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分时节，小雨淅沥，乍暖还寒。
荣灵连续几日熬更守夜地赶制着策划方案。白天的方案讨论、踩盘调查、数据收集、政策分析等事无巨细全部都要亲自参与，恨不得有分身之术的她暂时忘却了感情的困扰。自从赵海勇那天从别墅离去后，好几天都没有来电，发短信也没回复，好在郭铭健这几天也没有来打扰她。
今天是周四，明天就要递交方案了。休息区桌上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头，荣灵神情呆滞，烟一支又一支地紧接着。
“哟，大美女怎么都成了‘大烟民’了！”丽莎在荣灵的背后发出感叹。
“我还第一次看见奎思这般抽烟呢！”是迈克的声音。
荣灵赶紧掐断了手中的烟，回过头来：“有事儿吗？”
迈克与丽莎分别坐在了荣灵的旁边。迈克说：“昨天我们讨论整理后的方案，今天还是由你执笔来完成，然后由丽莎装订好。做完了之后，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我看你啊，最近的脸色和情绪不大对劲！噢，对了，前天我同郭总一起共进了晚餐，我请他多多关照一下。还有，你的思维也得解放一下，你跟郭总这么近，没事儿就套套近乎，生意自然就好做些。我不要求你整天跟他们泡在一起，但你也得放下姿态偶尔主动约一下你的客户出来吃吃饭，喝喝酒！多了解一下客户的想法和他们的需求，避免自己闭门造车。好了，就说这么多，明天我和丽莎陪同你一起去朗峰公司。”
“迈克既然这么说，我这就给客户打电话，请他出来吃饭、喝酒、唱歌，然后再满足他的‘需求’，这样就把单子拿下来了！”荣灵讽刺道。
“瞧瞧，你又来了，话里有情绪！我的意思是……”未等他说完，这时荣灵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后说道：
“不用预约了，客户的电话来了……喂，你好，郭总！”
“哟，你挺严肃，旁边有人？灵儿，我想你，我等会来接你。”郭铭健直截了当地说。
“你是说现在？”荣灵故意将声音放大，眼睛看着迈克和丽莎。
“是的，就现在！你的客户约你见面，你还敢拒绝？”
“哦！你等一下。”荣灵捂住手机，“郭总现在约我面谈，请问老板是否准许？”
“那你还不快去！”迈克比荣灵还激动，爽快地回应道。
“那好吧，我的老板同意我跟客户见面！”
“OK，半小时后，你公司的写字楼下我等你，开你的宝马车！”郭铭健已经把宝马车说成是荣灵的了。
荣灵挂上电话，原来暗淡无光的脸色稍微恢复了点红润。
“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跟郭总谈谈合约的事儿。”迈克拍了拍荣灵的肩膀后走出休息区。
丽莎赶紧凑到荣灵跟前，语气怪异地说：“你们俩约会是为了谈业务？鬼才相信呢！你呀，就多珍重吧，明儿见！”
二
赵海勇趴在办公桌上无心无力，没有任何工作状态。
吴谦来到赵海勇的桌前推了推他：“嗨！哥儿们，你那房子的交房公告今儿报纸上已刊出来了。瞧，这里《北京朗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圣峰国际公寓交房公告》。恭喜你呀，后天，也就是星期六就可以领着你的媳妇儿去收新房了。”
赵海勇抓过报纸，扔在一边后没好气地说道：“去，去！你别在这儿瞎掺和了，我现在哪有心思去收房！”
“你怎么了？吃炸弹了？我看你啊，最近是有些问题！是不是跟荣灵吵架了？”吴谦不解地问。
赵海勇叹了口气，表情严厉认真地对吴谦说道：“你对朗峰公司的郭总了解多少？”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了？”
“我现在还不得不‘关心’起他。实话跟你说吧，我跟荣灵闹矛盾了，可能跟他有关。”
“你们俩居然还会吵架？头一回听说！”
“是啊，也许比吵架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吴谦一下子坐到了赵海勇的对面，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同事加哥们儿一场，你得对我说实话。那位郭总早就认识荣灵了，是吗？这事儿你早就知道？”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来？”
“我现在不得不提起了。上周六我去别墅看荣灵，结果让我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穿着睡衣的郭总。作为男人，你说我会怎样想！而且，荣灵一直在对我撒谎，她说别墅是提供给他们最后两家拆迁户临时过渡居住的，而我的猜测是，是这位郭总有意提供给她的。还有，那个郭总看荣灵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
“那，荣灵对此作何解释？”
“她想解释，我没有让她说下去就走了。”
“那，后来呢？”
“后来！就这样几天没有电话。喂，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那郭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赵海勇向吴谦嚷嚷道。
“这个郭总嘛……嗨，上次我不是跟你讲过嘛！”
“上次？你啥时跟我讲过的？”
“你忘了？就在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我说，郭总不仅有才有貌而且是一个情场高手。我还给你打了个比方来着，说荣灵要是遇上像郭总这样的男人，她会不会动摇？你当时还义正词严地反驳了我。”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是这样讲的。那你当时想给我说明什么？”
“老兄！我在新年的第一天到超市去买东西，正好遇见郭总与荣灵一起并肩购物。他们俩的关系看上去很默契，很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后来又听说，荣灵的房子要拆迁，她又住进了瑞麓湖别墅。我就清楚了，郭总可能会追求荣灵。也许，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
“什么？”赵海勇用几乎恐慌的语气问道。
“听丽莎说，荣灵最近开的车是郭总的宝马X5.我不清楚，是临时借用的还是送给她的。”
“噢！”赵海勇沮丧万分按住脑袋，“吴谦，我不会相信这是真的！荣灵，她不是这样的爱慕虚荣、贪婪物质的女孩。”
“我也没说荣灵是这样的女孩。可事实上，她已经跟郭铭健在一起了。当然，我们往好处去想，也许是郭铭健的一厢情愿，荣灵对他来讲是一种另类，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暂时感到新鲜。而荣灵对你有深厚的感情，毕竟你们在一起已有八年的时间了。也许，你们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而已，你可能太敏感太多疑了，再找她好好谈谈。不能这样下去，不理不问的！”
“但荣灵她最近给我的感觉是在逃避，那天她看上去有些忧伤。”赵海勇的语气里满是无助和忧伤。
“你就别再郁闷了，听我的，星期六还是得高高兴兴去收房，你不是已企盼了很久吗？毕竟这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儿！”吴谦真诚地劝着赵海勇。
“谢谢你，吴谦。我明天再找荣灵谈谈，然后，再带她去收房！”
“这就对了！”吴谦站起来走到赵海勇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
荣灵从地下车库将宝马X5开出来以后，远远地看见郭铭健身着一件淡米色短风衣站在马路旁边，嘴里叼着一支香烟。见到荣灵的车后，他立即熄灭烟头扔进了垃圾筒。
“你坐到旁边去，我来开车！”郭铭健一声命令，荣灵很听话地照着他的吩咐执行。
两人换了位置后，荣灵问道：“我们去哪儿？”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灵儿，今天真漂亮啊！”郭铭健侧身打量了一下荣灵。她今天的打扮活力奔放，既休闲又大方，一件白色毛衣外套，一条七分深蓝色牛仔短裤，搭配了一双黑色高粗跟长靴，特意围上一根带有民族风情的艳丽披肩和一个镶嵌有同款花边的棕色牛皮挎包，手腕上佩戴着一个硕大时装腕表，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墨镜，头发是高高扎起的马尾，张扬出都市女孩的时尚与另类。
荣灵取下墨镜，也打量了一下郭铭健：“你今天也很有精神！”
郭铭健淡笑了一声，右手猛地搂住荣灵的腰身将她拽到身前，放肆地在她的脸蛋上亲吻了一口：“这是我们以后的见面礼！”
荣灵半推半就地喊道：“郭总！今天我可是利用工作时间来约见客户的，不许你这样！”
