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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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主谋:水露石出(1)

更漏滴答,永华殿中一片寂静。聂无双躺在床榻上睡得正熟,忽地一阵风吹来,一道黑影慢慢地靠近。层层的帷帐在他面前掀开,聂无双翻了个身,隐约看见黑影靠近,她怵然而惊,猛地坐起身来,喝道:“是谁!是谁在哪儿!”

那个黑影就在帷幕外,影影憧憧看不分明。

“你是谁!”聂无双掏出放在枕下的匕首,拔出来冷声怒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黑影只是不说话,忽地他咯咯笑而来起来:“是…鬼…”

聂无双闻言冷笑:“鬼本宫更不怕!你活着都害不了本宫,死后本宫还要怕你不成!”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难我们…”那黑影忽地一分为二,声音飘忽,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哪。

整个殿中阴风四起,撩起帷帐,那个黑影的就在帷帐中穿梭不定。聂无双紧紧捏着匕首,仔细看着他的所在,一阵风吹过,他的面目猛地在她眼前掀开。

赫然是来仪宫中的富喜!

聂无双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你…你死了!”

“我当然死了…难道落入皇后手中…我还能活么…”他双目流着血,狰狞着一步步靠近:“是你害了我!…”

聂无双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她振作精神,冷笑:“不是本宫害你,是你害人在先,为了本宫自己,本宫不得不把你揪出来交给皇后…”

“嘤嘤…那我呢?”一声凄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我呢?你好毒啊,妖妇!聂无双,我要杀了你!…”

聂无双猛地回头,一回头,满身是血的佟夏莲就站在她身后。

聂无双惊起一身冷汗,她强自镇定自己,手中匕首寒光似水,映着她的美眸竟有一种毁天灭地戾气:“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本宫害的你们,不是!”

“不是,不是!…”她猛地惊醒。

“双儿你怎么了?”身旁,萧凤溟连忙抱着她。聂无双茫然地看着黑夜,萧凤溟把薄衾包住她:“你到底怎么了?”

聂无双看着那重重帷帐,忽然叫道:“来人,把帘子掀开!”她叫了两声没人应,竟一把挣开萧凤溟,赤脚下床,撩开帷帐。

“双儿!你到底怎么了?!”萧凤溟下了床,看着她神色凌乱,胡乱地抓着帷帐,不由一把抱起她,怕打着她的脸:“你怎么了?双儿!”

聂无双怔怔回过神来,看了许久这才认出萧凤溟来:“皇上…”她长吁一口气,软软地趴在他的怀中。

此时宫人已听见声音,为内殿中举了烛。昏黄的烛光中,聂无双额上俱是冷汗,绝美的面容上苍白如雪。萧凤溟拿起绢帕为她拭去额上冷汗,搂紧她:“做噩梦了?”

“嗯…”聂无双缩在他的怀中,轻轻应了一声,疲倦得像是飞越了千山万水的白鸟,终于可以找到一处可以安稳而栖的地方。

“要不天亮朕传太医来为你看看,开几帖安神的药?”萧凤溟的手轻抚过她的背,令她方才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睡意又渐渐升起。

“不用,臣妾没事。”聂无双抬起头来冲他嫣然一笑,闭上眼,安稳地靠在他宽阔的胸前:“臣妾只要皇上抱着就好了。不是说皇上是真龙降世么?只要皇上抱着,什么鬼魅都要统统退避三舍。”

“你呀…”萧凤溟眼中流露宠溺,一抬手,已把她放在床榻上,薄衾覆来,两人同罩在被下,密密的犹如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聂无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他的怀中,睡意朦胧间道:“皇后已经没事了。”

“嗯…”萧凤溟淡淡地应道。

“臣妾也放心了…”她呢喃地慢慢睡去。

烛光下,她的倾世睡颜美好的犹如一张唯美的工笔画,萧凤溟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渐渐流露痛惜,今天白天的来仪宫宫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宫门外路过的机敏宫人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声。

他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做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皇后最终保全了性命,而他所忧虑的朝堂风波悄然地泯灭于无形之中,可她的手中最终因为他、因为这个后宫沾染了上了血腥…

第二天聂无双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睡了一夜,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宫人鱼贯上前为她梳妆打扮。正在夏兰为她梳头的时候,杨直匆匆进入内殿,低声道:“富喜死了。”

聂无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怔了怔,半晌才淡淡地道:“本宫知道了。”

杨直诧异与她的镇定,正想再说。聂无双忽地屏退宫女,转头问道:“查清楚谁是幕后之人了吗?”

