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喵之二十二街恩仇
6763400000032

第32章 论猫本主义的消亡

按照《八百万种睡法》上的介绍,“猫儿抱着屋脊睡”是一种非常传统的睡法,起源于哪个时代,由哪只猫最先创造的,都已经很难考究了。据说这种睡法的好处是,睁开眼就能够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尤其是人类这种有趣的动物。说白了,只有你站在高处的时候,才有资格去嘲笑那些生活在低处的低等生物。

楼顶上的那些猫还保持着这种优良的传统,不过很可惜,现在很少有屋脊了。他们也只能在楼顶上胡乱混一下。按说,楼顶的高度是比传统的屋脊要高很多,不过,太平坦的楼顶让猫儿很难找到优越感。因此,屋脊真是让猫儿怀念啊。

按照书上记录的技术参数,如果选择睡在屋脊上,屋脊的倾斜度和屋脊的材质都是需要认真考量的问题。屋脊同时也是一个广义上的概念,它可以泛指屋顶。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睡在屋脊上、屋檐上或者是屋顶的倾斜面上,选择睡在不同的地点,难度系数也会各有不同。比如骑在屋脊上的睡法比蜷在屋顶倾斜面上的睡法要安全得多。同样是睡在屋顶倾斜面上,琉璃瓦的难度要比普通烧制的瓦片要高得多,茅草的屋顶也不错,主要是挠起来比较舒服,但现在这种屋顶几乎已经绝迹了。人类技术和居住环境改善的同时,也毫无理由地剥夺了猫的很多乐趣。

关于屋顶倾斜度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倾斜幅度越陡,睡在上面越不容易。这是从物理学上能够得出的最简单解释。要知道,自然学科的问题一般都很容易解决,一旦涉及社会学科,涉及文化甚至文明的层面上,问题就复杂多了。就屋脊这个问题来说,包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它直接体现了人类对猫的态度。这种带着丰富文化信息的态度应该写在人类的建筑史里,但是,这些都被人类忽略了。

这也不能全怪人类。人类是一种自私的动物,他们骄傲、自大、以自我为中心。就他们短视的秉性而言,能把人类自己的文化捣腾明白已经很不容易了。

分析一下人类建筑里的文化因素,就不难看出,人类对于猫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首先,我们可以看看哥特式风格,看看那种尖顶和几乎垂直的斜面,就可以看出这种扯淡的尖顶建筑设计目的就是为难猫的。除了猫中那些对攀援运动特别感兴趣的猫来说,这类建筑的屋顶完全没有价值。热衷于这种风格的人肯定是讨厌猫的人,他们带着非常阴暗的心理故意给猫制造麻烦。他们一定是躲在暗处,等着看猫儿出糗。

巴洛克风格的会好一些,对于猫来说有一种奔放不羁的诙谐,更适合于作为猫的活动场所,用来攀援、追逐和躲藏。而伟大的传统中式建筑就完美得没法说,不管是屋脊还是挑檐,还有整个倾斜面的坡度,都带着一种更浓郁的猫本主义情怀,更适合猫儿休闲懒散的心。

很遗憾,这种屋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城市里大多都是那种平平的水泥屋顶,一点悬念都没有。

还好,我不是那种怀旧的猫,我只是对过去存在过的传统屋顶有那么一点好奇。有些东西总是在不断消失,就像有一些新的事物不断出现一样。有人把这看成是一种进步,在这种进步中,有些东西慢慢消失,那只是和文化有关的一点情感上的遗憾。

不过,有些体验是完全可以模拟的。对于一个善于发现和善于利用既有环境的猫来说,这不算什么大问题。比如,我就发现主人为我们准备的猫窝就带着传统中式建筑的影子,它有拱起的屋脊,倾斜度还算适中的坡面,只是挑檐被精简了,传统的瓦片也没有,材质也只是塑料的。总体来说,也还算像那么回事。