“那你想让你的客户怎样？”
“当然是要谈谈相关业务或者是合同条款什么的！”荣灵故意认真地说道。
郭铭健开始驾着车前行了。“现在你也开始跟我谈合同条款了？想当初，我们让你签《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时候，你那较真儿的劲，可真让我有点受不了。”
“那，这次可算是扯平了！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付我了？”
“我还没那么‘小人’，不过呢，我现在是你尊贵的客户，你得想办法为客户提供尽善尽美的服务，并且满足客户的需求。否则，我们怎么会将一单几百万元的业务交给一个无任何地产营销策划经验的公司来做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客户’百依百顺，或者是委曲求全，才有拿下这单业务的可能？”荣灵带有讽刺意味地回应。
郭铭健又是一声轻笑：“你和我对‘客户’一词的理解有所差异！说明白点，就是要和客户经常保持联系，进行有效沟通，了解客户的需求，必要时还需要整天跟他们泡在一起！在这一点上，你得加强你的社交能力，懂吗？荣小姐！”
“你拐弯抹角地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我整天跟你泡在一起，而且听之任之吧！因为你目前是我唯一的客户。”荣灵不客气地回答道。
郭铭健用手拍了拍荣灵的脑袋：“你这丫头，小嘴就是这么厉害，从来不给人留点面子。看我以后怎么来治你，我这个客户可不好侍候喔！”
“不好侍候就不侍候了，免得受这份气！你以为我真想做这单业务啊？我从来就不认为房地产的住宅项目有啥必要进行营销策划的。不就是一堆堆冷冰冰的钢筋混凝土加上一大串儿莫名其妙的、让人费解的、甚至是狗屁不通的文字短语和华丽词藻来吸引公众的眼球吗，然后再配上一个带有‘皇家’‘贵族’‘富足’等俗不可耐的小区名称，什么尊贵呀、高尚呀、格调呀，还有强加的所谓品牌文化、生活方式、多元社区等。哦，住在这种小区里，就成贵族了，就成富豪了，就高人一等了，银行贷款就不用还了？才不是呢！这些都是你们开发商抬高价格的策略。你们以为老百姓购房就真的冲着这些东西来的吗？如果你们能把房价降到一个合理范围，即使没有营销策划方案，房子也能卖得出去。房子嘛，不就是居住吗？干吗要这样轰轰烈烈地、兴师动众地、画蛇添足地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堂！”
“哈哈！”郭铭健听罢荣灵这一番言论后，禁不住大笑起来。他突然将车靠边停下来，一把抓住荣灵，“我有时发现在你面前，我的智商好像低了好几十个百分点。你刚才的言论，我真的无言以对，我只有用最流氓的方式来阻止你！”说完，他将嘴凑过去堵住了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荣灵无奈地被他拥吻着，也禁不住拥抱着他。他抚弄着她的秀发，心想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这个盛气凌人、倔强不羁的小女人安静一点、乖巧一点，这时自己的男性威严才能显示出来。
“喂，喂！干吗把车停在这儿，还不快开走。大白天的，注意点影响啊！”一个巡逻警察敲打着车窗，提醒着车内这对热吻的情侣。
两人不好意思地对笑了一下，待恢复常态后，郭铭健继续开着车。荣灵又嘟着小嘴说道：“你的确是一个很难侍候的客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既动口又动手又动脚的，还说自己不那么‘小人’……”
“好了，别生气了，那就对不住了，灵儿！我需要你对我好一点嘛，温柔一点，少一点埋怨！”郭铭健轻轻地握住了荣灵的手。
看到郭铭健表示妥协，荣灵收回了严厉，轻声温柔道：“好吧，我的‘客户’！”
“这就对了。你得让我感到当‘客户’应具有的优越感，别老是让我这个客户在你的压迫下，处于被动的局面。”
“那好吧，说吧，客户！你今天想干吗，我都奉陪到底！”
“所谓陪客户，包括了陪他吃饭、喝酒、唱歌、跳舞、购物、桑拿、旅游、打球、看戏等等一切娱乐活动。总之，记住一个‘陪’字儿，我不想听到一个‘不’字儿。”郭铭健语速加快了一倍，流利地报出来。
荣灵替他，也替自己喘了一口气：“噢！”她轻闭了一下眼睛，摆了摆头，无奈地说，“比‘三陪’，还多出了‘六陪’！”
“当然，根据感情的需要，还有‘一陪’，也就是重要的、最本质的、最高境界的……”
“别，别！暂停吧！我还是先这‘九陪’吧，已经够了。你所说的最后‘一陪’，那就是‘潜规则’了！”
“噢！你也懂‘潜规则’？那我就不必再解释了，这就好办了！”
两个成年人的轻松幽默和具有隐含意义的调侃，为对话带来了无限的乐趣。
“现在，你就从陪客户打球开始吧！”郭铭健安排着计划。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郭铭健将车开到了丽园高尔夫国际俱乐部。郭铭健将荣灵引到球场的五星级会所，找了一个清静且能望穿绿茵球场的通透玻璃前的位子坐下来。
“灵儿，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钟，我打球需要四个小时才回来。你在这儿待着，要喝东西，吃东西什么的，就尽管点。当然，你也可以到练习场去学着打高尔夫。这是我的会员卡，所有的消费都在这张卡里买单。”
“不用了，铭健！我自己安排就行，你去吧！麻烦你把我笔记本电脑拿下来，在车上。”
“好的！”郭铭健转身暂时离去。
遇见了几个球友相互打趣道：“嗨，郭总，今儿改口味了，这可是另一个品种喔！哪弄来的？”他们说的“口味”很显然是指荣灵的独特韵味，并不时向荣灵回望。
“什么是品种，说得可真难听！是我女朋友！”郭铭健肯定地说。
“你的女朋友？是临时租借，还是准备长期备份下来？”
“准备直接弄回家当老婆的那种！”郭铭健直言道。
……
荣灵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旁边几张桌子前都围坐着不同人数的年轻时尚女子，她们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对地嬉笑着、闲聊着……唯独荣灵呆坐着，她在猜想这些漂亮时髦的女孩也和自己一样，在大好时光耗时费心地等待一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男人打完球归来吗？然后，陪同这个男人进入他的生活与社交圈子，然后再陪同他进入纵情豪放的五光十色的夜生活，然后，再跟他回家……荣灵敲了敲自己的头，阻止自己往下想。
郭铭健将电脑包递给荣灵后，露出了迷人的笑脸，随手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并给她了一个甜蜜的飞吻！荣灵点了点头，报以甜美的微笑目送着他的离开。
荣灵打开了电脑，想利用这样一段难得的空暇时间整理一下“绿草基金”计划方案……
四
快下午三点了，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朵朵，迎面暖风习习。这种天气在北京是出游踏青的最好时节。
会所里的咖啡桌上电脑屏幕仍然展示着“绿草基金”的PPT文稿，而荣灵却将头仰靠在沙发背椅上闭目养神，消磨时光。
这时郭铭健已经打球回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坐在荣灵的旁边，静静地看着电脑上的文件。
一声打火机打火的声响，将小憩的荣灵惊醒过来。“噢！你打完球回来了？现在几点了？”荣灵眯缝着眼睡意未消地说道。郭铭健坐在身边吐着烟雾，他已脱掉了上午的正装，换上了那件深灰色的毛衣，显得随和亲切，从头发里飘出来的淋浴后的清香，给人干净健康的感觉。
“快三点半了。”郭铭健说话时，眼睛仍然盯着电脑屏幕，他没有回避荣灵。
荣灵发现郭铭健在看她的文稿，嘟起嘴：“不许你偷看我的东西！”说着赶紧关上电脑。
“干吗要用‘偷’字儿，是你的东西在看我！以后啊，你的东西还不是我的东西！”郭铭健嬉笑着狡辩道。
“凭啥我的东西又变成你的了？”
郭铭健摸了摸荣灵的后脑勺，像大人哄着小孩子一样：“好了，好了，我们又要拌嘴了。不看就不看了，‘小东西’！现在收拾一下，我们换个地儿！”
“我们又要去哪儿？”
“别问这么多！一切都听从客户的安排。”
荣灵跟在郭铭健后面来到会所的收银台前结账。“哟，你待了大半天，就喝了杯柠檬水，吃了一碗面条？你也太虐待自己了！”
荣灵压低嗓门：“你还说呢？这里的东东超级贵、分量超级少，而且还超级难吃！”
“那你就多点些，换着不同的口味。怕我付不起账，还是在心痛我的钱？跟我在一起，还让你吃不饱饭，我还算是个男人吗？”郭铭健诚恳地说道，觉得眼前这个任性、大脾气的女孩太务实了。
