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指着眼前一片茫茫的戈壁滩,用仅存的左臂潇洒威武地一挥:同志们,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搭帐篷。金黄的戈壁滩星罗棋布的支起泛着淡淡绿色蘑菇般的帐篷。将军走进了一顶帐篷,看到敬着军礼的小战士脸上挂着一滴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痕。将军和蔼地说:怎么,小鬼,想家了?小战士又抹了把脸:报告首长,没有。将军把自己的手绢递到小战士的手里:那你哭啥子噢。小战士低着头:这里,一棵树都没有,一点绿都见不到。将军的面色凝重起来:是啊,这里没有树没有草,还缺水。我们来喽就要改变这一切。
部队的备战任务很重,营区的建设计划周期一再提前。闲暇下来,将军就带着大家在基地的四周植树。基地缺水,生活用水靠军车运送,每人每天的用水都有严格的定量。连刷牙水也只有两口,植树也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战士洗脸擦澡涮衣都不用肥皂,把积攒下的水用来浇树。树,植了,枯了,再植,还是枯了。小战士成为老兵,退伍时,将军来了。将军手里托着一个瓷盘,盘里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蒜苗。将军说:很对不起啊,小鬼。只能送你一盘绿蒜苗喽。但是,你要相信,我们的营区将来一定会比你手中的这片绿还要美哟。
距营区20里外有条季节河,每年雨季都会给干旱的戈壁滩留下一个时期的滋润。将军带着战士要开出一道引槽,把季节河水引入营区。水引入了营区的水塘,营区建起拦风沙的围墙,挖沙填土栽下耐风沙的胡杨树。营区的入口处竟然有5棵胡杨树泛出了嫩嫩的绿芽,战士搬出锣鼓家什,敲敲打打过年一般热闹。几乎所有的人都给家里写了信,报告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植的树,发芽长叶了。以后,所有退伍的老兵,离开部队时都要到胡杨树前照张像,留个纪念,所有的新兵寄回家的照片上背景都有那5棵逐渐茁壮起来的胡杨树。将军每天都要到胡杨树前来看看转转的,他熟悉每一棵树上的每一枝树杈。落下的一片树叶,他也会小心地拣起,托在掌心凝视许久。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5棵胡杨树已经能够遮出一旮荫凉。将军又来到胡杨树前,忽然,将军惊鄂的瞪圆了眼睛,一棵树上攀着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娃,手里攥着几根折断的枝条。将军几乎是飞上前去,一手把娃娃从树上抱了下来。将军拿过娃娃手中的枝条,眼中盈着泪:你是谁家的娃娃?你干啥子要折树噢。娃娃被吓得有些怔:我要编草帽。通信团长急急匆匆跑来:报告首长,是我的孩子,家属刚随军。团长对娃娃扬起手,将军严厉地制止住:娃娃没有错,有错的是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营长喽,关3天禁闭。你以后的任务就是好好植树。将军走了几步又停下,把手中的枝条塞到团长的手里:编个草帽,给娃娃。
营区里经常可以看到扛着锨提着水桶植树的营长,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开裆裤拿着玩具水桶的娃娃。营区一茬一茬的树绿了,远远望去,黄澄澄的戈壁滩蓦然冒出一片绿洲。营长给树浇完水,双手垫在脑后打盹。忽然一股清香飘来,沁入肺腑。他睁开眼睛,娃娃坐在身边,手里捧着两只青黄色的梨。他一跃而起,抓过梨问娃娃:哪来的?娃娃小手指向远处。远处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影绰绰的背影,但是那只空空的袖管被风吹起,像一面猎猎招展的旗帜。将军告诉营长,那几个梨是他到兄弟单位开会带回来的。这种梨树耐旱抗风沙,很适合我们营区栽种。将军让他带人去学习取经,有一天我们的营区也会变成花果山。
营区的梨树采摘下的第一筐果子,基地委托营长和娃娃把果子带到了北京医院,送给将军尝尝。弥留之际的将军望着黄黄的果子,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两眼放出欣喜的光芒。他颤颤巍巍的手捧着一只梨,慢慢地放到鼻下,深情地闻着,闻着。护士把将军枕边厚厚的笔记本交给营长,本子每一页里都夹着一片树叶。
根据将军的遗愿,将军的骨灰埋在了营区5棵胡杨树下。战士把那5棵胡杨树亲切的称为“将军树”。
我就在“将军树”下站岗。我就是当年折断树枝编草帽的那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