杨直摇头:“恐怕很难。富喜进宫之时声称自己是孤儿,走投无路才入宫做了内侍。如今宫正司正在查他的来历,发现他的名字与籍贯都是假的。昨夜听说皇后娘娘十分震怒,已经命令宫正司严查到底。”

聂无双沉吟一会:“那佟夏莲,皇后是怎么处置的?”

杨直低了头:“皇后已经把佟家全部捉拿入天牢,恐怕…恐怕也是难逃抄家灭族的罪。”

聂无双拨着桌上的象牙玉梳,半晌才道:“富喜才是知情人,佟夏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皇后此举恐怕还是在泄愤。”

“是,娘娘圣明。”杨直惋惜道:“佟夏莲糊涂就糊涂在妄想害了皇后娘娘之后还能安然出宫。”

聂无双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左右还是想搏一把,不博,出宫之日遥遥无期,眼睁睁地就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另娶他人,她怎么可甘心?”她说着,猛地一抬头:“出宫!本宫怎么没想到!”

“娘娘?…”杨直诧异问道。

聂无双站起身来,美眸中闪着光:“本宫怎么忘了!佟夏莲想要的是出宫,那富喜向她承诺只要为皇后娘娘下药,他就能把她弄出宫去?富喜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他怎么可能让佟倩莲相信他能帮她出宫!所以这幕后之人一定是在后宫中有一定权势可以肆意决定宫人是否留在宫中的人!”

杨直恍然大悟:“这样一来,这富喜虽然死了,但是凭着这条线索,如此就很容易猜出谁是那要毒害皇后娘娘的幕后真凶。”

聂无双长吁一口气,拿了象牙梳一下一下梳理自己的长发:“你下去查吧。这宫中能肆意决定宫人出路的人不会超过十五个。”

“是!”杨直应道,转身要走,忽地他停住脚步,犹豫地说道:“有一句话奴婢不得不说,德顺此人面和心狠,恐怕以后会成为奸邪之人。娘娘可千万小心。”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德顺就是一把刀,用得好,可杀敌无数,用得不好,会自毁其身,这一点本宫还是很明白的。”

“这一次他刑罚是重了点,但是若不是他看出富喜的不妥,找出那瓶毒药,恐怕本宫还是功亏一篑。这一次,他是立了大功。”

“是,娘娘心里明白就好。”杨直低头道。

聂无双正色地看着他:“你与德顺就是本宫的左膀右臂,有些地方他远远不如你,有些地方,你却不及他。本宫要用你,也要用像他这等小人,你明白了吗?”

杨直浑身一震,低了头:“是,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退下吧。”聂无双淡淡地道:“本宫梳洗好,还得去看望皇后娘娘。”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红唇一勾:“这一次,皇后娘娘恐怕要大开杀戒了。”

皇后这一次中毒特地隐瞒了消息,整个后宫都不知晓真正的情形,但皇后病初愈,便开始秘密彻查下毒之人,牵连之广,令后宫中就算是最迟钝的洒扫宫女都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意味,于是各种猜测的流言在宫中横行,眼看着宫正司一批批把人抓入阴森的牢狱中,人人心头都惶恐不安。

宫正司是什么地方?宫正司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一个无论有罪没罪的人进去,都能从嘴里掏出不一样的东西。宫正司的每一个行刑的内侍,每一个看守监牢的看守都冷酷无情,比地底的阎王鬼差还要可怕。