“不是啦，我在想你是客户，好像应该是我来买单才对。万一你耍赖，我就得自掏腰包！所以，还是谨慎一点，我宁愿先亏自己。哈哈！”荣灵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我又被你拿来开涮！”郭铭健边说边结完账，然后在荣灵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搂着她的肩膀向停车场走去。
“还是我来开车吧，你打了大半天的球，一定累了，在车里休息一会儿，你只要告诉我现在上哪儿就成了。”荣灵站在X5前面善解人意地说道。
郭铭健很是感到欣慰：“你是我见过的情商最高的美女！你可别怪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这不是我的错。因为这都是你的魅力惹的祸！”说着，他又想拥抱荣灵。荣灵这次有所防备，快速闪过并躲进了驾驶室里。
“我们上哪儿？”荣灵对着坐在后排座的郭铭健问道。
“去华贸中心的新光天地，我要去买东西。到了叫我一声。”郭铭健吩咐完后便侧身躺下。
五
中国市场目前已成为全球奢侈品牌的逐鹿之地，而京城的华贸中心已成为继国贸后，又一汇集国际品牌和跨国公司的区域。新光天地购物广场的世界奢侈品牌专卖店一家紧挨着一家，经营规模与装修档次一家赛过一家，醒目耀眼的牌匾、金碧辉煌的大堂、精制豪华的橱窗、货架上的珍品以及穿着同样精美制服的导购小姐，还有超乎常人想象的价格，让普通消费者望而生畏。
闲逛了约一小时，两人仿佛也没什么收获。郭铭健拖着荣灵的手一前一后地游荡着。对于这个精神十足、神采飞扬的男人来说，似乎购物逛街成了他的最大乐趣，而同样爱美、爱打扮、有购物癖的女人这时却神情倦怠，成了无奈的陪衬。
他们在一家高档女性用品商场里驻步观看。高级时装、护肤品、饰品、箱包、皮草等一应俱全，琳琅满目。这对拥有光鲜形象的俊男靓女一出现，立即迎来一小群导购小姐们的热情接待。
“灵儿，你自己选吧，看着喜欢什么，就让服务小姐给包起来好了！”
“为什么要给我买东西？”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我选择’！”郭铭健引用一句广告语。
“铭健，你错了，我真的不需要。因为我不喜欢，所以我不选择！在这个商场里我随意挑选的任何东西，搁在我身上都不太适合，我浑身上下所穿戴的加在一起也不及这里一件东西的零头，再说我的消费水平还没达到这步。”荣灵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灵儿，你知道吗，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在哪儿？”郭铭健搂着荣灵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
“嗯？”
“你让我见识了漂亮女孩儿另类的真实！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免得让你觉得我挺庸俗的！”
“你知道自己‘庸俗’就行了。哈哈！但铭健，你又错了！”
郭铭健故作生气状：“我又怎么了？又错了，看来在你面前我真的一无是处了！”
“嘿嘿！”荣灵笑起来，“我是说今天陪你购物，不要因为我的不需要而打消你的购物欲望。现在去你要你去的店儿！”
还未等导购小姐前来推销，两人已转身离去。
郭铭健又牵着荣灵的手信步走向他时常光顾的那家奢侈品会员店。到了店堂门口，荣灵瞪着大眼：“MyGod！你是这个brand的VIP会员？”所谓世界顶级奢侈品牌的logo，对于荣灵这个长期在外企待着的白领来说几乎全都认识，甚至她们这些人比时常消费这些品牌的人还要了解品牌背后的经营故事以及品牌的寓意。
“是的，我是这个brand的会员。干吗是这种语气？怎么，你不喜欢这个brand？”
“我哪敢奢望喜欢与不喜欢，我根本就是‘NONO一族’！”荣灵心态平和地说。
郭铭健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是‘NONO一族’？”
荣灵停住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凑近郭铭健的耳边小声解释道：“这是网络新名词，‘NONO一族’的本质就是拒绝浪费、拒绝名牌。NONO族缘起于加拿大女作家NaomiKlein写的一部名叫《NoLogo》的书，通过对名牌崇拜的批判，对奢华铺张的讽刺，继而在都市里兴起了一种理性消费、简单生活的新节俭主义之风……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
两人正说着，一位身着高级制服的导购女主管出来打招呼：“您好！郭总。您上次定制的西装、皮鞋、T-shirt已经到了。这边请吧！”
荣灵随即向郭铭健调皮地做个鬼脸，眨了一下眼睛。郭铭健也回敬她一个得意的笑，耸了耸肩。
女主管将他们引到贵宾试衣间。荣灵很自觉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而后，服务员送上一杯咖啡。她一边品着咖啡一边默默地欣赏着眼前的试衣场景：两男两女服务员和这个女主管帮助郭铭健试穿着上下里外的新衣，并不时地品头论足……也许是郭铭健过分苛求挑剔，对每件试穿的衣物都有小的提议，服务员们连声表达着歉意，并且快速地在留言簿上记录着。荣灵耐着性子等待着，她摇摇头，叹口气，心里蹦出一句四川话：“一个典型的‘男妖精’！”
“Hi，honey！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郭铭健拿起另一件上衣，终于想到要征求一下眼前这位同样对美学有独特思想的女孩了。
荣灵用手托着腮，眼睛向着一边，嘴里无力道：“还好啦！你呀，人长得帅，身材又魁梧，穿啥都好看！”语气中略带讥讽。说完，离开沙发绕到他的背后，替他整理着衣服而后又低语道：“既然你都拥有这么出色的外表了，干吗还买这么贵的衣服来打扮自己？这显然是在浪费资源嘛，同时也反映出你的不自信！像你这样儿的，哪怕是穿几十块钱的衣服，别人都会估高它的价值！”
郭铭健转过身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夸我，可这夸奖听起来咋就这样别扭呢？听起来还是损我的成分比较多！行了，把它包起来吧！”郭铭健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他潇洒地对那位女主管说道。荣灵撅了一下嘴，知趣地又回到沙发上。
“嗨！郭总，您的女朋友好像不高兴？是不是你没给她买东西，令她不满意了？”那位女主管低声对郭铭健说道。
“她呀！我要是给她买了东西，她才不高兴呢。她啥都不要，我也没办法。我估计她现在是等我等得不耐烦了。”
“喔，还有这种事儿？我只知道到这种地方来购物的女孩儿，谁不是大包小包地拎着，谁不是购物狂？”
“这下你可见识了，我们周围还是有这种朴实的女孩儿。我去结账了，替我照顾一下她。”
女主管走向荣灵：“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为您推荐几款非常适合您气质和特点的服饰。”
“是这个品牌的？”荣灵故意问道。
“是的，我们这个品牌是世界著名的一流品牌，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我们所有的款式设计、面料、制作都是在意大利完成的，并且是全球同款同步发售。”
“哦！”荣灵淡淡地回应。
见荣灵没多大反应，女主管又继续道：“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皮肤又白又好，身材又有型，穿上我们品牌的衣服一定会锦上添花的。您看看这件怎么样？您可以试试的！”女主管拿着一件黑色小吊衫在荣灵面前展示着。
“谢谢，不用了！”荣灵表情淡漠。说完，她下意识地翻看了价签。
“还有，小姐在我们这里消费，可以享用郭总的会员卡，我们能给您一个合理的折扣价。”
女主管很职业化的销售技巧，同样没有打动荣灵。荣灵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么一件小褂子，还要卖一千来块，是不是太……”
“不好意思，小姐，您可能看错了，这件衣服的标价是一万元！”女主管仍然带着温和的笑脸回答着。
“Oh！那我就更没有兴趣试穿了。”荣灵这话很显然是对这个价格的反抗。
“哦，小姐，那您看看其他的款式，是否有满意的？或者是……”女主管表现出良好的职业态度。
“其实，我什么都满意，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价格！所以，我就没有勇气试穿了。”荣灵又一次直言内心的真实想法。
“怎么了？”郭铭健结完账走到两人中间。
“郭总，您女朋友可真幽默啊！”女主管无奈地赞美道。
“你才幽默呢。你想要做她的生意，算你狠，这下撞墙了吧！”郭铭健说笑着，让女主管下了个台阶。
郭铭健走到荣灵身旁说：“灵儿，这里有没有你中意的东西？”