因此,我算是一只睡过屋脊的猫。

过程是这样的。有一天注意到猫窝的这一特征的时候,爬上“屋脊”睡一觉的想法就在我身体里蠢蠢欲动了。我趁主人上班的时间,爬到猫窝顶上体验了一下。倾斜面完全不具备让猫儿睡觉的条件,屋脊还可以。

我岔开四条腿,骑在“屋脊”上,坚持了一个下午。实话实说,好玩是蛮好玩的,不过一点也不舒服。人类的设计师越来越缺乏猫本主义的最基本素养了。“屋脊”的折角硌得我胸口发疼。四脚因为也是悬空的,垂在两边没有个着力点,久了也有点发麻。不过,我还是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觉得有必要继续练习一次。我吃了午饭,又一次爬到猫窝顶上,骑着“屋脊”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突突突”的一阵猛响,震得我浑身随着那节奏,一连串地发酥。我还没来得及睁眼,身子下面一沉,猫窝“哗啦”一声,就塌了。然后我就听见香奈儿没有忍住的笑声。

我差点就卡在了猫窝里。我实在是睡得太投入了,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耽误我的话,我肯定能够在猫窝塌下去的那一瞬,灵巧地一跃而起。事情往往就在那分毫之间,结果就完全不一样。我整个掉进猫窝了,猫窝的顶部折了一下,正好盖在我身上。幸好那只是塑料的,分量很轻。如果真是砖头瓦块什么的,我说不定就被活埋了。

我艰难地从塌了的猫窝里爬出来,头稍微有那么一点眩晕。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香奈儿,“是地震了吗?”

“地震?”香奈儿继续捂住嘴,笑着说,“怎么会是地震呢?狗都没叫。”

“可是,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你把猫窝压塌了。”

“这只是表面现象。”我提醒香奈儿不要被表面现象欺骗,近而忽略掉问题的本质。我说,“难道你没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

香奈儿话刚落音,又一阵“突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来,这一次响得比上一次持久一些。声音很大,很有节奏,震得整栋楼都随着那节奏一起颤。我的心也随着一起“突突突突”地跳,一连串发酥的感觉一直往我尾巴尖上传,我自己企图控制它,想把尾巴竖起来都非常困难。我下巴也随着那节奏颤了一阵子,等那声音停下来了,我才说:“你听,就是这种声音。”

“好像是从隔壁传过来的。”香奈儿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子,说。

她把安东尼和里昂抱在怀里,想办法捂住他们的耳朵。两个小家伙也被这奇怪的声音吓坏了。

“但是,隔壁一直都没有人住哦。”

从我们搬到这个小区开始,隔壁的房子就一直空着。海伦当初生“来福四”的时候,就选择了那套房子的后阳台。我和香奈儿曾经过去看过,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们也从来没有听见过从那里传来过奇怪的声音。现在突然就有了这种古怪的声音,虽然是大白天,但还是挺吓人的。

我正这样想着,那声音“突突突”地又响了一阵。我和香奈儿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子,好像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太清楚。

“好像有人。”香奈儿说。

“嗯。”

“你看着安东尼和里昂,我过去看看。”香奈儿把两个小家伙推给我,说。

“你要小心。”

“没有问题。”

香奈儿答应了一声,就从阳台上跳出去,上了楼顶。

隔壁“突突突突”的声音又响了两次,中间还混杂着“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的声音。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这次能够听出来,是两个男人,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他们的嗓门还真够大的。

我正琢磨呢,香奈儿就从外面回来了。她一脸的迷惑。

“有什么发现?”我赶紧问她。

“人类也有刨墙的习惯吗?”

“什么意思?”

“隔壁有两个男人。”香奈儿一脸困惑地解释说,“两个人都光着膀子,戴着口罩。一个人在‘叮叮当当’地敲地板,一个人抱着个电动玩意儿,在‘突突突’刨墙皮。屋子里弄得尘土飞扬的,他们还一边刨一边大声聊天,干得挺起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