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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尾声 2013年,未来

10年来,乔伊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凝视看她。有一天,她收拾房间,从书架的角落里翻出一张10年前流行的唱片。那里面有一首歌,是王菲的《打错了》。“你到底是谁,总是阴差阳错,掠过我的耳朵,这是注定还是巧合?”

乔伊带着这张唱片上路了,她随中国艺术家代表团到内蒙古自治区去演出,她听说演出团要去母亲当年插队过的小镇,所以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一路上,她反反复复听王菲那张CD碟,那是雪狼最后的东西,10年过去了,它依旧闪闪发亮。

“你这人怎么这么怪?还听十年前的歌?”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演员,他坐在乔伊旁边,阳光照在他脸上,连每一个毛孔都看得十分清晰。他太年轻了,十年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说现在是2013年,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吧。乔伊问他,你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年轻的男演员说,很多很多,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下了火车,乔伊按照朋友提供的线索,找到一辆停在墙角的三轮车。车主戴着破旧的黑色毡帽,帽檐压得极低(像传说中的神秘人物)。乔伊从手袋里拿出一张写满朋友那古怪三角形字体的留言,留言上有传说中小夏和赵楷隐姓埋名之后隐居的地方。

“这个地方你认识吗?”

“旧城堡?十年前常有人来打听这个地方,听说是因为一部什么电影,现在不怎么有人来问了,大概是热乎劲儿过去了吧,谁知道呢。”

“路你认识吗?”

“很远的哦,要加钱。”

“少不了你的。”

乔伊上了那辆三轮车,没走几步天就黑下来,人影晃动,街市上的人影忽然变成了没有立体感的扁片形状,就像被瞬间定住,血被吸干,变成了一群没有生命的幻影。

“这些都是十年前的过客,”骑车人忽然开口说,“他们看到这里不错,就决定留下来。”

骑车人开口说这些话,让乔伊感到奇怪,仿佛他说的这番话都是有什么暗示的,仿佛他知道小夏和赵楷的故事,他骑车带着她,正是要将她带入一个隐秘故事的核心,让她看到她想看的东西,让她们十年来的猜想得到证实。

路越走越黑,前面的路灯变成莹火虫一般的幽微的暗光。乔伊望着这座神秘莫测的小城,心想,这就是母亲当年插队的地方。母亲在这里与一名男子相识相爱,那人长得英俊帅气,会拉一首漂亮的手风琴。

乔伊曾在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看过若干与母亲年龄相仿的男子,但具体是哪一个,她不能确定。他们都是一样的黑衣,一样的面部表情。乔伊只能暗自猜想,这里面可能有一个是我的父亲吧。

从街边的窗子里传来一阵手风琴声,这琴声像隔着岁月传来的声响,清悠,突兀,几分缠绵,几分忧伤。乔伊在手风琴的琴声中看见一个男子迎面朝她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看见了雪狼,就像许多年前他走在北京的街道上,他们在一个宽阔的斑马线上相遇,那时她还没和张晓光离婚,那天他们买了很多东西,手里拎着购物袋。她一眼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雪狼,他向他们迎面走来,越走越近,然后,擦身而过。

乔伊的眼睛睁得很大,张晓光还在乔伊耳边絮絮地说着什么,乔伊的眼睛却始终望着对面。

琴声仍在响着,那个男子迎面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的时候,乔伊终于看清那人的脸,那人长得的确很像雪狼,但他绝对不是雪狼。

雪狼已在十年前死去,任何人都无法使他复活。

那人已经走过去了,却又忽然开口说话,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乔伊说:“不是。”

乔伊又说:“人长得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我就是他吧?”

“不,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离得多远?”

“很远很远。”

男人沉默片刻,说:“现在,我带你去找你要找的那两个人吧?”

乔伊听后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明摆着嘛,你要找的正是我的两个朋友。十年前,他们从北京来到这里,隐名埋姓,过着平凡而安静的生活。这两天,小雪一直说,‘北京要来人了,我最好的朋友要从北京来了’。”

“小雪?她现在叫小雪?”

“她从一来到这里,就用这个名字,大家都叫她小雪。”

乔伊跟着男人走向一片开阔地,他们已经偏离了路灯所在的方向,走向一条没有灯也没有路的土径。男人告诉乔伊,这里原本没有路,这条小土路都是小俩口踩出来的。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旧城堡。”

正说着,眼前就出现了一幅如梦境般的画面,一座旧城堡矗立在眼前,星星布满天空,它们闪烁的频繁程度和在别的地方看到的星星不一样,星星特别亮,不停闪烁,耀眼而奇特。

男人领着她,一路踩着尘土,向那城堡走去。乔伊有种幻觉,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走到星星里去了。他们在一扇木门口停下脚,相互凝望着,仿佛很久以前,他们就曾见过面,这回只是重新找回了对方。乔伊抬起手,正要敲门,她望了眼身边那人,那人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故事刚刚开始。”乔伊说。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