“在这种奢侈专卖店里，我永远都找不到中意的东西，我喜欢物超所值的东西！你说说看，凭什么这些东西就这么昂贵，它的人工、面料、制作、运费等这些成本会有多少……”
郭铭健表情尴尬，压低嗓音打断了荣灵：“你小声点，宝贝儿！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说这种话！这可是全球知名的奢侈品牌，岂能与地摊货相提并论？我们可以走了。”郭铭健回头对女主管说道，“我的账已结了，东西包好了吗？”
女主管递上购物袋，微笑着说道：“已经准备好了，郭总！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郭铭健像女性购物狂一样，拎着大大小小的手袋与荣灵并肩走出购物广场。
“嗨，美女，帮忙搭个手！”郭铭健示意让荣灵帮自己提些东西。
荣灵没有理会他，而是大步向前迈，双手故意地插在裤兜里。“各人的东西，各人提到，哪个叫你买恁多东西嘛！男妖精！”荣灵突然冒出俏皮的四川话。
“你别跟我来语言歧视啊！就算这话我没听懂。快点，拿着！”
荣灵还是停了下来，听话地接过郭铭健手中两个大包。刚好让郭铭健腾出一只手来，他只是想搂住荣灵的肩膀甜蜜前行。
“不好意思，让大美女陪了我一整天了，肚子也饿了吧？我请你吃大餐，想吃啥尽管说！”
“还是让我请你吃饭吧，要不然，你这个客户也忒不像‘甲方’了！”
“你请我吃饭，就不怕我要花你很多钱钱？”郭铭健调侃道。
“我是有业务招待费的，迈克给我特批的。”
“那好吧，准备请我吃啥？”
“我准备——请你吃‘忆苦思甜’饭！”荣灵说着，眼睛却盯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
“忆苦思甜饭？你是想给我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吧！”郭铭健猜出了荣灵的心思，“那好，我接受！你说，我一天不被你奚落一阵儿，就浑身不自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因为男人有时会犯糊涂。我怎敢奚落你？我是在鞭策，谁叫你有时管不住自己！”
“好，好，我现在可是甘心情愿地要让你来管住，你接受吗？”
荣灵很清楚郭铭健的示爱，马上转换了话题：“我现在只想接受你的合同订单！”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谈业务话题！”
“那什么时候可以谈？今儿我可是利用工作时间顶着业绩压力来会见客户的，一整天都要过去了，就这么陪着客户闲聊瞎逛着，估计也没啥实质性的进展。”荣灵带着埋怨的语调。
“要想谈业务，接下来要看你的表现和接待水平而定了！”
……
六
黄昏已近，艳阳逐渐落下。荣灵驾着宝马，她准备领这个奢侈的男人到一家非常有特色的餐厅去体验一下。
“灵儿，你已经开了近三十分钟了，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儿吗？我已经饥肠辘辘了。”
“快到了。所谓‘忆苦’，得先从挨饿开始。”
“有这个必要吗？我们开着宝马，去体验挨饿的滋味！”
“当然有了。也许，我只有请你吃这种‘大餐’的能力了。但我保证味道绝对‘巴适’！是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荣灵故意用“川普”对他讲道。
“哦！‘巴士’，是四川方言‘很棒’的意思吗？”
“对头！这家小餐馆是四川人开的。这不，已经到了。”
荣灵将车停在一幢居民小区的院落内。郭铭健疑惑地下了车，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好像没有像样的餐馆吧？”
“走吧，我们得步行到前面的小胡同里才行！”这时换成了荣灵牵着郭铭健的手，一前一后的。
“为什么不把车直接开过去？”
“餐馆老板看见我们开着宝马车去吃饭，也许连门都不让进！”
“哦？有这么牛的餐馆，开门做生意，管他哪路食客都得笑脸相迎嘛！”郭铭健带有生气的成分不解地说道。
“那当然牛了！别以为做生意的人都是为了赚钱。开这家餐馆的老板，只是为了自己心中永远留存的一份记忆。他生性豪爽，侠肝义胆，同时又蔑视权贵名利，讨厌趋炎附势。”
“哦，听你这么一讲，这倒不像是一个餐馆小老板，而是《武林外传》中的的掌门人？那我今晚可得化装成乞丐，看我能否换来一碗粥、一羹汤、一杯小酒。”郭铭健不屑地说道。
荣灵也不以为然地回击他：“你好意思说！生活中有你这么穿着名牌服装的帅哥乞丐吗？还说我在奢侈品店里丢人现眼的，我看啊，你才……”
荣灵这个小小的“报复”，又引来郭铭健地哈哈大笑：“真有你的，聪明的小美人儿！在这个偏僻宁静的小胡同里，你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过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嘿嘿……”郭铭健故作恶狠狠的流氓状淫笑着欲将双手伸向荣灵，荣灵“啊”的一声便撒腿向前跑。
两个人就这样嬉笑打闹着追逐到胡同尽头，在一扇破旧的、掩着小缝的红色拱门前停了下来，这是北京传统的四合小院，门顶上方一匾木制上用手写体写着：“土灶村”。
“嘘！”荣灵喘着气，示意郭铭健不要出声，“到了！”她推开门，用四川话喊了一声，“村长！”
“来了，来了！”回应的同样是一声四川话，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小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从正房里跑了出来。
“哟，两位来了，有请壮士、侠女上座！”这位村长招呼着客人，领引着他们入座。
郭铭健更加莫名其妙了，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空旷的露天小坝子里，摆放着六张条形木制桌椅，旁边的几棵树的枝杈间牵着绳子，绳子上还晾晒着床单、衣服，看得出这是居家型的餐厅。走进里屋后，一切都还原到上世纪70年代中国普通百姓家居摆设的真实场景。
郭铭健不解地问道：“你叫他村长，他称呼我们什么来着？”
“男食客，他们叫壮士；女食客，叫侠女！”
“有意思！”郭铭健笑着摇摇头。
荣灵故作神秘地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两人选择了在里屋靠窗的小方桌前坐下。这时两位穿着特殊服装的服务员上前来为他们摆放着土瓷碗碟。郭铭健看着这两位全身着军绿色服装，头戴红五星小军帽，胸前别着大头毛主席徽章，左手臂戴着印有“红卫兵”字样的红色袖套的人问荣灵：“那他们，我们应该怎样称呼？”
“叫他们知识青年就行了！”荣灵回答道。
村长又是一声催促声：“哎！妇女主任，你搞快点，快点拿《语录》来！”
“来了，来了！”一位矮胖的中年女人一路小跑来到他们跟前，递上两本厚厚的大书夹：“二位壮士、侠女先读下《语录》哈！”
郭铭健接过书夹：“她是妇女主任？这是《语录》？”
“哦，她是老板娘，《语录》就是菜单，让你点菜！”荣灵迅速地解释道。
当郭铭健打开《语录》后，全傻眼了，他根本看不懂：“这些都是什么菜名啊？”
荣灵开心地笑起来：“嘿嘿！看不懂了吧，你还得求我，还是我来点吧！”立即转回四川话，“村长，今天菜的分量适中点，品种花样多点，味道整巴适点哈！这位壮士是第一次光临哦。”
“侠女放心，我们都是老乡。”
“好嘛。先来一罐‘淘米水’，再来一盘‘茴香豆’和一盘‘网络世界’，随后我们就一齐‘火烧大使馆’，弄它一个‘血染的风采’，然后再把‘汉奸肉’煮来吃，之后就是‘黄杨扁担’，最后就可以‘忆苦思甜’了。”荣灵用抑扬顿挫的四川话说道。
“要得哈。就这些了，二位吃尽合适了。”村长记录完毕后便转身离去。
郭铭健睁着大眼惊异地问：“你们是在点菜，还是在说江湖黑话？我怀疑是不是进了孙二娘的黑店了！”
荣灵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没有人会对你下毒手的，因为你是‘乞丐’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二位的‘淘米水’来了！”一位“知识青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端上一大瓦罐的‘淘米水’，哗啦啦地给他们倒满了两大碗。
“淘米水是啥玩意儿？能喝吗？”郭铭健开始了对《语录》中的菜名进行提问了。
“淘米水是这里自制米酒的俗称，会喝的人只把它当成茶饮，而不会喝的人一上口就会醉的。来！我们一饮而尽！”荣灵真的犹如一个江湖侠女一样，说完，主动跟对面的壮士碰碗致意。看着荣灵将一碗米酒畅饮而尽的举止，郭铭健心虚地端起碗……
“怎么？你不敢喝！没事儿的，要是你喝醉了，我会负责开车，负责将你扶上楼的。”
“还要负责把我弄‘上床’！”郭铭健坏笑地补充道，随即也将一大碗米酒饮下肚，之后换来了一张苦涩难忍的愁脸，“这酒的味儿我有点受不了！”
