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贫嘴警察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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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往冰箱里撒尿

公安局里酒场很盛,民警的酒量十有八九都很大。有时候,酒量的大小和职位的大小是成正比的。我们所里,几个能喝的人是这样排的座次:黄所长一斤半(白酒),陈副所长一斤,老郑八两,王亮半斤。

有一回,上述四人出去喝酒,都喝高了,走路时摇晃得像墙头草。他们回来时竟然遇到一个被群众追赶的扒手,黄所长见状,大喝一声:“抓小偷”,陈副所和老郑、王亮便一拥而上,形成了对扒手的围捕之势,然而抓捕的结果却是小偷将三人一一打倒在地后从容地逃离了现场。所以群众说“三个公安抓不住一个小偷,三个小偷喝不过一个公安”是有一定道理的。当然,群众骂人有时还更有智慧:“你这人太笨了,怎么笨得像公安局的一样啊。”

其实不光在公安机关,在中国所有的机关和官场里,喝酒都是最主要的交际方式,喝酒能认识人,喝酒能了解人,喝酒能结交人,喝酒还能巴结人。领导出去喝酒喜欢带上酒量好的下属,下属则喜欢领导有个好酒量能经得住自己的轮番轰炸。所以,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工作在机关里注定是场悲剧,多半没有多大前途和出息的。

酒场是门大学问,酒场就像江湖一样,有着繁多的规矩和讲究。

一桌人就是一桌江湖人士,主陪是武林盟主,主宾、副陪等其他闲杂人等各为牛头马面,大鬼小鬼。喝酒要讲酒令。酒令的花样繁出之际就是喝酒过招的过程,每一种招式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一杯杯酒顺利地倒进人们的肚子里。内部人、熟悉的人之间喝酒还好一些,若有外人在,就要讲究“灌”酒了。主人对客人“灌”,客人也对主人“灌”。“灌”字用得真好,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灌地老鼠的事。我因为酒量的问题,总想扮演灌的角色,却常常沦为地老鼠的角色。酒桌之上的气氛也让人留恋,人和人之间无比亲近,互相吹捧,互相奉迎,看不出钩心斗角,看不出分歧和敌意。不少人极喜欢这种温暖的气氛,见了酒场就舍不得离开。

自从有了五条禁令之后,公安机关的喝酒之风大为减少,特别是中午的酒场更是被大大的压缩。好多喜欢喝酒的民警被套上了紧箍咒。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人一旦喝了酒,就请假不去上班了。这不,在很多科室所队,一旦中午有了酒场,下午上班时便会有人请假。

我在派出所工作的岁月就是一番喝酒的历史。

刚上班时,我的酒量极小,二两白酒都撑不下来。每次出去喝酒,说我不能喝时,对方都露出一种极不相信的神态,仿佛公安不能喝酒就是不称职一样。我力图增长自己的酒量,但怎么锻炼也是白搭,我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喝酒的 天赋。

不过我有一个绝招,每一次喝,特别是在陌生人面前,二两的杯子我能一口干掉,尽管我很快就会趴下,但对方不摸底细,肯定认为我是个海量的主儿,不会与我斗法。

针对我的这个特点,同事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招儿。每次来了大场,一般会让我干头一炮,先把对方震住,然后再让我找借口退席。后来,我的退席又引发了不满,只能不退了,那酒也就不能那么喝了。从此,喝酒便成了我的噩梦,成了我的负担之一。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酒喝,而是有太多不得不喝的酒。每次我喝多了,回到家里,总会难受得要命,还能撒出一大泡尿来。那尿水,黄黄的刺目,就像刚喝过的啤酒一样。

我的住处厕所漏水,灯也坏了,我懒得修理修理。不过每当我去厕所撒那泡长尿时,我都感觉到里面的灯是好好的,因为我只要一拉开厕所的门,里面的灯就亮了起来。我总会惊诧于自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厕所装上感应灯的。

第二天,我睡醒后,常常会发现冰箱里有股尿骚味。我才明白我每次喝多了,都会拉开冰箱的门撒尿。记得以前有一则手机短信也提到了这种往冰箱里撒尿的事,我才知道天底下不光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没出息。时间长了我的冰箱里就起了一层尿碱。我从没细看过那层尿碱,不知道它会不会也像深积的地层一样昭示着岁月的年轮滚滚向前。报上有文章说,用尿碱炖肉会炖得特别烂,有些不法小商贩曾专门去公厕收集尿碱来煮肉。可惜呀,我不是卖熟肉的贩子,要不然也用不着劳神费力地去公共厕所了。我佩服我的海尔冰箱长时间包容我的错误,总会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从来没有坏过。就冲这一点,我也要支持张瑞敏入选世界百强企业家。

有一天,我在拉开冰箱的冰冻室门时,竟然在第一格贮藏盒内发现了满满一盒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东西,我以前买的一条鱼完全被掩盖住了。我把这一大块绿绿的含着鱼的尿砖完整地取了出来,看着它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气,竟然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这需要尿多少次才能积这么大一块尿砖啊。

我在感慨了 N次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把尿砖埋进了院子里的香椿树下,连同那条不幸的鱼。这棵香椿平常得不到我的照顾,这回给它加些营养也算是我的补偿吧。没想到一段时间后,我到院子里晒衣服,竟然发现香椿树死了,被那块尿砖活活烧死了。

以前,和西门慧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她来到了我住的地方。那是她头一次到我这里来,我一度将这视为我们的关系向前发展的一个可喜的标志。西门慧发现我住的地方完全可以用“猪窝”两个字来命名,她忍不住帮我打扫起来。在擦洗冰箱的时候,西门慧打开门看了看,问我:“你冰箱里什么味呀,怎么骚了吧唧的?”我说:“你鼻子过敏吧,挺香的味,怎么会闻出骚来。”她又把头伸进冰箱里,细细地品了一下味,肯定地说:“骚,没错,就是骚。”西门慧弄了半斤茶叶放在里面,果然很见效,以后味就少了许多。西门慧打扫院子的时候,还发现了那株死去不久的香椿树,直叹可惜,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树是被我的尿烧死的。但现在,西门慧已经不见,而冰箱里的尿骚味依然余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