一场看不见的浓厚阴影开始覆盖在整个后宫中,所过之处,血雨腥风…

聂无双只冷眼看着,每日依然都去看望皇后。皇后服了药,一日日渐好,聂无双每次到来仪宫中,所过之处,宫女内侍们两股颤颤,如风吹草折一般跪地不起,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都无法忘记那一日,这绝色妖娆的女子旖旎而来,脸上画着妖冶的妆容,浑身珠光宝气,明晃晃的金步摇,镶了珠宝玉石的金簪…她那一双美目一挑,眸中冰冰冷冷的光令人无形中觉得自己卑贱入尘埃。她一句话一挥手,等待着他们的就是痛不可当的酷刑。他们从未在后宫见过这样美得如仙的女子,也从未见过这样骨子里飞扬跋扈如魔的女子。

长长的裙裾旖旎拖过来仪宫中明净的青石玉阶,她走过,伏地的宫人只闻见幽幽暗暗的香气拂过鼻尖,恍惚中,他们心中不约而同涌起一个念头:她不像是嫔妃,而是这来仪宫中未来的女主人…

来仪殿中,皇后正在用药,殿中无人敢吭声,显得十分寂静。

“贤妃妹妹怎么看这事?”皇后放下玉碗,聂无双适时递上绢帕,皇后冲她一笑,苍白的脸上黑气尽褪隐约有了血色。

“皇后娘娘若真要问,臣妾只能说皇后娘娘动作好像大了点,臣妾听见宫中都在议论纷纷。”聂无双笑着道。

皇后轻咳两声,伸出手去,聂无双又适时扶她起身。皇后起了身,眸中寒气掠过:“就是本宫之前太仁慈了,他们都当本宫好欺负了!”她说着脸颊泛起红潮,怒意显而易见:“这一次本宫要让他们看看本宫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

“那皇后娘娘查到了什么?”聂无双扶着皇后慢慢走出寝殿,在廊下看着满眼悠悠的春光,不知不觉已是近了春深季节,草木葳蕤,欣欣向荣。她侧头看着皇后仿佛一夕苍老的容颜,心中只是唏嘘。

“查到的也不多,只是知道富喜是由一位年迈的都监引荐入宫,那都监已老死了,富喜又归了几个管事手下做过,还查到有人见他与一位宫女过往甚密,也许这就是…”皇后还未说完,就看见一位内侍匆匆而来,跪下道:“皇后娘娘,敬妃娘娘与淑妃娘娘前来看望娘娘。”

皇后抿紧苍白的唇色,想了想才道:“令她们二人去漱玉阁等着,本宫稍后就去。”

“是!”内侍退下。

皇后回头看着聂无双:“今日你帮本宫整妆。”

“是。”聂无双恭谨低头道。

皇后长吁一口气,握紧了她的手:“这几日本宫病了,她们两人求见本宫都未曾见,今日不能不见了。再不见整个后宫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她顿了顿:“如今整个后宫,本宫就只相信你一人了。”

聂无双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半晌才道:“是,臣妾一定会把皇后娘娘整妆整得看不出半分不妥。”

调脂弄粉,噌亮的铜镜中,胭脂填上了皇后苍白的脸色,三分妩媚七分端庄,因病弱,眉眼间带着恹恹之色,但是这并不能减少原本的容色,反而多添了几分皇后难得一见得楚楚之色。

妆成聂无双为皇后挑了一件素色凤服,清清淡淡的颜色,衬托得妆容无形中反而艳丽了几分。皇后平日一贯浓妆重服,如今这一改变令人眼前一亮。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不禁露出这近半个月来第一抹真心笑容。

她看着一旁的聂无双,不禁赞道:“贤妃妹妹果然心灵手巧。本宫还真舍不得你离开本宫半步。”

聂无双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谬赞了,敬妃与淑妃姐姐恐怕等久了。”

皇后面上的笑容倏然隐没,冷笑一声:“怕什么?她们不过是来看本宫死了没有。”

她说完,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搭在聂无双手上,笑道:“后宫中要是多几个如贤妃妹妹这样的人,本宫又何须再愁?”