荣灵瞪了这个男人一眼，随后又用四川话对着“知识青年”说道：“再满上一碗！”
“要得，再来一碗！”
“你还想再喝一碗啊？”郭铭健想阻止。
“是啊，要不然我怎能把你弄‘上床’呢？我期盼着欣赏你喝醉酒后的POSE！”荣灵幸灾乐祸地说道，她又端起了碗豪放地举到郭铭健的眼前。
“唉！”郭铭健迎合着荣灵的酒趣，两人又喝了一碗。也许是不习惯这种酒的口感，他顿感头部开始有些眩晕了，苦笑地叹道，“我想我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成天被你捉弄、挖苦、讥笑！”他呆呆地望着这张俊俏可爱的小脸，被这女孩活泼直率的性格感染着，同时也不失时机地暗示着自己对她的感情。
听了这句话后，荣灵恢复了温柔的一面：“铭健，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我不也是成天被你使唤、拥抱、强吻吗？我已经无力挣扎、无力反抗了，我，我真的好矛盾，你懂吗？”
“你的矛盾来自你将面临的抉择，而这种抉择又是你将面临的情感取舍！”
荣灵听着郭铭健的分析，又倒满了酒，她小喝了一口后说道：“我现在不想作任何关于情感的抉择，我只想面对我的工作和我的事业！”
“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情感抉择！而你目前的工作，只是要你面对公司和我就行了。至于你的事业嘛，那就要面对社会和人类了。你的‘绿草基金’计划方案，今儿很凑巧地被我看见了，它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你真实的另一面，让我更加敬佩你的人格。你一直都热衷于公益慈善事业，对吗？你到酒吧去走秀，不是单纯地为了挣取外快或零花钱，而是为你的‘绿草基金’筹措资金，对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后来之所以选择第二种货币拆迁补偿方式，也是为了它，对吗？”
这时村长上菜的吆喝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来了，一盘‘茴香豆’、一盘‘网络世界’、一盘‘火烧大使馆’和‘血染的风采’！其他的菜马上跟到起就来了哈！”
郭铭健望着桌上摆放的一碟碟小菜，并一一辨认着：“哦！原来‘茴香豆’就是花生米、‘网络世界’就是凉面条、‘火烧大使馆’就是小炒肥肠，那个‘血染的风采’就是血旺。这些菜名可真有创意！”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分别在每一碟盘里夹起菜送入口中。
荣灵望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满意地一笑，又抿了一口酒。
郭铭健嘴中包着一大口的食物咀嚼下去后，也猛喝了一大口酒：“我刚才的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
“关于你刚才的提问，我……我以后回答。我们现在可不可以谈谈明天上午你们公司召开的方案征集会的动态什么的，能不能给我透露些内部消息？嗯？郭总！”荣灵终于很理性地回到她今天陪客户的真正议题上来了。她热情地为郭铭健又倒满了酒，讨好地为他夹着菜，眼神中流露出盼望，言语中发出嗲气。
“嚯！你以为就用这种‘淘米水’把我给灌醉了，就用这种粗制滥造的‘忆苦’饭把我给打发了，我就会把公司的商业机密卖给你了？”郭铭健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
这话听罢，荣灵立即收回她的“矫揉造作”，喝了一口酒，口气生硬地说：“那你要我怎样？”
郭铭健也喝了一口酒，火辣的眼神直盯着荣灵，他缓缓地凑近她的脸，用挑逗的语言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成了江湖儿女，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啊，我要你对我施‘美人计’！来勾引我，让我妥协，行不？侠——女？”
“你——流氓壮士！”
“哈哈！”看见荣灵羞愤的表情，郭铭健发出有些醉意的大笑。
“壮士、侠女快闪开，又上菜了！”村长的一声吆喝让两人贴近的头迅速分开，“来了！这是‘汉奸肉’，肥而不腻，合适得很；这是‘黄杨扁担’，清淡刮油咧；最后一道菜——‘忆苦思甜’，吃了经得饿！菜上齐了，二位慢用哈！”村长上完菜便知趣地离开了饭桌。
郭铭健又开始对应着菜名嘟囔道：“哦！‘汉奸肉’就是你们四川人喜欢的招牌菜——回锅肉，‘黄杨扁担’就是土豆丝炒西红柿，‘忆苦思甜’就是玉米窝头。的确有意思！真得感谢我们的荣侠女走南闯北的，总是能寻找到新奇的东西。就跟你的人一样，独特、另类、感性……”他显然有点喝高了，话开始多了，但思维还算清醒。
荣灵见郭铭健醉状开始慢慢呈现了，趁机继续说道：“铭健，你还要我怎样？为了工作，我已经陪了你一整天了，我已经被你搂抱过了、亲吻过了，我……”
“我要你，要你——爱我！”郭铭健语气坚定而温柔，这是他酒后的真言。
荣灵被郭铭健这句混合着酒精的真情告白怔住了。她微闭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爱，难道‘爱’就这么容易说出口吗……”
“又来了，不好意思二位，刚才忘了赠送一份本店特制的一道小菜——‘迟来的爱’！”村长这个巧合的上菜时机，配上这道意味深长的菜名，正好撮合了这对恋人想表达的爱慕之情。
郭铭健也在酒精发酵的兴奋中，对着荣灵呼叫道：“今晚所有的菜品中，这份‘迟来的爱’才是最经典的，我，我太喜欢了！”说着他一筷子伸向这盘冠以“迟来的爱”的四川传统泡菜里，同时伴着一碗米酒下肚。
荣灵将碗中最后剩余的米酒喝完后也大声嚷嚷道：“妇女主任，‘亮工分’啰！”
郭铭健又抬起头不解地望着荣灵：“你，你这又是要干吗？”
“我，我叫老板娘来，来买单！壮士和侠女也该回家了！”
荣灵的清醒度显然高于郭铭健，她小心地驾驶着宝马，载着身边醉眼蒙眬的郭铭健一起向他们的栖居地驶去。
七
已是夜晚十点过了，回到别墅将车停放好后，最终还是荣灵搀扶着郭铭健走下车。这个男人高大沉重的身躯几乎要压垮她的身子了，她吃力地将他送上三楼，好不容易把他弄上了床，替他脱去鞋袜，盖上棉被便退了出来。
荣灵将身体放松地浸润在芳香宜人的浴水中，随着醉意、倦意、失意的逐渐远去，她快速地钻出浴缸，穿上那件低胸吊带的蓝底白花棉绸长睡裙，拿了一条黑色毛织披肩随意地把上身包裹住，又重新回到了电脑前整理着第二天上午的应征方案……
一个多小时后，荣灵专注的思考被手机铃声打断，她熄灭了烟头，拿起手机一看，自言自语道：“唉，硬是恼火！楼上楼下的打啥子电话嘛！”
“喂，你有事儿吗？”
“你给我倒杯水上来！”郭铭健的语调一贯霸气，但此刻能感觉到他的神志开始清醒了。
“对不起，我已经睡了。”
“这我不管，快点啊！”
“我又不是你的保……”荣灵的“姆”字还没有说完，郭铭健已挂断电话。
荣灵嘟着小嘴下楼到厨房去给这个霸道的男人倒水。她还是给他调制了一杯解酒饮料。
开门后，荣灵见大床上无人，眼睛四处搜寻着，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她知道他在淋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欲转身离去。
“你等等，我马上就完！”郭铭健透过雾蒙蒙的浴房玻璃门对荣灵说道。
荣灵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郭铭健走出浴室时，身上已穿上了一件白色短睡袍，点起了一支烟。
“酒醒了？”荣灵主动关心道。
“你说，这酒的后劲可真大啊！看来我的酒量不如你！”
“水给你倒来了，它可以解酒的，你喝吧，我下去了。”荣灵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的方案准备得怎样了？”郭铭健终于谈及主题了，这才留住了荣灵即将离去的步伐。
“说实话，我的底气不足，营销策划方案里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当然你们能接受就接受吧！”荣灵平静地说道。
郭铭健吸着烟，身体靠在床枕上，认真地说道：你要什么样的底气？方案要什么地方出彩？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我看过你的个人简历和业绩评述，你曾经在通信、科技及快速消费品行业里有出色的策划案例和大型公关传媒活动的组织经验，但在房地产领域的确是一个空白。
