过的遥远的城市去领奖。通知要她寄几张近照,以便杂志社的人到车站接人“对号入座”。马荔除了身份证上那张比“劳改犯”只差不强的照片,还没走进过照相馆。马荔让照相馆的化装师体验到了什么叫“艰苦的工作”,整整4个小时化装师才给马荔捣腾出样来。摄影师几乎就没怎么招呼,霹雳喀嚓就把马荔打发了。
马荔着急啊,着急的是自己去参加这么隆重的会议,竟然没有几个人知道。马荔拿着通知书找到公司老总请假,老总看也没看说:一周的假你的部门经理就可以批。马荔当然知道,但是她还是逐个去请示了3位副老总、纪检书记、工会主席和5位副处级的调研员。马荔跟部门经理告了一周的假,还向两位副经理一位经理助理打了招呼。马荔同部门的所有男同胞详细地讨论了要去的城市的地理和天气情况,又向所有的女同伴认真咨询了服装的穿戴问题,连被糖尿病折磨得在家修养的就要退休的古大姐也被马荔电话骚扰了10分钟,告诉古大姐自己要去开颁奖会,一周内就不会去打电话问候大姐了。马荔走出单位大院,看到收发室的老胡头。马荔热情的和老胡头打招呼,一脸严肃地向老胡头请教作为单身女人出门应该有那些注意事项,以防不测。老胡头很耐心,从出门坐车到吃饭游玩絮叨的马荔都不耐烦了。老胡头望着马荔远去的背影摇着头嘟囔着:你还会有什么不测呦。
马荔着急啊,车厢里南来北往的人,竟然不知道他们中间有一位正去领奖的女作家。马荔有意把获奖通知书夹在一本文学名著的扉页,名著显眼的放在茶几上。左邻右坐的或看报或看花里胡哨的杂志或闭目养神,没谁借她的名著看。马荔不止三次的假装翻书把那张获奖通知书掉到地上,邻坐的人只是提醒她东西掉了,没谁帮她拾。最后只好自己说,也没什么就是一张获奖通知书。没人接她的茬。马荔下了车才着急呢,转了两圈找不到接站的人。电话里约好了,会务组派人来接站的啊。马荔通过广播找人,声明自己在站口左边石狮子下,不见不散。过了一刻钟,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照片,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了马荔一番:你就是马荔?马荔还幽了一默:是啊,我比萨达姆还难找吗?小伙子说:和照片上判若两人啊。直到把马荔送到宾馆也没再说一句话。
马荔在宾馆里急啊。杂志社请来了不少各地有名的作家,马荔都得去拜访啊。马荔拿了本子见门就敲,头一句话就是:我是写一县之长的马荔,敬慕老师的大名,能给我签个字吗?头天晚上马荔转了2层楼,第二天又转了3层楼,第三天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些转了哪些没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重头再来。最后一核对,有的作家给签了2次、3次名,还有18个名字对不上号,到服务台一打听都是些普通住客。马荔这个气啊,自己竟然让“18个伤病员”过了回明星瘾。散会时,大家都知道了到处找人签名的马荔,只是都用“一县之长”唤她。
马荔着急啊,回到单位又回归到原来单调的轨道上,获奖之行没有给她带了丝毫的改变。人们也没多问马荔的远行情况,只是翻翻马荔带回的签名本,说上一句:作家的字也不怎么样啊。只有老胡头隔三差五就问马荔那一路有没有啥不测,好象马荔没发生什么不测道挺遗憾的。烦得马荔上下班都躲着老胡头。市作家协会举办文学讲习班,通知马荔参加,马荔更急了。躲在屋里一整天练习签名,在本市自己应该算“著名作家”啊,前来讨教的文学青年还能少吗。会上,马荔也学给自己签过名的那些作家的样子,待在房间里等待那些慕名者。可会议快结束了,也没有一个人登门拜访,一个名也没签出去。散会时,马荔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走廊里叽叽喳喳喧闹声,一帮小青年在告别互留联络方式。马荔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走过去说:我写的《一县之长》在外省的杂志上发表还获了奖。要我给你们签名吗?马荔还主动地准备好了签名用的笔。大家奇怪地看了马荔,嘻嘻哈哈地离去。马荔浑身燥热刺痒,回到屋里扒开衣服一看——大冷的天竟然出了一身痱子。
马荔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