聂无双一笑,扶了她向漱玉阁而去。敬淑二妃已等了许久,心中早就不耐,但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半点。

皇后进了漱玉阁中,淑妃一见聂无双跟在皇后身后,面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敛去。她殷勤上前,扶着皇后:“皇后娘娘最近凤体怎么样?”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挣开她搀扶的手,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积劳成疾,病了一场,太医说已经没事了。”

敬妃上前,把手中的账册呈上:“臣妾与淑妃这些日子处理的宫中用度都在这里面,皇后若是真的不碍了,再看不迟。若是皇后娘娘还要休养一段日子,臣妾与淑妃妹妹一定会再效犬马之劳。”

皇后推了一下:“本宫身体还未好全,你们再管几日吧。也让本宫偷偷懒。”

敬淑二妃一听这才笑了起来。皇后抿了嘴,脸上虽在笑,但是聂无双从侧面看去,她眼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竟像是在冷笑。

从来仪宫中走出来,聂无双在前面慢慢走着,身后传来淑妃的声音:“贤妃妹妹,等等本宫。”

聂无双回过头去,看见淑妃跟上前来,她微微一笑:“淑妃姐姐做什么这般急?”

淑妃走到她身边,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顿时她身上一股香风就扑面而来,聂无双闻出这是新进宫的水合香,看来她这几日暂领后宫,的确是获益良多,连皇后宫中的香都未换过新的,她竟有了。

“这不是几日都未见贤妃妹妹么?难道不许本宫过来与贤妃妹妹说说话?”淑妃美艳的脸上笑意深深。

聂无上悠然一笑:“这几日不是淑妃与敬妃姐忙与后宫么?本宫怎么敢打扰淑妃姐姐呢?”

淑妃杏眼一转,换了怨叹的口气:“这么说贤妃妹妹是在怪本宫么?唉,说实话,这暂领后宫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自己的错,若是弄个不好,还会被人说…有窥视之心。”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聂无双的脚步微微一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姐姐言重了,怎么会有人有这样杀千刀的想法?”

淑妃见她神色未动半分,心中暗恨,面上却是笑道:“这说不好的,要是有心人要造谣,肯定什么都造得出来。”

聂无双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淑妃见她口风紧得很,忽地幽幽地道:“贤妃妹妹自然是不怕了,如今妹妹深得皇后娘娘信任,皇上又宠爱得紧…唉…”

聂无双只笑不语,等她说完,这才忽地问道:“淑妃姐姐到底想要说什么?”

淑妃看看身边的宫女已经走在两人身后,这才拉着聂无双的手,问道:“不是本宫太好奇,实在是着心里砰砰地跳,这前几日皇后娘娘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啊?怎么本宫听着宫人们传得离谱,还有宫正司怎么抓了宫里那么多人…”

她每问一句,就仔细看着聂无双的脸上神色。聂无双神色波澜不惊,等她说完,这才慢悠悠地道:“这本宫也不知道啊。要不淑妃姐姐去问问皇后娘娘?”

她说完,看着永华殿已经在了眼前,回头对淑妃歉然一笑:“淑妃姐姐,本宫先回去了,有空一定去姐姐宫中坐一坐。”

她说罢,慢慢地走了。

淑妃站在原地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宫墙的尽头,漂亮的杏眼中渐渐流露怨毒:“好你个聂无双!如今你飞上枝头了就以为你是凤凰了?!贤妃?我呸!还不是皇后的鹰爪走狗!等她用不到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你是多么愚蠢了!”

她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开。

聂无双在前面走,一旁的夏兰不住回头。

聂无双笑道:“你瞧什么?”

夏兰吐了吐舌头:“奴婢怎么就觉得淑妃娘娘在心里骂着娘娘呢?”

聂无双微微一笑:“她就是在心里骂着本宫的,边骂还要边求着本宫,可笑可叹。”

夜,静悄悄的。一位美貌的宫妃在明晃晃的殿中来回急急踱步。她面上焦急不安,裙裾带着的风晃得烛火也跟着摇曳不定。过了好一会,有个宫女匆匆进殿中来,连忙跪下:“娘娘,不好了,奴婢去晚了一步,明兰已经…”

“已经什么?!”那宫妃大惊失色,一把抓起她的领子:“跟本宫说清楚,她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被宫正司的抓进去,皇后娘娘正前去要亲自审问呢!”宫女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