“不过，这个行业在某些方面也应验了你今天上午慷慨激昂道出的精辟观点。这说明你一直在研究、在思考、在学习、在关注……你能站在普通购房者的角度去认识问题的根本，我猜想你的策划方案里，即使没有出彩或新颖的点子来吸引公众，但多少也能顺应目前较为低迷的销售市场。作为地产业内人士之言，说出来你也许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些专业的策划传媒公司只是后续的补充，你们在项目的全程实施过程中参与度可大可小，而项目真正的核心点在于资金能否持续地及时供给。倘若项目的资金链遭遇断裂，那么所谓的精彩策划方案也只能是空中楼阁。因此，作为专业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我们会在项目推出的前期做大量的实质性工作，当然也包括公司内部自制的营销策划方案。这次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搞营销策划方案征集活动，一方面是出于我们对项目前期宣传的考虑，另一方面则是在试探同行业的反应，同时获得投资者的更多关注。说了这么多，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吧？”
荣灵默默地听着，心想终于在陪了他一整天后，在深夜迎来了严肃的业务话题，这位地产界的精明商人毫无保留地阐明了他的观点。
“谢谢郭总能坦诚地对我说这么多。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们已经对该项目早有了预备方案，只不过是想进一步博采众家之长，然后就……作为策划传媒公司，我们遇到过很多类似窃取别人智慧而跳单的事件！”荣灵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
“噢，不，你狭隘地误读了我们的意图。我和负责营销的张总各自制定了一套方案，不过目前我们彼此还没有公示，至于方案的优劣和采纳与否，要等到方案征集会最终筛选的结果而定。要是你们的方案与我的不谋而合，或者基本能达成共识。我想我的重心一定会偏向于你，至少我会请求迈克，让他答应借调你过来做我的项目助理。因为我觉得这个项目对于你来讲，是具有深远意义的，也许你最有发言权，毕竟你在那个环境生活了近六年。”郭铭健拿起杯子将水喝完，也走到窗边。
“那好吧，我下楼去再整理一下方案。”荣灵转身过来时正好与郭铭健撞了个满怀，郭铭健顺势搂抱着她，温柔地说道：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别太累着自己。瞧！我们两个穿着睡衣的饮食男女在这种浪漫的氛围里居然还谈了这么长时间的严肃工作，简直太没有情调了。我们应该是谈情说爱才对！让这没完没了的工作见鬼去吧，honey！”郭铭健又恢复他的痞性。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想下楼去休息！”荣灵欲推开他的臂腕。
“我的脑子也很乱，你别以为我的酒劲就缓过来了，我现在需要你，需要你来释放我的欲火！”郭铭健喃喃地说道。
接着他粗鲁地拉下荣灵罩在睡裙外面的披肩，双唇已经压住了想要抗议的小嘴，双手在她裸露光滑的后背摸索着……突然，他抱起荣灵，将她整个身子扔到床上。荣灵‘啊’的一声将身体缩成一团。郭铭健快速丢开自己的睡袍，健硕的身子顺势迎接上去。荣灵在他的身子底下，惊慌地望着这张充满欲火的英俊面孔，推阻道：
“等等，铭……铭健，你先别这样！我，我还没准备好，我不要，不要啦！”
郭铭健毫不理睬荣灵的哀求，双手捧着她的脸，居高临下地深情凝视着，随后用雨点般的亲吻在她的额头、眼睛、耳朵、鼻子、面颊上留下吻印，嘴里还轻声呼唤着：“灵儿，我要你，真的，我想要你！”
“铭健，我们真的要这样吗？”荣灵微闭上眼睛，身子无力地平躺在床上，双手也不由得来回抚摸着这个男人厚实的背脊。
“是的，我们迟早会这样的。因为这是爱的表达方式，是灵魂与肢体最真挚的对话！”郭铭健又堵住了荣灵的嘴，热烈的深吻化解着荣灵矛盾的心境，瓦解着荣灵的保守与矜持。郭铭健的亲吻顺着面颊下滑，达到她的脖子、她的香肩、她的胸部……
“噢，灵儿，你好性感，你的身体好香！”郭铭健深情的赞美，使荣灵发现自己的睡裙已被他无情地褪去，荣灵感受到他勃然升起的激情在瞬间燃烧起来。放弃了杂念与羞涩，荣灵配合着他的亲吻与爱抚，发出爱的呻吟与情的喘息。
“铭健，其实，其实我也想要你，真的！”荣灵颤抖的声音混合着激动的泪水，情不自禁地道出了心声。
……
一曲高亢嘹亮的凯歌渐渐远去，换来一段娓娓动听的小夜曲。荣灵甜蜜满足地躺在郭铭健的怀里，而郭铭健轻轻地抚慰着她的后背，陶醉地微闭上眼睛，在荣灵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灵儿，我爱你！”他终于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荣灵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地拥抱着他。郭铭健又继续道：
“你知道吗？灵儿，我第一次在筒子楼看见你的时候，吃惊不小。我没想到在那样一个破旧的阴暗小楼里还有这样一道亮丽的风景。当时你正在走廊里做饭。后来，我们进了你的房间，然后你又给我们演绎了一段沏普洱茶的过程……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太有意思了。所以，头脑里立即闪现出的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得把这个女孩弄回家，让她给我做饭！哈哈！”
“哦！把我弄回家，只是为了给你做饭？”荣灵嗔怒地敲打着郭铭健的胸膛。
“当然，还有……做爱！哈哈！”郭铭健开心地说道。两人又开始在床上嬉闹起来。
荣灵发出求饶声：“好了，好了，铭健，我不要了！你听我说，听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好讨厌好讨厌你喔，因为你不仅撞了我的车，还要拆我的房子，还要限令我尽快搬迁，最后你还要拖延我的安置费。我就在想这个男人可真坏，他有钱有地位的，还这么专横跋扈，更令人气愤的是他居然还长得这么帅！上帝真是不公平！于是我就幸灾乐祸地想，他一定会很孤独，高处不胜寒嘛。可我错了！结果我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荣灵说着主动亲吻着郭铭健的面颊。
“让宝贝儿受委屈了，我很难过，不过我愿随时接受你的惩罚，现在又来吧，你把我给打垮不就行了。”郭铭健又翻身压住荣灵，堵住了她的嘴唇，抚摸着她的玉体……
就这样一整夜的激情缠绵、潮起潮落，直到两副躯体完全释放了压抑已久的能量后，疲软不堪地瘫在床上，相拥睡去……
八
清晨，朝气蓬勃的阳光洒向屋里，已快上午九点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荣灵，她缓缓地睁开倦眼，而郭铭健仍然在酣睡着。她寻找着手机，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机在楼下，而此刻响起的是床头柜上的座机。她犹豫地拿起电话：“喂，找谁呀？”
“是奎思吗？”话机里传来丽莎的急切之声。
“丽莎，你怎么打这个电话？”
“你还说呢，给你手机打了N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所以才想到有这个电话的！你现在干吗？”
“我在床上！”
丽莎气愤地回应道：“还在床上！你有没有搞错，今儿上午的方案征集会，你不会跟我说已经忘了吧！”
其实，荣灵还真的忘了这事儿，这都是昨夜疯狂之后造成的健忘症。“噢，我还真给忘了，但我现在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不如让会议取消吧！”说这话时，郭铭健已经醒来了，两人用亲吻打着清晨的第一声招呼。
“嚯！你是谁啊？你让会议取消就取消了，那朗峰公司谁说了算？”丽莎更加大声地吼道。
“你别激动嘛，我估计朗峰公司他们也会取消上午的会议的！”荣灵边说边温情地看着郭铭健。
“奎思，你现在是不是跟郭总在一起……你们都在床上？”丽莎敏感地猜测着。
荣灵赶紧打断了她，懒洋洋地说道：“这样，丽莎，麻烦你给迈克说一声，说我今儿凤体欠安，请假一天！”
“嗨，奎思，你怎么能这样？喂！喂……”荣灵已经挂上电话了。
荣灵转过身来，又吻了一下郭铭健的嘴唇：“嗨，大帅哥！接下来该你打电话了！”
“真有你的啊！”郭铭健拿起手机，“晓涛，今儿上午的方案征集会因故取消，我现在来不了！”
“郭总，这是怎么回事儿？因什么故？可是现在会议室外已经聚集了好几家策划公司的代表了，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你就跟他们说今儿你‘拉肚子’，所以就取消了。哈哈！”郭铭健又把难题推给了张晓涛。
“好吧，遵照你的吩咐。那郭总，会议又改在什么时候？”
“就改在下周二的下午两点吧！另外，明天圣峰国际公寓交房的相关交接工作你再重新布置一下，我下午到公司来。”郭铭健拿着手机，赤裸着身子来回踱着步，一边安排工作一边拉起荣灵向浴室走去……
两人鸳鸯戏水，彼此为对方揉搓着身子，这种享受的感觉让两人都感到无比地愉悦。
郭铭健感叹道：“灵儿，看来我这个英雄也过不了美人关，当然英雄也是人嘛，英雄也有需要！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就把工作抛在了脑后。”
“是啊，我这个美人也过不了英雄关！接下来，我想还得过一关。”荣灵有点伤感地说道。她所指的这一关，无非就是赵海勇。她知道，就在明天，赵海勇为他们购置的新房就要交房了；就在明天，自己在别墅的租期已经到了。而就在昨夜，她却把自己无私地奉献给了这个男人。现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对赵海勇与郭铭健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感情。
九
周末的晚餐吃过以后，荣灵被郭铭健拉着在瑞麓湖别墅里游荡。她若有所思地走在郭铭健的后面。
“铭健，明天我在别墅里的租期就到了，我想……”
听到这话郭铭健转过身来，轻轻搂住荣灵埋怨道：“到现在你还跟给我说这种话！我们不是都拥有对方了吗？我的想法是你继续住下去，我们好好相处一阵子，看看我们双方能否适应或是长久待在一起！当然，我们可以拥有各自空间，你也同样住在你的房间，我住在我的房间，当我们想‘爱’的时候，就……”
“这种同居让我在心理上有些受不了。因为跟他在一起八年了都没有同居。这一下子的转变……”
“此一时，彼一时！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跟他有同居行为，而我们却不同，是机缘巧合。”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大了解你！”荣灵的头靠在郭铭健肩上诚实地说道，对于郭铭健这样成功帅气的男人来说，她始终有些不能完全把持的担忧。
“干吗要这么急着了解我呢？你可以用你的一生来了解！”郭铭健紧拥着荣灵深情地说。
荣灵想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了，她回避着郭铭健接起电话，这很显然是赵海勇打来的。“荣灵，对不起，这么长的时间才给你打电话。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可能有许多误会。这样吧，明儿我们一起去收房，我在新公寓门口等你。顺便再去看看我给你新租的房子，你在那个别墅的租期不是快要到了吗？”
“这……海勇，我们确实有许多事情要谈一下。可是明天的收房你先去吧，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告诉你所发生的一切！”
荣灵这些话让赵海勇有些忐忑不安，他急忙问道：“荣灵，你怎么了？”
“电话里讲不清楚，当然也没啥大不了。我最近很忙，我要完成公司一单项目的招标工作。要不，下周我们联系，Bye-bye！”荣灵挂上电话后，回转头来对郭铭健说道：
“铭健，我晚上还得去趟酒吧。”
“灵儿，能不能不去唱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了，我怎么能受得了酒吧那些醉醺醺的男人对你大吼大叫，让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欣赏你的妩媚性感！”
“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行，我还得去！汪林一直都拖欠着我的演出佣金，我必须得要回来。这个季度又快结束了，我需要钱！”荣灵说着朝车库跑去。
“灵儿，等等……”
十
四月的北京天气宜人清新，天空绚丽多彩。今天是西方的愚人节，郭铭健为啥会选择在今天这个日子进行策划方案的筛选评定呢？是不是多少有些捉弄人的心态？荣灵在心里琢磨着……
朗峰房产的会议室，荣灵代表AED公关传媒公司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陈述了“向阳区幸福路酱菜厂片区旧城改造项目”策划方案的核心要点。
迈克、丽莎坐在会议桌的一侧，而朗峰公司的营销副总张晓涛、总助黄咏默、总工程师老王及秘书小李坐另一侧，坐在几人中间的张晓涛是本次方案征集的评审主管兼会议主持。而郭铭健却在整个方案的评审过程中进进出出地处理着公司大小事务，他有时会很低调随意地坐在紧靠门边的位子上。
荣灵最后总结性地发言：“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向阳区幸福路酱菜厂片区旧城改造项目是一个惠民工程。我们应当始终围绕旧城改造这一主题，保持原有的区域性居住的市井文化和传统消费的经济模式，与政府一道修建惠民房或经济适用房，争取政府相关的优惠政策，以达成快速销售，回笼资金的目的。另外，在该区域修建一些便民配套设备，如农贸市场、公益性就医门诊部、教育培训机构、居民体育休闲活动场所和一条带有浓郁中国传统文化背景的不同地域风情的艺术小巷子。因此，我们为项目取了一个很通俗的名字——‘幸福悦城’！项目面向的购房人群为首次置业、以居家为主的都市中产白领及普通市民等，同时我们将本项目的市场目标定位于打造出一个平民化的住宅品牌，体现出开发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塑造开发商的良好形象和大度气质，使项目本身的社会效益超越其市场价值。至于项目的其他论证分析，在我们的《方案策划建议书》里都有详细描述。最后，我代表AED公司全体的策划人员向朗峰房产公司各位同仁表示感谢，希望我们两家有合作的机会！再次谢谢大家！”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了。张晓涛好像不在意地来回翻看着AED公司的策划书：“谢谢荣小姐的策划方案陈述。我想就你们的策划方案提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荣小姐的策划团队，进入房地产行业的时间有多长？”
“谢谢张总的提问。我们的策划团队进入这个行业截至昨天应该说是三个月整。”
“哦？三个月！也就是说，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你们的团队对一个行业的了解已经很透彻了，就可以弄出一本策划书来应征了？”张晓涛这话毫不掩饰刁难的意图。
荣灵听了这话，控制了一下情绪：“不错，我们进入该行业的时间确实很短，但朗峰房产进入北京市场的时间也不长，仅有四年。三个月与四年，要是从人的生长阶段来说，大家都处在婴幼儿期，也差不了多少。我们都得不断地学会走路、学会站稳！”
张晓涛被荣灵戗了一下，连忙说道：“好了！第二问题，荣小姐在做本次方案之前是否对我们公司的项目开发理念以及经营宗旨有所了解？”
“我们在做本次方案前对朗峰房产曾经开发过的项目都一一进行了实地考察和追踪调查，朗峰房产的开发理念是‘小而精、快而准’，经营宗旨是打造高品质、高标准、高档次的传世建筑作品！”
“既然荣小姐的策划团队对朗峰公司的开发理念与经营宗旨如此了解，那为何在你们的策划方案里没有体现出来呢？你们是今天第八家应征的策划公司，恕我直言，也是我们目前看到的所有方案中项目名称最平庸、项目市场定位最低层次化、项目经济收益最少的方案。”张晓涛的当场奚落真是没有给荣灵一点面子！
荣灵忍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回应道：
其实，我很明白张总的意思。我们的方案确如你所说，表现出最平庸、最低层次化、收益少等特点。但我们需要解释的是，就本项目的开发主题来说它是旧城改造，而本区域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人口密度集中、历史时间较长的传统型居民生活小区，那里曾经汇集了一些小型的街道企业与家庭小作坊、加工厂等，蜗居着一些最普通、最市井，消费能力偏低的老百姓。旧城改造能有效地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与生活环境，实现他们多年以来的夙愿和企盼。但不能使他们的收入增加或跳槽换岗，进而改变他们的生活水平和消费观念。所以说，传统的区域经济商圈和人文历史环境是不容忽视的。即使我们主观地打造出一个所谓的高档住宅社区，那只会造成水土不服，况且高昂的商品对整个社会来说也是一种浪费。开发商不能将农贸市场换成高档写字楼，不能将学校换成高档娱乐场所。
“纵观当下的北京及全国的房地产市场，如果说2007年的房地产市场是风起云涌的一年，是一个大赌场，那2008年的房地产市场也许就是一个民生化的开端。如果开发商能站在民生的角度、社会责任感的角度去策划开发项目，树立起的品牌价值将无法估量，同时也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
荣灵又是一大通反驳言论，使得张晓涛顿感无言以对，他只好回避道：“行了，再次感谢荣小姐的陈述！”
这是荣灵与张晓涛的第三次语言较量，似乎每次总是荣灵占些上风。
当荣灵他们一行人走出会议室时，荣灵朝右门边的方向瞟去，位置上空无一人。
评审完最后一拨应征公司后，张晓涛带着坏脸色离开了会议室，黄咏默追赶上来：“嗨！张总，你今天怎么搞的？那荣小姐可是老大的女人啊，你就这么拿她开涮？干吗这么较真儿，一点面子也不给她？我说话你可别在意啊，她虽然言辞犀利，但据理力争中也有她们方案中的立足点。”
“我又不是完全针对他们的方案，而是对她这个人我有点受不了……”
“有啥受不了的？是她的漂亮，还是她的性感？你就别奢望了，这些都是老大的艳福，你在那儿瞎起哄干吗使了？你就不怕你那爱吃醋的老婆知道了又要大闹一场？”
“唉，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太不温柔了，总是这样盛气凌人的，还……”
“你们俩在说谁呢？谁不够温柔？”郭铭健的声音在两人的背后响起。
张晓涛紧张地回头过来解释道：“我，我是在说我老婆，这个泼妇昨晚又跟我瞎闹了一宿儿！唉……”
“这啊，还不都是让你给惯的！行了，别在公司谈家事。你们整理一下今天会议的方案资料，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来。”
黄咏默见老大走后，狠狠地推了张晓涛一把：“荣小姐怎么就成了你老婆？真是异想天开，小心我打小报告啊！”
“那你就去呗，你以为我会承认吗？”
……
郭铭健办公室外屋的小会议桌上，三个人正在对今天的策划方案征集会进行讨论。
“今天来了几家策划公司？”郭铭健首先问道。
“一共九家公司。”张晓涛回答道。
“你分别谈谈这九家公司策划方案的主要特色。”
“好吧。总的来说，这九家公司中，有八家公司无论从项目市场定位，还是建筑风格以及经济收益方面策划的论点上都是惊人的相似，当然也同我们前期制定的策划方案有共同之处，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大家都一致认为，把项目区域重新打造成一个高档精品的涉外住宅小区，外观的建筑体态以欧陆风情为主，彰显出尊贵与大气，市场的销售定价也拟高出同等区域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当然销售周期就目前的低迷状况下初步估算得需要一年的时间。另外，还有一家公司的策划方案持完全不同的观点。”
“是哪家公司？”郭铭健边说边点起了一支烟。
“是，是AED公司。”
“哦！”吐了一口烟后，郭铭健又说道，“AED公司策划方案的核心内容是什么？”
张晓涛于是将AED公司的策划方案及荣灵在会议上回答提问的情况一一复述了一遍。
“好吧，方案明天我们继续再讨论，本周之内选定策划合作公司。”郭铭健说完，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十一
华灯初上，荣灵与赵海勇坐在他们曾经时常光顾的小酒馆。
“荣灵，这一切是真的吗？你不会开玩笑吧，今天可是愚人节啊！”赵海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荣灵，语气中带着颤抖。
“是真的，真的，海勇，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三个月里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我……”荣灵控制不住泪水的滑落而低泣道。
赵海勇沉默了一阵，强忍着痛苦轻声问道：“你爱他吗？”
荣灵呆坐着，不知道怎么应答：“别问了，这个问题没有确切的答案。”
“那你曾经爱过我吗？”赵海勇又继续追问道。
“不，不，海勇，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我只能说，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很有安全感，内心也很平静。”
“是的，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俩始终缺少应有的激情和浪漫，而这些又是你所需要的、想得到的……在我的记忆中，你好像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爱’字，只是偶尔蹦出‘喜欢’。也难怪你对我们结婚买房之事如此漠然，你一直都在委屈自己。那天在别墅里，看见郭铭健的出现，我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我不敢想象这是真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勉强的！房子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的。”赵海勇说完缓缓地站起身来，没有不舍的道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荣灵望着窗外，天空下起蒙蒙春雨，浸润着干燥的空气，润湿了宁静的街道……
雨水就像溶化的盐水一样无情地洒向赵海勇受伤的胸口。难道今天是愚人节，上帝就这样愚弄和惩罚这位曾经如此痴心、如此苦恋着一个女人的男人吗？
十二
荣灵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了。郭铭健不在家。她今天确实很累了，这个愚人节真是让人“难忘”：一场竞争激烈的策划方案招标会的结束和一段八年抗战式的爱情长跑的终结，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被玩笑似的上演。她匆匆淋浴完后在自己的房间里蒙头而睡……
不知睡了多久，荣灵突感身上被重压着喘不过气来，同时，一张湿润柔软的嘴唇不断在自己的脸上、嘴唇上、脖子上亲吻着。她惊悸地睁开眼睛：“喔！铭——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要知道，在西方国家，一个男子亲吻一个熟睡的女子是犯法的！”她嗲气地抗议道。
“好吧，那你去告我吧。宝贝儿！”郭铭健总是用这种不屑的语言配合他有些粗鲁的爱抚动作，使得荣灵不得不妥协。
荣灵伸开双臂揽住郭铭健的脖子：“我今儿很累，我不想……”
“你很累吗？今晚跑哪儿去了？我给你打电话，手机却关机。”
“我去见赵海勇了。”
郭铭健一下子停住了亲密的动作，表情僵硬地说：“哦！所以你就累了！”
“这是我跟他最后的约会，我们——分手了！”荣灵慢慢地坐起身来，用被子捂住胸口，带着伤痛的神情望着郭铭健。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你们马上就会结婚？而且不可能分手的，是吗？”郭铭健的语气中有些内疚的成分在里面。
“不完全是这样的。对于要跟赵海勇走入婚姻殿堂这件大事儿，我始终犹豫不决，我一直在问自己：是否准备好，是否能跟他没有‘杂念’地共度一生。就在今年初，我想重新排除‘杂念’时，另一个‘杂念’却出现了。”
“看来你的‘杂念’有两方面的含义。给我说说看。”郭铭健已经放开了荣灵，很端正地坐在床沿上。
“第一个杂念是我想做的一件事情，可能得不到他的认可与支持。因为做这件事就意味着要长期同清心寡欲和爱心责任打交道，要同顾全大局和舍生取义打交道；意味着我们作为普通人将拿出全年收入的一半投入到这个爱的事业中来。而这样的胸襟或行为是赵海勇作为一般工薪阶层、以小家为本的居家型男人的人生信念所不能接受的。另一个杂念可能是我内心对真挚情感的渴望，开朗与内向、浪漫与拘谨、甜言与直白、坦然与多疑等反差强烈的性格导致了我们不同的爱情价值观……好了，铭健！我说得太多了吧？都怪你把我吵醒了，让我现在人好清醒喔！”荣灵激动地说着，又伸了个懒腰。
话音刚落下，郭铭健就笑容满面地补充道：“你的第一个杂念是你想创立的‘绿草基金’，你的第二杂念就是——我！对吧，我分析得没错吧，嗯？”
荣灵顿时嘟起小嘴：“我要睡觉了，晚安！”她拉起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躺了下去。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又惹你生气了？”郭铭健上前掀开被子，荣灵“啊”的一声又被郭铭健压在了身下。
“我没有生气啦，只是今晚我心里有个疙瘩：我刚跟一个曾经有过八年感情的男友分手，现在就立即跟一个‘坏男人’上床……我想一个人静静，行吗，我的大帅哥？”她抚摸着他的脸恳求道。
“好吧，我答应你，那只有今晚哦！就让我们做一回高雅脱俗的‘淑女’和‘猛男’。但你可别赶我走，我想搂着你睡。”
两人亲吻了一下，荣灵便钻进他的怀里。她感到自己此时的无助与渺小，她需要这个男人的安慰……